《糖果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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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的子弹-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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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完全忘记了刚才的窘迫和尴尬,我大声喊他,骆驼!   

  骆驼跑了出来。   

  原来,他并没有跑路,事情也没我们以为的严重,他的爸爸发现了他异样,一手把事情包揽下来,托了几个朋友,摆平了。他的爸爸以前是小镇的镇长,后来调到了县城,现在已经升职到市里了。   

  按理说,骆驼应该顺理成章,由一个小霸王变成纨绔子弟才是,但是,我眼前的骆驼,竟然姿势端正,眼神干净,一副蓬勃向上的向日葵模样!   

  骆驼说,很不可思议吧,男人有时会一夜长大。   

  我本来想说,骆驼,我想看看你的胳膊,有没有留下什么。但我又觉得不太妥当,于是说,骆驼,谢谢你。   

  骆驼说,你非要和我客气,表示你在疏远我吗?糖果,我永远会为你两勒插刀。   

  除此之外,骆驼没有特别留意我,我也没有特别留意他,我们彼此也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只是忽然发现,我们能在那么多的地方偶遇。去厕所的路上。开水房。操场。食堂。甚至在上课铃正响得烦躁的时候,在教学大楼的楼梯口碰到。我都冲他笑,有点不自然,他也冲我笑,晴朗得万里无云。有几次路过他的宿舍,我还看到了他晾在石榴树上的白T恤,猎猎招展。   

  一个学期后,我又长高1厘米,重了4公斤,小花朵又开了一圈儿,我继续用背心紧紧地箍着它们。   

  分科的时候,我没有悬念地选择了文科。当我坐在文科班的教室时,我直涌动着一股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腾心情。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迎着一片晴空万里。   

  骆驼!   

  他想办法又和我坐成一排,距离近得似乎又成了同桌,但实际上我的同桌是西米露。   

  教室红砖黑瓦,冬暖夏凉,两侧都是高大的槐树。一到春末,阳光暖和起来,槐花就开了,满教室都是馥郁的芬芳。骆驼便找来长竹竿,把槐花打下来,塞在我的课桌里头。   

  那一年,是我们最清凉的时光。   

  在物理或是化学课上,放肆地看小说,小声聊天,甚至玩剪刀石头布。那些在高一看起来面目狰狞的物理化学老师们,到了现在,统统变得和蔼大度起来。他们不再计较作业考试硫酸万有引力,他们上课时都心不在焉。反正,他们说了,也未必有人听,即使听了,也未必听得懂,即使听懂了,也未必用得上。   

  班上的同学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优等生,心无旁骛,意志坚定。一类是混日子的,晃晃悠悠,无心向学。这两类都不多。最多是我们这种,想学好,又贪玩,贪了玩,又惴惴不安。内心总是矛盾冲突挣扎。每天睡觉前都会懊悔光阴虚掷,第二天起床又照旧虚掷光阴。   

  体育课,我们翘课。溜出学校去爬山,摘桑葚,吃到满嘴满手都乌黑。   

  晚自习,溜到露天电影院去看电影。那些片子,无非是为父报仇的武侠片或是血腥厮杀的警匪片,内容并不重要,至少,比课本有趣多了。   

  有一次,我们连着看了两场,回来时,学校大门都已经锁上了。围墙上都有玻璃碎片,翻不得。只好钻门,在西米露顺利钻进去之后,我的身子,却卡在了门里。   

  西米露在前面扯我的手,骆驼在后面推我的背,我终于艰难地把整个身子放到了门内。和骆驼在一起,就算我被门卡住,我也不会为自己的臃肿感到难堪,我知道他不会因此而嘲笑我。何况,自那天在石榴树后听到他的话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做一个,如他赞许的那样的姑娘,不卑不亢,坦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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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四、青春,仿佛走到了末期(3)         

  实际上,除了那句话以外,他一直都在若隐若现地赞许着我。   

  他的家搬到了市里,于是像少年时代一样,他从家里带了好吃的东西来给我。但已经不是薄荷糖小饼干大头菜丝,而是大白兔奶糖喔喔奶糖巧克力还有他家保姆煲的鸭子烫红烧的糖醋排骨。   

  他对他的举动没有特别解释,就像少年时代他送我小零食一样,自然而然,理应如此。而我,在接受时,也心安理得,小小欢喜。   

  现在的他,真像一朵向日葵,蓬蓬勃勃,阳光灿烂,让我感觉,轻松自然,无负担。   

  因为他从不对我说,喜欢我爱我之类的话,一丝暧昧也不曾。他还不停地对一些姑娘表达着爱慕之心。   

  有一个爱穿圆点裙的姑娘,常常在黄昏,和骆驼一起,在学校的围墙外漫步。据骆驼说,那姑娘很有才华,能背诵五百多首唐诗和三百多首宋词。   

  后来,他又喜欢上一个,住他家旁边小阁楼的姑娘,那姑娘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跑步做操背英语,夜很深了,阁楼里还亮着灯。为此,他为那姑娘画了一幅画,一株梅花映雪怒放。然后,他用红丝带系上,带到教室来,慢慢展开给我看。   

  西米露乜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骆驼,你该不会仿效古人,来个图穷匕现吧。   

  他嘿嘿笑,这可是我的呕心沥血之作!   

  晚自习后,他就兴致高昂地捧着他的杰作,拦着那个姑娘,毕恭毕敬地把画呈上,姑娘看着那卷画,就仿佛看到一条冻晕了蛇一般,连连倒退几步,方才镇定下来,说,谢谢你哦。   

  但却没有一个姑娘,一份殷勤,能转化为骆驼的爱情。像我对苏长信那般念念不忘,或是西米露对流浪歌手一样,坚定执著。   

  而我,几乎都忘了,这个大男孩骆驼,他曾经,是我的,小小少年郎。   

  我想,我们的关系是这样的,貌似无限接近,但永远无法抵达;貌似隔着人山人海,却从不曾远离。   

  有很多男孩给西米露写信,都是情书。西米露当面也不拒绝,拿回宿舍却看也不看,直接撕成碎片,扔进垃圾筒里。   

  她只爱着她的流浪歌手,她每天都打着手电筒在窝里写日记,她曾翻过一篇日记给我看,那些词句看得我面红耳赤,心惊不已却又羡慕万分。   

  她说流浪歌手在四处流浪,希望有人发掘他的音乐才华,实现他的音乐梦想。他们约定好,每年5月她生日的时候,不管他在哪里,他都会来看她。   

  他对她,只有这一个承诺。但西米露,却在日记里写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西米露的文艺细胞,全体现在对流浪歌手的爱情里了。   

  我只见过流浪歌手一次,就是在溪中央,还是一个连脸都看不清楚的侧面,我也没问流浪歌手叫什么名字,似乎问过,西米露也告诉了我,也许我忘了,我每次问起他,都是说,啊,老西,你那个,流浪歌手怎么样了?   

  而西米露在日记里提到他,也是用一个字母,L代替。   

  我一直没有苏长信的消息。   

  那只圆珠笔我已经写得没了油,钢笔也写秃了。他的那张照片,我裁了一小截牛皮纸,仔细地裹好,放在钱包的夹层里。   

  他送我的书,《牛虻》、《意达的椅子》、半本《射雕英雄传》、三本《灌蓝高手》的漫画,我放在枕头边。没事就翻开来看看。   

  我听着他送给我的歌。我买了一盒又一盒的“双狮”牌5号电池,每天都戴着耳机听到睡去。我又买了一些新的歌,林忆莲,王菲,酸草莓。我继续臆想出一些自以为的感动和感伤,还很矫情地在本子里写下当时的心情。   

  我还买了一把小镜子,可我一拿起镜子就心灰意冷,那些雀斑,落满了我的鼻尖,还扩散到我的脸颊,色泽暗沉,数量惊人。再也不是15岁时,苏长信见到的白皙了。而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腰,都像馒头似的膨胀了一圈。这样重的我,还能坐在那辆轻巧的脚踏车后座吗?我自己都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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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四、青春,仿佛走到了末期(4)         

  我越想越沮丧,到最后,我只能暗暗祈祷,奇迹出现,我一觉醒来,雀斑没了,赘肉没了,我又神采飞扬,鲜活明亮了。   

  我也暗暗地祈祷,苏长信,请你不要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请再晚一点吧,再晚一点吧。等我苗条一点,美丽一点。   

  可理智告诉我,糖果,苏长信和你隔着千山万水呢,你们从此,都要天涯陌路了。我一想到这里,心情就很低沉,很惶恐。   

  但如果不是那场闹剧,这样的酸涩寂寞,我也完全能够扛得住,根本不足以让我方寸大乱。可青春偏偏就是这样,跌宕起伏,状况不断。   

  那天,天气微温,蔷薇花开满了架,骆驼从家里采了一大把来送给我。正是早自习时间,蔷薇我就摆在桌子里。我心里美美的,我打算一下课就拿回寝室,用我喝水的玻璃杯把它们养起来,放在窗户下。   

  这时,我接到了一张A4纸。从后排的同学传到我手上的。不知道这张纸多大面积地流传过,有多少姑娘也阅览过,她们应该已经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有好几个地方,已经被狠狠地涂黑。   

  但是,没被涂黑的地方,字字清晰明白。   

  在我的名字前,是一个长长的连接号,连接号前,是一个男孩子的名字:杨于。那张纸头上,还用大一号的字打印着:文科班的玫瑰之约。   

  杨于是谁呢。他被允许不用写作业,不用参加考试,不用背英语,老师们也很厚道地,从不批评他,从不叫他回答问题。他和谁都不说话,只是笑,上课就来,放学就走。从来就静悄悄地坐在角落里。大家都喊他,洋芋儿。   

  后来想想,那真是一个干净得很彻底的男孩,心里没有忧伤阴暗,只有一片洁白的澄明。他没有什么不好。至少,不值得我在这样的一个玩笑面前,难过到无地自容。   

  但是青春的自尊心是多么难以言说,又脆弱敏感啊。   

  我愣愣地望着手上的A4纸,望着我的名字和杨于的名字排在一起,我颤抖着,拿起黑色水笔,狠狠地涂,狠狠地涂,直涂到纸上破了一个大洞,最后,我揉碎了它。   

  17岁的胖姑娘,丑姑娘,雀斑姑娘,糖果同学,被促狭的同学,许给了一个有智障的男孩!这说明什么,糖果,实在是很不堪的姑娘啊。   

  我所有的信心,勇气,就在那张纸被揉碎的时候,土崩瓦解啦!   

  与此同时,我很极端地暗想,我要交一个男朋友,他要帅且聪明,要是学校里分辨率极高的风云人物,具备这样的条件,又可能发展成为男朋友的,只有骆驼。   

  因为骆驼,在这个时候,已经当上学生会主席啦。   

  我首先换了座位,离骆驼远远的,我想,在同学们,尤其是那个促狭的同学眼里,我和骆驼就算再亲近再和谐,那不能意味着骆驼就喜欢我,就会喜欢我。他们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拉风的男生和一个丑女生的普通友谊罢了。   

  我要的是,骆驼,有一天,拉着我的手,在学校里招摇,并昭告天下,糖果,是我的女朋友。   

  就在这个时候,骆驼忽然沉默,并忧伤起来,他每天都迟到,一到教室就趴在桌子上睡觉,放学就迷糊地匆忙地望往外走。他不和任何人说话,包括我和西米录。他没有再给我带东西来。他也没有跑来问我,喂,糖果你怎么换座位啦,糖果你怎么不高兴啦?   

  他对他外面世界,漠不关心。   

  西米露说,骆驼不对劲呢。   

  而我的心,只管失落起来,冰凉起来,是我真的太丑了吧,骆驼,他果然已不是我的小小少年郎。   

  周末回小镇的时候,居然在班车上碰到他。是黄昏,阳光斜斜地从车窗外照进来,映在他的脸上,有些忧伤。   

  他说,去看妈妈。   

  他的爸爸升职已经这么久了,可妈妈却只肯留在镇上的卫生院工作。两个人为此已吵架好多次,这段时间,他们的矛盾白热化了,妈妈连离婚协议书都给爸爸送来了。她说,要么依我,要么离婚,我跟着你,吃不放心,睡不安心。再多钱也没有用!   

  我问,你妈为什么这么说啊?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15节:四、青春,仿佛走到了末期(5)         

  他想了想,说,她觉得我爸升职太快,她说这事总叫人心悬悬的,不塌实。停顿一会,他看了我一眼,说,其实,我也觉得挺担心的。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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