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你听懂了我的意思吧?”
“对不起,我有些话需要和程同学说。”Salarin说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拖到自己身边,“宁儿,拿着,有课业上的疑惑就来找我。”
他特意在“课业”这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我的手掌里多出了一部手机。
“好啦。你们俩先回教室吧。我一个人去拿书。”Salarin挥挥手,潇洒地转身,不一会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抬头看看他消失的方向,再低头看看手里的手机,恍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哪里又引起了陆昭珩的不满,他阴沉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手机,手臂扬起,只听嗖的一声,手机穿过一旁的窗户坠到楼下。
“你!”
我眼睁睁地看着手机被扔,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以这样?我本来打算找个机会还给Salarin的。〒_〒现在可怎么办?
“心疼?”他抬高语调问。
“……”
“你对老男人也有兴趣?”
“他一点都不老!”我急忙替Salarin辩护,甚至忘记了之前对他的诸多不满。大概……大概是因为他夸我漂亮吧。女生对这种话总是没什么免疫力。
陆昭珩冷哼一声,“你还真好骗,几句好话就晕头转向了。”
我怔住了。
对啊,陆昭珩说的对,我就是这么好骗。不过把我骗得最严重最惨的人应该还是陆昭珩你吧?你翻手就让我笑,覆手就让我哭,什么都是由你主宰。说不理我就不理我,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冲出来管闲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些话,终于还是没勇气出口。我低下头,使劲地咬住嘴唇。
他以为我是理亏,于是语气也缓和下来,“Salarin不像好人,你离他远点。”
“你凭什么管我?”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
“说啊,你凭什么管我?”声音已接近哽咽,“对我的好不是为了还人情债吗?现在郑重通知你,债已经还清了!你不准再来干涉我!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
他皱起眉头。眼里浮上一层迷蒙的雾气。
骄傲的陆昭珩,恐怕还没有谁冲他大吼过吧?皱起的眉头预示忍耐已到达限度。逐渐攥紧的拳头在身体两侧蠢蠢欲动。
“好。”他一步步倒退,“你说的好,我多管闲事。”退到墙角,站定,“我也郑重告诉你,最好认清自己的面目,老实说,我实在不明白那个老色鬼为什么挑上你,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
“滚开!”如果手头有什么东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他砸去。明知道我的痛处在哪里,还偏偏拿嘉羽来刺激我。
他不屑地扫了我一眼,转身走进教室。
留下我在走廊上进退两难。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伸,他的每一句话都长久地滞留其中。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明明关心,明明已经走得很近,明明那么担心对方……为什么就是触碰不到彼此的手呢?想说的话,统统表达不出来。想做的事,统统变成阴差阳错。
这是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熬完两节法语课,我累得筋疲力尽。
其实也没学到什么,有了英俊的Salarin,可想而知,那帮女生该有多么地不安分。大半时间,Salarin都忙于解答有关自己星座血型喜好之类没营养的问题。而剩下的小半时间,Salarin则忙于向我提问,同样围绕着星座血型喜好之类。
我热门得连自己都莫名其妙。
回到寝室,陈熏从电脑前抬起眼睛,暧昧地打趣我:“听说你今天很红哦。”
“你怎么知道?”
“论坛上出现了无数个声讨你的帖子。”
“天!”我一头摊倒在床上,空洞地说,“陈熏,我考虑再三,还是不要参加那个什么论坛形象代言人了。”
“怎么了?”
我没回答。脑海里反复播放陆昭珩的话。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徐嘉羽都要比你漂亮一百倍!
虽然是事实,但他需要说得这么直接吗?他知道一个十七岁女生的自尊有多么脆弱吗?
“可是我都帮你报上名了。”陈熏委屈地说,“而且你已经晋级到10强。”
“我这么厉害?”
“你可以看这些跟帖……感激你每天无怨无悔打扫教室的,想向你请教怎么做蛋挞的,觉得你是灰姑娘最佳发言人的……人气很高。”
“我……”
“宁儿。”陈熏意味深长地说,“就算十个人当中有五个不满意你,那也是很平常的事啊。总统选举也没有全票通过的啊,你要知道,起码还有剩下五个人满意你,这就够了。没有谁可以做到十全十美。问心无愧最重要。”
“……”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其实呢,我鼓励你,最主要是想套出杜晓菲所谓的秘密。”陈熏很直白地补充了一句。
“……”
“对了。”她重新埋头游戏,“评选还要交上一张你的照片,你有吧?我帮你传上去。”
“没有。”
“你没有照片?”
“真的没有。”我说,“奶奶从来不会花钱去做没用的事,连证件照都是需要一张拍一张。”
陈熏脸上写出“(*+﹏+*)~ @你童年好悲惨”的表情。“这样吧。”她说,“我们现在出去拍一张。”
黄昏时的澄景十分美丽。微风轻轻荡漾,夕阳像一副色彩浓重的油画,斜斜铺展下来。露天篮球场隐约传来人声的喧嚣,我不由得走神地想,陆昭珩是不是在那里呢?
陈熏东张西望,终于选定了一棵松树作为背影,然后把我拖到树下,“站好!”她举起数码相机,大声命令,“你动作不要那么生硬。”
“我……”
“哎呀!你POSE摆得好失败!”
“……”
就在我们两个拖拖拉拉之际,谁都没注意到身后悄悄出现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不知驻足了多久,终于决定揭开幕布。
“宁儿!”
“老师?”我惊讶地大叫。
陈熏转过头,警惕地打量面前突然冒出的英俊男人,并且十分有骨气地保持住镇定。
“你是那个传说中的Salarin?”
Salarin微笑着点点头。
“→_→你从法国来的?”
“是的。”
“→_→可你打招呼时说的是中文。”
“如果我说法语,你们听得懂吗?”
“→_→你可以这么亲近地称呼学生吗?”
“哦?我只是对她很有好感罢了。”
大概Salarin说得太过露骨,陈熏沉下脸来,不客气地问:“大叔,你应该有女儿了吧?”
Salarin无所谓地笑,“是啊,她是混血儿,今年十三岁。”
我傻乎乎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知道该怎么调解是好。
Salarin撇开一脸怒气的陈熏,走到我面前,“宁儿,我私自给你拍了张照片,不介意吧?”
说着将手中的数码相机凑到我眼前,透过背面的小屏幕,我看见里面那个小小的自己,果然和陈熏相机里那个生硬的程宁儿不同。在Salarin的镜头里,我站在苍绿的松树下,头发被晚风吹得凌乱,蓝色开襟毛衣松垮垮地搭在身上,目光茫然地投向天空,衬托出一种出尘脱俗的美……虽然这么说显得自恋,但从陈熏惊艳的眼神里可以知道,她也彻底承认Salarin拍出了人的灵魂。
“咳……”陈熏尴尬地抓抓头发,“大叔,你学过摄影吧?”
“我只不过用了点心思拍。”顿了顿,Salarin又说,“不过,你可不可以换个称呼,我并不老……”
“这是提醒您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回,陈熏居然连敬语都用上了。一把夺过相机,拉起我就跑。
“哎!那是Salarin的相机,我们不好拿走吧?”
“我又不要他的。回去把相片传到网上再还给他嘛……哎呀,你看那是谁?”
听她惊讶的语调,我就知道,准是碰到陆昭珩了。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连续与某人相遇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没办法,我今天运气好得冒泡。
我以为陈熏下一步肯定要扬起嗓门大喊,没想到,她犹豫了一下,转头问我:“绕道走?”
“嗯。”
托陆昭珩的福,我们俩足足多走了半小时的路才回到寝室,陈熏忙着上传照片,我百无聊赖,随便问了一句,“陈熏,你也在躲陆昭珩吗?”
“乱讲!”
“你天天逃课。”
“我有更重要的事做。”
“……是吗?”
“是的。”
听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也不再多嘴了。陈熏传完照片,站起身,“宁儿,我去洗澡,MSN开着,如果有人找我,帮我答复。”
“哦。”
陈熏刚刚钻进浴室,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就弹出一条信息,“在吗?”
发信人叫Narcissus。
我还没来得答复,那边又噼里啪啦发来一大段话。
Narcissus:╰_╯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骄傲什么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统统忘记吧!我真的不想看你这么辛苦,算我求你了……”
Narcissus:(T_T)又不理我吗?
Narcissus:︸_︸你总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肯低头。就算是你的东西也不肯去接收,你明白我的意思。
Narcissus:你在吗,熏?
熏:对不起……我不是本人,她在洗澡。
Narcissus:(⊙ο⊙)……你是……宁儿?
熏:UoU是我。
熏:你刚才说……出了什么大事啊?
Narcissus:宁儿,我看到你参加大青虫的比赛了,p(^o^)q我会为你祈祷的~~^_^啊呀,不好意思,先闪了。
熏:你等等啊~~~
Narcissus的名字很快跳到了离线一栏。
陈熏正好推开浴室的门走出来,“怎么?”她问,“你的表情好白痴。”
我木讷地指指屏幕。
陈熏趁着擦头发的工夫,伸头瞄了一眼,“哦,是他啊。”语气波澜不惊,“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病了。”
“你逃课……”
“我每天去医院守她一会,然后回来玩游戏。”
见我仍旧困惑不解的表情,她摇摇头,继续耐心地解释:“我是单亲家庭,靠亲戚的关系才进了澄景,也就是说,我是穷人家的小孩,请不起护工的。明白?”
“单亲总比孤儿好啊。”顿了顿,才发现自己的安慰很失败,只好转移话题,“对不起……我是说——那个Narcissus是谁?”
“Narcissus就是Narcissus。”等于没有回答。
临睡前,陈熏照例登陆大青虫查看票数,“嗯,你是450票。”她有些沮丧地说,“排在第九,唉,还要加油啊!”
我缩在被子里答非所问:“嘉羽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嘉羽推门进来,满脸幸福的笑容还没褪下,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
我有些酸溜溜地想,她一定是刚刚和陆昭珩约会回来吧……一定是这样的……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可以赖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耳边突然响起惊讶的大叫。
睁开眼睛,看见电脑前那个穿着睡衣的身影,正是噪音的声源。“宁儿!快起来看!你的票数——我的天啊,好惊人!!!”
我揉着眼睛走过去。
在看清屏幕的一瞬间,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昨晚还停留在450的票数,到了今天早晨,居然诡异地攀升到1500票,名列第三。
“第一名Cherry1700票——是她啊!第二名菲菲——啊杜晓菲的网名好恶心,满公园的小狗都叫这个名字——1650票,不过她的票数大多是请人家吃冰淇淋换来的,卑鄙。接下来就是你了,1500票。”
陈熏十分专业地分析完毕,转过头来看我,攥起拳头当作话筒:“程宁儿同学,惊喜吗?”
惊喜是惊喜,可是不安所占的成分更大吧?这一次,不是陆昭珩在背后搞的鬼吗?不会不会,我们刚刚吵完一架,他正期待我正确认清自己,怎么会帮忙助长我的虚荣心呢?
“也许那张照片实在漂亮。”最后还是陈熏的嘟囔安慰了我,“好啦,去吃早饭吧。”
以她乐观的心态,仿佛已料定我会勇往直前排到首位,梳洗完毕,神采飞扬地拉着我就往门外冲,拜她所赐,我的心情于是也慢慢开阔。
一路上天蓝若洗,云轻如絮,一切都美好得无可挑剔——如果不算上那个对面走来的身影。
冤家路窄,躲也躲不过去,陈熏扯起笑容打招呼:“///^_^。。。。。。。HI!陆昭珩!”
我只闷闷地哼了一声(/_\)。
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