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舞·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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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舞·青梅-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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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荷轻轻叹道:“如果一点准也没有,谁敢传这件事?如今,府里上下,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惟独瞒着王爷。”
  “可是,如云不是王爷的……”说到“侍妾”两个字,有些羞于出口,微红着脸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是!”秀荷是司帐丫鬟,见得多了,反而比较从容,截上去说:“正是这样。倘若云姑娘还是普通丫鬟,那还有寰转余地,可是……”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
  青梅却有些疑惑:“可是怎样?难道王爷还真的会处死她吗?”
  彩霞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王爷,毕竟是王爷。”
  青梅听了,便不言语。默然良久,想起另一件事:“可是说来说去,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到时候我还能救她吗?”
  “正是。”秀荷看着青梅,很认真地说:“如果到时候还有人能救她,也许只有王妃了。”
  青梅吃惊地问:“为什么?”
  “因为谁都知道,王爷最宠王妃。”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青梅很想这样问。可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是红着脸。
  秀荷连忙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这府里谁都知道,王妃还没有过门,王爷就把樨香园给了王妃……”
  樨香园。青梅心中一动,仿佛明白了,可是又未曾完全明白,那种感觉堵在心头,憋得难受。因此顾不上羞赧,要问个明白了:“慢点说。樨香园是怎么回事?”
  “樨香园原本是王爷修了特为给太妃住的。”秀荷说到这里,口气顿了顿,露出惋惜的语调:“太妃心地宽厚,待我们下人也好,可惜福薄,这座王府还没有修好,就去了。这几年,樨香园一直是空着的,就连嵇王妃,都没能要去。可是王妃一说喜欢,王爷就给了王妃……”
  “等等。”青梅又打断了。看看彩霞,又看看秀荷,略显迟疑地说:“你们都知道的,我并没说过这样的话。王爷只是问我,喜欢牡丹还是喜欢桂花?”
  “一回事。王爷那么问,就是让王妃挑园子。王妃若说喜欢牡丹,那必定是‘春阳’,因为种的牡丹最好。王妃说的是喜欢桂花,所以王爷就把‘樨香’给了王妃。从前太妃,最喜欢的就是桂花……”
  原来是这样!青梅心头一热,甜而酸的,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陡然间,几乎有了承受不起的感觉。
  心神不定中,秀荷后面的几句话就没有听见。等好不容易定下神来,便转到旁的话题,说起府里平日和节里,各种规矩和习俗。这些事当然是秀荷最娴熟,当下一一说来,口齿又清楚,话又伶俐,动听无比。主仆三人,一面说得头头是道,一面听得津津有味。
  说了一阵,青梅又想起日间小禩说的“叹气”,便向秀荷打听。
  “是‘泰器园’。”秀荷笑着说。
  “噢。”青梅明白了:“是泰器山的泰器?”
  “是。”
  青梅想想,实在觉得好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孩子……”
  然而笑过之后,很自然地想到了子晟,于是,那一种没来由的空落忽然又在心里浮了起来。
  正想着,远远传来打梆的声音,三人凝神静听,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么迟了!”
  原来聊得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夜半。
  “王妃该歇息了。”秀荷站起来说。
  青梅迟疑着,还想再等子晟。彩霞劝道:“王爷日日这么迟,王妃总不能日日这么等。”
  秀荷却说:“等也无妨。但这,该收了。”说着眼光一扫桌上三只茶盏。彩霞会意,白府规矩严,侍女与主人这样平坐,叫别人看见,尤其万一被白帝看见,那就十分不妥。
  于是两人连忙收拾干净。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彩霞看看已近丑时,就想再劝青梅。正要开口,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过了片刻,子晟推门进来。
  “怎么,你还没有睡?”
  青梅想说“我等你回来”,却说不出口,支吾几声,说:“没睡着……”
  这当然是托词,子晟心里很明白。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两眼,微微一点头。
  于是青梅同着司帐的丫鬟一起,替子晟换去了外衣。收拾停当,子晟没等青梅说话,自己掀帘上床,只说了句:“下次别等了。”便径自睡去。
  等青梅回头去看,鼾声匀称,已然睡着了。
  这晚青梅睡得警醒,子晟一起身,她便也醒了。向窗口望望,才是一点蒙蒙亮。
  “还早,你再睡吧。”
  话虽这样说,青梅怎能再睡?连忙也起来。丫鬟便分成两拨,同时伺候,倒也井然有序。梳洗穿戴完毕,索性一起用早膳。
  青梅见子晟用的早点,其实也极简单,不过是粳米粥,几样小菜,另加一盘蒸酥。又见他的装束,似乎与平时不同,头戴玉冠,两侧各有两道白珠,各九束,直垂到身前,穿的是件黑色的袍服,前胸、袖口、衣带都饰以金线绣的花纹,既显肃穆,又见华贵,是所谓的“朝服”。青梅是第一次看到子晟如此穿戴,只觉得气度雍容,难以形容,几乎看得呆了。子晟有所觉察,便抬起头来看她。青梅有些窘,连忙掩饰着问:“王爷今天要见人?”
  “见人”当然不是见普通的人,果然子晟点头,说:“待会要进宫面圣。”
  顿了顿,又说:“这两天还叫那两个教习嬷嬷来,你再把面圣的礼数练熟。过几天,祖皇必定要见你的。”
  青梅对“祖皇”这样的称呼还觉得很陌生,愣了一愣,才明白说的是天帝。顿时一阵没来由的紧张。
  子晟看出来,笑着说:“也不用怕。孙媳见爷爷,跟平常人家是一样的。”
  但,这当然是不同的。因为这个“爷爷”就非同寻常。在青梅的心目中,天帝一直都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遥远,那么模糊,就跟女娲、盘古这些大神一样,仿佛和自己根本不在同一个世间。然而忽然之间,他变成了“爷爷”,无论如何,也很难转过这个弯来。
  子晟见了,知道劝也无用,这是习惯了自然会好的事情,于是也不说什么。一时用完早膳,自去了。
  留下青梅手足无措地坐着,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想来想去,终于还是叫过秀荷,为了问问,别的王妃平日都做些什么?然而等秀荷站定,定睛一看,发觉她的眼睛微微红肿,仿佛才哭过。这一来,也顾不上自己的心事,先问她:“你这是怎么啦?”
  “奴婢没有什么。”
  “不对。秀荷,你别瞒我,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不是的。”秀荷连忙摇头,顿了顿,解释说:“只是奴婢一个要好的姐妹,被,被撵走了。奴婢刚去送了送她……”
  “那,为了什么事?”
  “她原本是伺候邯翊小公子的。”秀荷说:“还是为了小公子昨天说王妃的那句话。后来,崔王妃做主,把小公子身边好些人都给撵了。”
  青梅愕然:“孩子说的话,就算说错了,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秀荷轻轻叹口气:“天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皇子公主犯错,责罚的是下人。这几年,为了两位小公子淘气,不知已经撵了多少人了。”
  “哦……”青梅明白了。也不明白,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规矩?
  “那,”青梅又问:“难道小禩在府里,犯错的时候,罚的也是下人?”
  秀荷笑了:“禩公子那么乖巧,人人疼的,哪里会犯什么错?”
  青梅也笑了,笑得非常得意。一转念,小禩再乖巧,毕竟是个孩子,犯错是免不了的事情,到时候只怕也会被如此对待。青梅心想,看来还须自己多过问孩子的管教。主意拿定,便又想起自己的事。
  “秀荷,那两位王妃,平时都做什么?”
  秀荷一时没明白青梅的意思,闪着眼睛看着她。
  “我是说,总不会整天就是坐着吧?”
  这回秀荷明白了。想了一想,回答说:“崔王妃有时候帮季海管家务,剩下的,好像也就是下下棋,弹弹琴。嵇王妃花样多些,常会想出些听也没听说过的玩法。上回竖了个柱子,叫人在上面翻筋斗,为这,还摔伤了好几个人。”
  “那,就不做别的事了?”
  秀荷怔了怔:“王妃说的是什么事?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事呢?”
  青梅也怔了。是啊,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事呢?
  这时秀荷倒是明白了青梅的心事,想了想,笑着提议:“王妃要是觉着闷,不如把禩公子接过来吧。”
  “好!”青梅说,但又迟疑:“太早吧,起来了吗?”
  “应该起来了。”秀荷很肯定地说。王府规矩,公子睡到寅卯之间,即须起床。
  果然不多时,小禩由乳娘带着,蹦跳着过来了。母子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等过了午,又有一个让青梅极为快活的消息,虞夫人进府来看她了。
  原来按民间习俗,这天新妇该当回门。王妃要回娘家当然多有不便,所以用折中的办法,接母亲来看女儿。青梅母女分开其实只有两天,却觉得很久了似的,一见面几乎都落下泪来。
  这时青梅想起来,虞夫人还从来没见过小禩,便吩咐带孩子过来。
  虞夫人见到外孙,自然分外亲热:“来,快过来。”一面说,一面拉过孩子,要好好地看看了。
  谁知才看一眼,脸上就露出吃惊的神情。仿佛难以置信似的,看了再看,神情也由吃惊而至迷惘,久久不发一言。
  这场面,仿佛似曾相识。青梅看在眼里,心里惴惴不安,小心地问:“娘,你这是怎么了?”
  “噢!”虞夫人惊醒过来,自失地笑笑:“没什么。就是这孩子也太像他了。”
  青梅一怔:“娘,你说小禩像谁?”
  虞夫人仿佛有些意外:“王爷从来没有提起过吗?”
  青梅摇头:“没有。”
  虞夫人沉默了一会,神情复杂地看着青梅,问:“青梅,告诉娘,你第一次见到王爷的时候,小禩是不是也在场?”
  “是。”
  “王爷如何反应?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的神情就像娘方才那样。”青梅说。想了想,又加了句:“他好像还要吃惊。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虞夫人点了点头,仿佛怀着很重的心事似的,默然不语。
  青梅有些心慌:“娘,小禩到底像谁?为什么你和王爷见到他,都这般吃惊?”
  虞夫人迟疑着说:“那人去世已经好些年了……”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释然地笑了,语气顿时变得很轻松:“对了,那人不在都这么多年了,反正说了你也不认得,就不用再提了。听娘的话,和谁也别提,就当没有这回事,这样最好。”
  青梅心里疑惑,但她最听虞夫人的话,虞夫人既然这样说,她就不再问。
  虞夫人便又重新打量小禩,偏着头,含着笑,这回才有外祖母的慈爱样子。一面看,一面赞许:“好!好!看着就是聪明乖巧的模样。”说着,摘下颈上一块玉要给小禩。
  青梅知道那玉十分贵重,连忙拦着:“娘,小孩子,要不起这么好的东西。”
  “这不算什么!”虞夫人佯嗔地扫了青梅一眼,依旧给小禩戴上了。青梅扭不过,便让小禩谢过。母女俩这才一处说话。虞夫人仔仔细细地,把青梅进府之后的诸般情形都问了个遍,知道一切还算顺利,又叮嘱一番“凡事小心”的话,方始放心离去。

宫闱是非
  在宜苏园三天住满,青梅迁到樨香园。
  谁也没想到的是,头一个到樨香园来的客人,是嵇妃。她来的时候,青梅正往一块蓝缎子上绣花,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迎了出去。
  “姐姐怎么有空过来?”
  “什么有空没空的?”嵇妃不冷不热地微微笑着:“想起来,就来了。”
  说着进了屋,招呼坐了,又吩咐倒茶。一时茶沏来了,嵇妃端在手上,也不喝,只是仰着脸,四下打量。看了一会,慢慢地说:“都说樨香园如何好法,似乎也看不出来?”
  青梅觉得,这话里仿佛有酸意,便笑笑不说话。
  嵇妃也未在意。转脸看见旁边绣了一半的绣花绷子,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拿起来看。一面问:“这是什么?”
  “给小孩子绣的鞋面。闲着没事,绣着玩的。”
  嵇妃看了一会,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又放下了。抬起脸来说:“对了,上次说的,拿你的盖头来,给我看看?”
  青梅便让彩霞取了来,嵇妃接在手里,看了看,点头说:“嗯,果然好。”
  “姐姐过奖了。”
  “确实好。比我的好多了。”嵇妃泰然自若地说:“针线上我可不行。”
  顿了顿,冷不丁地问了句:“我听说,你原先是做丫鬟的?”
  青梅的脸上泛起一片愠怒的微红,在心里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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