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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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的子弹-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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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果然马上去镇子新建的街道,物色了一块地皮,然后马上召集工人开始盖房子,材料源源不断地运输过来,房子建成的速度之块,令人难以想象。   

  然后是装修。   

  然后是租了大卡车去市里买家具和电器。   

  我妈把杂货铺关了,她眉飞色舞,叉腰挺胸,为新房子忙来忙去。我爸说,新街肯定是将来张庙镇的经济中心!新房子的一楼,全建成店铺!   

  看着他的牙刷摆在杯子里,毛巾挂在架子上,听着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听着他邀结朋友在家里打牌的声音,甚至看到他摆在门口的鞋子,我都安心下来。         

虹桥书吧。  

第18节:五、我们,不再是两生花(3)         

  虽然我和他,并不亲近,也很少说话,但只要确定,这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已经回到这个家里,我就再也不担心半夜会有贼破窗而入了。   

  我妈也变得温柔和好看起来。她不再大着嗓子说话,也不再抱怨咒骂首如飞蓬。她又开始哼起老歌儿,脸上显出少女一样的娇羞来。   

  这是我最愿意看到的妈妈。   

  我带上西米露到我家的新房子过周末。   

  我妈不再用看小妖精的眼光看西米露了,她热情地招待她,还叫她以后多跟我一起回家玩。而我爸,对这个变得差得多让他认不出来的小姑娘,也十分地赞赏和关怀。不停地问她的学习,她的生活,还给她夹菜。   

  面对这样的热情的氛围,西米露鼻子一红,放下筷子,落下泪来。   

  我爸忙问,你怎么啦。   

  西米露说,我想我妈了。   

  西米露的妈妈,也已经7年不回家了,只是邮回家的钱,越来越多。   

  其实,关于西米露那个漂亮得近乎完美的妈妈,镇子里流传着各种不同版本的风言风语。嗯,这是一个敏感话题,不适合在西米露的面前提起,我妈只能是,徒劳无功地安慰她,放心吧,妈妈会回来的,放心吧。   

  安好的日子并不长,还没到春节,我爸又打算走了。   

  但这次可没7年前那么容易,我妈流了一枕头的泪水就放他走了。   

  这次,我妈扔给他一把菜刀,这把菜刀,在我爸不在的7年里,一直放在她的枕头下,她才把它收起来放回厨房,这次,她又把它抽了出来,她说,你要是想走,先把我们娘儿俩杀了吧!   

  我爸捡起菜刀,陪着笑脸哄我妈,你别急别急啊。你看,我要是不出门,能挣回今天这么多钱?要是没这些钱,哪来新房子新店铺啊?   

  我妈也来了气,你还好意思说!你几年都不回家,你知道这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只差没去跳河了我!   

  我爸依旧好脾气,他说,我那不是没挣到钱我没脸回家也不敢说啊,我再也不会啦。我保证,我半年就回来一次。   

  我妈还是不依,有这些钱,有这几个铺面,我们的日子已经很轻松很好过了!你还折腾做什么!钱钱钱,命相连啊!哪有个满足的时候!   

  我爸站来,一边踱步一边抽烟。他不是在盘算着要不要走,而是在盘算着,要如何走,才能不激怒我和我妈。   

  几天后,他又给了我妈一张存折。可我妈仍旧没同意。   

  他找到学校,也给了我一张存折,让我去做我妈的思想工作,我哭了,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他。   

  最后,我妈威胁他说,你要是偷偷地走了,就等着人家通知你回来给你的老婆孩子办后事吧。   

  他变得烦躁起来,一天比一天更烦躁,像一只被困在笼中多年的猛兽。   

  他对我妈,也失去耐心和好脾气,小小的争执很快就演变成无休止的争吵。   

  就在这时候,西米露飞奔着跑来告诉我,糖果,我妈回来了!   

  从得知西米露的妈妈回来,到亲眼见到西米露的妈妈,中间隔了半个月,中间,西米露由单纯的兴奋,逐渐变得焦虑,她犹豫着告诉我说,糖果,我妈,她还带回来一个小男孩,还不到两岁。   

  我的第一反映是,你妈收养了一个孩子?!   

  西米露的一颗泪水,“啪”地砸在英语书上,不是收养的,是她生的……   

  啊?你妈她又结婚了?!   

  西米露摇摇头,不再说话。   

  我是在一种极其特殊和震惊的场景下,见到西米露的妈妈的。   

  寒假的第一天,天气出奇的好,我爸买来花花草草摆满了新房子的阳台,各种颜色和形态的菊花,努力绽放着最后一线美丽。我刚回到家,走到楼下,一只开着紫色蟹爪菊的花盆,便从阳台上跃出,像一颗天上飞来的陨石,“咚”的一声,砸在我的脚下。它距离我的脚趾头,不到两公分。   

  我跑上楼。   

  客厅里,崭新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的女人,她大衣上油滑的皮毛,让她显得华贵又骄傲。她轻声哼着歌,哄怀里的孩子入睡。她比7年前年轻许多,风采许多,她是糖果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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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五、我们,不再是两生花(4)         

  客厅正对的阳台上,我妈,她比那个冬天夜里,盗贼破窗而入时,更加愤怒和恐惧,她紧紧地握住那把菜刀,双脚不停颤抖。   

  她的对面,地上,跪着一个男人,那是我爸。   

  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我爸说,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放我走,我所有的钱全留给你和糖果。   

  糖果的妈妈说,糖忠全要是没有我,他早没命了,今天还能跪在你面前?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想和你做一个了断,你有了房子有了店铺有了这些钱,可以活得多舒坦啊。   

  我妈紧紧握住菜刀,呼吸急促,像一只伺机捕获猎物的母狮子,她专心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她不说话。   

  我爸不停地说,我对不起你和女儿,但我也没办法了呀!   

  糖果的妈妈站起身,她一边拍着孩子一边说,看看这孩子吧,多可爱呀,这眼睛,鼻子,眉毛,哪一样不像糖忠全?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明白吗?大嫂?   

  我妈握刀的姿势,几乎已经成了一蹲化石。   

  神定气闲的那一个,早已胜券在握,愤怒到失去理智的这一个,已感到大厦将倾。跪在地上的这个,其实无路可走。错一步,就是一错再错,错到永无归路。   

  是港台剧看得太多?还是从小说里修炼出来的眼力?这就是此时此刻,我真实的预感。我依旧瘫坐在地上,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我跪在地上爬过去,抱住我妈的腿,说,妈妈,妈,妈妈啊。我们不要爸爸了,我们不要了,我跟着你,就我跟你,我们好好过,一辈子……妈……   

  我妈扔掉菜刀,像一棵被伐倒的树,倒了下来,和我抱在一起,绝望得哭都哭不出来。   

  闻讯赶来的糖果,刚跑上楼梯口,就双腿一滑,“嘭嘭嘭”地滚落下去。   

  我妈因为伤心过度,抵抗力下降,身体支持不住,住院了。   

  糖果摔断了腿,就住在隔壁的病房,从玻璃窗里看进去,可以看到她的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我每天都从家里出来,路过糖果的病房,再到我妈的病房,我从没去看过糖果。我不愿意恨我爸,他毕竟是我爸,我也能怪我妈,她最无辜,我只能恨糖果的妈妈,可她离我太遥远,于是,我的恨,只能全倾注在糖果身上。这个从8岁起,就一直和我形影不离,宛如两生花朵的姑娘。   

  我妈出院时,从法院要拿回两份离婚协议书,但我爸却不肯签。他只是低着头,慢慢地,然后,迅速地,走出去,下楼,离开。   

  我妈一滴泪也没有了。她握着喷壶,在阳台,一盆接一盆地,浇灌着那些花。水柱子从喷壶里酣畅淋漓地喷出来,像我妈死在心里,流不出来的泪。   

  糖果柱着拐杖,一步步挪到我家来,我背过身去,说,我不想见到你,以后也不想。你什么都不要说,你走吧。   

  我一直背对着她,她果真没说一句话。很久以后,她的拐杖声,才敲打着地面,咚,咚,咚,轻轻轻地,越来越远,再也不听不见。   

  我曾以为,我们是双生花,各自活着,同时又彼此替彼此活着,我们永远不会像别的花儿一样,各自散落天涯,就算一朵凋谢了,剩下的那一朵,也要替凋谢的那朵,把它没有活过的精彩,再活一遍。当有一天,我们老去,变成两个小老太太,我们还能一起逛街买菜,还要一起走遍名川大山。   

  我也曾以为,不管多少年以后,我和西米露,都能像我们一直喜欢的那样,躺在一张床上,脸着脸,膝盖顶着膝盖,谈谈理想,谈谈人生,谈谈喜欢的男孩。比如,苏长信,比如流浪歌手L。   

  一切都来得太快,开得太猛烈华丽,却又散得如此仓促,仿佛这年除夕夜的烟花,它们汇聚在一起,照亮了整个暗黑的夜空,可清晨醒来,只看见满地破碎的纸屑和垃圾。一群着新衣新鞋的孩子,兴奋地从街这头跑到那头,他们踢起地上的纸屑,漫天飞舞。   

  六他的吻,有一股清新的薄荷味   

  春节过后,就是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   

  很多人都以为我和西米露是因为用功过度而沉默安静下来。只有骆驼,他拖过一张不知谁的椅子,坐到我旁边来,表情认真还带着一丝严肃,他说,喂,糖果。你和西米露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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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六、他的吻,有一股清新的薄荷味(1)         

  我本来是可以对他讲的,我信任他,就像他信任我那般。顺带插一句,我的爆发户爸爸这一回一去,西米露的妈妈高调出场,让我曾经为恶作剧的伤心冲动,曾经试图与骆驼这个拉风男孩恋爱的小诡计,也像除夕夜的烟花一样,瞬间消散了。   

  可我没有对他提起,哪怕一个字,这个伤口才个刚刚结疤,还不曾愈合,一旦我提起,就会狠狠把它揭开。我不能这么做,我没有很多的时间来为这一个伤口浪费。   

  我只是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也许以后就好了,你别担心我。   

  骆驼将信将疑。   

  没了西米露,我也没有人可以说起苏长信,其实,这样也好,免得我一提他,就又想起他来。   

  实际上,从我爸那里,我学到了一样东西,对男人的失望。   

  四月的一个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苏长信。   

  梦境是很小时候生活过的老家,一个大杂院,院子后面是一片绵延的竹林,竹林是一片斜坡,坡上有野生的果树,酸枣树,野梨树,李子树。染指甲花胭脂花牵牛花蔓延一片。我爸种的那株栀子花,虽不娇艳,却也开得灿烂,香气袭人。   

  苏长信和我,就在栀子花边,唧唧咕咕地说话,他不知说了什么,逗乐了我。   

  几天后,苏长信,他竟然真的来了。   

  学校的门卫来教室喊我,说有人来找我。   

  他依旧穿着深蓝色外套,白色球鞋,发型叫不出名字,额头上的一片,被染成了黄色。他看见我,扔掉手里的烟,拍了拍手,说,哈!他大步跨过来,似乎是想张开双臂拥抱我,但他终于把双手轻轻拍在我的肩膀上说,糖果!哎呀,糖果!小斑斑!   

  小斑斑,就是他在见到我的小雀斑的时候,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呢称。   

  这时的我,因为那场打击,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像一只有沙眼的气球,一直在泄气,一直在干瘪下去。他见到我的时候,电子秤的指针,只指到49,身高已长到159厘米。我胸前的小花苞,已绽放到接近饱满,但我仍旧用小背心,紧紧地箍着它。   

  我妈似乎只看到我瘦了,每周都给我炖上好吃的送到学校来。但她不曾发觉小背心底下的秘密,她没有很多的心思。   

  我爸走了,也许是永远不回来了。她把店铺租了出去,只留下一个,依旧卖杂货,还雇了一个大妈帮她看店。她不再起早摸黑早出晚归,她不再大声而粗鲁地说话。她有空就进城来,逛街,买衣服,做美容,她又蓄起了长发,把自己打扮得越来越好看。   

  三姑六婆取笑她,糖果妈妈,是不是想另外找个男人呀?   

  我妈答,不。只是我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人走了,我就是哭死也没有用啊,至少还有他留下的钱,我花得天经地义。总比全给狐狸精骗去的好。   

  她也不再怕贼入门,她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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