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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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无法逃离:美国高中往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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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我还是在Alec的游说下加入了辩论队,并与Alec前往巫婆那间发霉的临时教室,参加每周一次的聚会。

  巫婆显然想撮合Kim与Alec这两位最优秀的辩手,让他们组成一队。

  她自认为幽默地说:“我曾经有两位优秀的学生,是以前的辩论搭档,曾经一起剪过卡片(指收集、编辑网上搜集的辩论材料)。现在结婚了。两人都成为了律师。所以对你们这些有计划的,就要准备好了,所谓未雨绸缪……Alec听得哭笑不得,Kim则眯起她本就很小的眼睛,满脸的不屑。

第二十九章
节日来临时,人们集体出动,给自己放浪形骸、豪饮暴食找到完美的借口。 

  我拒绝了Matt寒假前的迁居派对邀请。Matt其父终于媳妇熬成婆,副教授做正,由被剥削者成为剥削者。大爽之下在劳伦斯维尔购置新宅一栋。Matt抱怨上学要跨区,其父立即丢给他一把崭新的Camry车钥匙。派对由Matt主持,估计亮点不是大麻就是酒精,或两者皆有。但举办地点不在Matt的新家,而是一个打赌输掉的可怜虫家中。 

  “既然这样,告诉你一个秘密。”Matt神秘地对我说。 

  我已做好了解他阴暗一面的准备。 

  “我的真名是Mattiev,我是俄国人。”想不到他也学会了无厘头。

  “不开玩笑了,改天来我的新家,请你喝加奶油的蓝色柑桂酒加龙舌兰。还有按摩浴池和漂亮姑娘。哈哈”Mattiev很潇洒地走了。 

  周一午饭时Matt的手机响起,他刚揭起电话就听见其中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怒吼声,之中夹杂着英文几乎所有骂人的词汇。Matt笑得面部快抽筋,却用严肃地语气回答着对方: 

  “哦不,先生,绝对没有,请你相信我。我对此彻底不知情……” 

  “……真的吗?那太糟糕了。先生,请允许我对您的遭遇报以最深切的同情,但我必须声明这一切与我毫无关系”

  五分钟后Matt挂掉手机,然后彻底笑瘫在餐桌上;说上周六的派对实在太疯狂了。 

  比上次还疯狂? 

  啊,疯狂多了,最后要不是邻居打了911,我看那个可怜鬼的房子都要被点着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有种想冲上去揍他们的冲动。 

  因为我很愤怒他没告诉我,派对会这么好玩。 

  Alec匆匆走来,对我说,寒假回来后的周二放学后一起去玩。随后又消失在餐厅门外。 

  我感觉已多日不见Alec了。他仍准时出现在教室中,任何时候都精力旺盛地听讲并记录笔记。但却变得沉默寡言,总在下课与放学后匆匆离开,与我讲话也只是寥寥几句后便转身离去。 

  他花大量的时间去陪并不需要也不想要他来陪的Chloe。这就好像我们终日强迫自己演的那许多场戏,每个人都是出色的演员,演一出叫现实般的话剧,且或许还乐在其中。每场戏都演得超越了现实,替代了现实,改变了现实,最终变得比现实更加残酷的真实。 

  我感到Alec成为了一个强迫症患者。我记起亚城华埠那家破败的中餐馆,有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曾对我说,“这叫欲罢不能”。 

  元旦前的傍晚,客厅里父母和若干持有H或F签证合法在美居留的中国人打牌。我站在自己卧室中狭长的落地窗前,默默看向楼下。眼前这或许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风格的百叶窗帘被我折断了几叶,远看仿佛脱了羽毛的鸽子翅膀。透过窗帘缝隙看去,结满冰晶的玻璃外只能窥见一片深蓝。我拿出相机,以又折断一条窗叶的代价拍下一张照片。 

  镜头焦点对到了玻璃上,照片里只有许多形状不规则的冰晶。 我又将镜头对向自己,拍下了这一年最后的留念照。 

  但这次因为屋内太暗,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甚至无法辨认是人还是动物。 

  我想起Spencer说过,学校很多人拥有叫Xanga的部落格。我于是也上网申请了账户,把自己这些年来陆续写的日志发表在其上。因都是中文,估计本校不会有人能读懂。也不会有人去读。 

  许久后,卧室的门被敲开,有人叫道,新年到了,快出来吃西瓜。再次走到窗前,窗外传来楼下黑人家的两位小孩的玩闹声。家中唯一的成年人是他们的母亲,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黑人女孩。时常见到一身时髦而廉价妆扮的她将超市的购物车推到公寓楼下,然后和自己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将袋子提入房内,有时还有从救世军商店拿来的旧货。这一家据说是新奥尔良搬来的飓风难民,由政府免费安置在这个公寓内。现在免费期过了还继续免费住在这里。 

  无雪的深冬寒冷且干燥,走在路上常会幻想口中呼出的热气骤然冻结成为灰尘般的微小颗粒,然后随风被刮走。即使亚城的冬季从不缺乏阳光,我仍感到自己无可避免地患上了季节性情绪失调,进入瞳孔的所有光线无一例外变得惨白而抑郁。低温令大部分植物都进入了休眠期,却唤醒很多隐藏在记忆深处,本以为被忘却的事。 

  开学两天前我去了Coté d'Azur。或许因为假期尚未结束,店内除我之外只有店员一人,不是Chloe,而是一个蛮可爱的亚洲女孩,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没有微笑。我点了一杯热巧克力,想着可以随便聊起的话题。但她性格似乎较内向,没有太多的话,自顾自地忙碌着,不时抬头看看吊在吧台上方的电视,里边正在放《Friends》。我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吧台上与她一起看,不久脖子就酸了。我并不喜欢看《Friends》,但我绝对能看懂,也肯定她没看懂多少,因为演到几处该笑的地方,她仍茫然地看着,毫无笑意。不过,或许她根本没用心看。也或许她本就是不爱笑的人。 

  目光移向门口,门外空荡的街道上不仅行人寥寥,连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都很难听到。 

  我开始期望此刻门外飘起茫茫大雪。铃铛声响起,门被人推开,数片雪花随她一齐飘入,落在脚下,迅速融化。仿佛我所知道的所有完美的媚俗爱情故事都以这一幕开始:推开在冬季洋溢着温暖与浪漫气息的咖啡厅的门,刹那间,一场令人陶醉的恋爱就要发生,她走进他的等待,而他出现在她旅程的这一站。但我试图捏造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结束,我已经来到门外。我发现自己站在齐膝深的雪中,视线所能及处皆为刺目的白色。随着双眼逐渐开始适应,我回到了曾经等待校车路的站牌旁。破晓前的天空残有一丝惺忪的普鲁士蓝。街尽头有铲雪车开来,一路践踏过无瑕的积雪路面,并撒下煤渣与盐。染成灰黑色的积雪被铲子推向路两旁,形成两道半人高的墙。她从冰冻的树丛中走来,在街对面的雪墙后驻足,静静地望着我,不言语。我呼唤她的名字。但一张口,所有的话都冻成冰块,摔进脚下的积雪中,碎为无数块,无踪无影…… 

  一时走神,巧克力溅在了上衣领口处。可爱女店员立即找出纸巾递给我。 

  “谢谢。” 

  “不客气。” 

  “呃,今天似乎很冷。” 

  她却问我:“你的名字是?” 

  我立即听出她英文中带有的口音。 

  “我叫Mina,你是?”她再次问。 

  但很好听。 。。

第三十章
四点整准时等在停车场出口,却不见Alec的车。路上驶来一辆我不认识的黑色敞篷车,开近后发现驾驶座上是Alec。原来是辆半新的阿尔法。罗密欧,穷人的法拉利。这是北美已停产的车,市面上少有流通,仅为少数爱好者所收藏,每年还在华盛顿州Bellevue举办车友聚会。

  “不错吧,我表哥从波士顿托运过来的,他在那儿开二手车行。”Alec放下车窗,黑色皮革后座上的Chloe冲我一笑。我们驱车来到 Coté d’Azur。不久后Chloe从吧台之后走出,头发向后扎起,一身标准的店员服装穿在身上,手中端着一块精致的九寸巧克力蛋糕。那天遇到的女孩也从后堂走出,手中拿着五颜六色的蜡烛。Alec开心地笑起来。

  “原来你们早预谋好了。”

  蜡烛吹灭后大家相继掏出礼物。Alec看着我,真诚地说:

  “什么都别送给我,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是最好的礼物。”

  “别让我怀疑你们两人的取向……” Chloe调侃我们。

  “该死,终于还是让你发现了。”Alec故作尴尬地笑起来,露出两排精心维护的洁白牙齿。

  我从书包中掏出一个盒子,修整了被压得略有变形的包装,递给Alec。上次看他钱包时,已记住了驾照上的生日。Alec这次吃了一惊,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他没说什么,侧过头看正在微笑的Chloe,她双眼弯成两条妩媚动人的弧线,嘴角仍有那条淡淡的笑纹。

  “OK……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从日本奈良来我们学校的交换生Mina。”Chloe说。

  “Hi” 她轻微地欠了下身,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庞。目光相遇,我有些不知所措。都怪这里亚洲女生太少,随便看到一个亦会激动。不过她的美貌却毋庸置疑。我怀疑日本对所有交换生都进行了严格筛选。我校去年自横滨交换来后藤姓男生一名,就身长六尺,仪表堂堂,毫无倭国国民之猥态。

  近来喜欢上偷家父放在冰箱里的啤酒喝,且对于这种违法行径做得心安理得,因法律存在的理由就是被人违反。也因我料定不会有警察在我横躺于沙发上灌着酒、吃着阿爆米花看NCAA篮球赛时将门一脚踹开,用枪指着我大喊:趴在地下!让我看到你的手!并嘴中重复着米兰达原则将我铐起带走。Alec为喝酒找到堂皇的理由——作不了60年代的伯克力学生,至少可以这样表示一下自己的叛逆,抗议法律规定自己够年龄为国捐躯,却不够年龄喝瓶啤酒。

  几瓶酒猛灌下去,起身的时候竟然有点儿飘飘然。扑到床上,戴起五元钱从沃尔马买的中国产耳机听新买不久的iPod——自己的圣诞礼物。Alec。其实在这个自由过度的自由国度,开一辆法拉利当U…Haul用也没问题,连地方小报都不见得能上,倒说不定会有社区心理健康服务的人找上门来。这年头高收入阶层普遍高压力,发病也频繁。我听着Ludacris唱的外文歌曲,耳机不堪重负,发出阵阵类似暴乱现场的噪声。难怪都说黑人说唱劲爆。

  手机响了,电话那头的Alec鄙夷地说,无论你听的是什么玩意儿,能不能把声音关小点。我正愁没人一吐酒后之言,摸掉耳机,笑呵呵地说什么事啊。

  “今天你怎么总是看她?”Alec问。

  我心想我是经常趁人不注意多看Chloe几眼,但这事儿也不能怪我。Alec连这也发现了,还特意说出来,真是小心眼。

  “我说的是那日本女孩儿。”Alec补充到。

  “哦,哦,那个,哈哈哈。”我没想到他这么问。

  “没有啊。”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喝多了,反正此刻无法回忆。

  “你是不是那个,用中文怎么说……看上她了?”Alec为自己的中文道歉,虽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错了。

  那当然是没有,我堂堂中华男儿,岂能……。

  “不要跟我不说真话吧。”

  我沉默片刻,叹着气说道,“其实也不是,但她让我想起某人。”

  “哪个人是某人?”Alec用中文发问的方式真是奇怪,但文法上似乎没有错误。

  
  秋天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酸苹果树粉色的果实落在草地上,密密麻麻的一地。我站在一片粉色之中,捡起其中一颗,然后看她走来。

  “你说酸苹果能吃么?”我问她。

  “一定很酸。”

  我咬了口手中的果子,立即啐了出来。“真的很酸。”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走入秋色之中,去远处那排秋千旁的信箱取信。她手中的钥匙晃着圈儿,发出的响声被我身后几个孩童的嬉闹声掩盖。

  “然后呢?”Alec问

  “没有然后,然后她就搬走了。”

  “什么?”Alec被我这个毫无头绪的故事搞得莫明其妙。

  我也努力去回想这个故事的始末,但记起的仅是无数短暂、细微的瞬间,我似乎可以将它们拼成完整的实体,但试图接近时,却猝然摔在地上,再次碎得四分五裂。

  其实这个过程很短暂,但我花去了太多时间使自己集中注意力——我怀疑自己有间歇性的ADD――Alec已失去耐心。

  “好吧,我不问了。还有件事,学校旁边的教会下周举办三对三比赛,我为你我报了名,还需要一人。”

  我立即想到了黑哥,有了他不仅内线有保障,也增加了种族多样性,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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