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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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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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也该骂!〃    

  〃还有呢,他说:〃我也真奇怪还会有男人去爱她!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在她头发里闻到另一个男人的狐臭气!〃〃    

  〃这个人有神经病!〃伍宝笙扑哧笑了:〃别人的狐臭气怎么会跑到人家头发里去了?〃    

  〃姐姐!〃蔺燕梅也顽皮起来:〃你看像这样,我也是听了之后想过的。把头往这儿一靠,比方哭一场,胳肢窝的狐臭气可不就传过来了?〃    

  〃哦!余孟勤很高!他有狐臭?别钻在我这儿,我痒,我又不是余孟勤!〃她故意这么说。却不去推她的头。    

  〃胡说!姐姐,你气死我了!〃    

  〃哦!他没有狐臭?那更好了!〃    

  蔺燕梅斗不过她,就翻过身去伏在枕头上装哭!    

  伍宝笙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也就去劝她。一边说:〃余孟勤连抱都不抱你一抱?〃    

  〃他就没有碰过我一根头发。甚至都没有故意拉过我的手!姐姐,你看他这个人!〃蔺燕梅又翻过身来说:〃我相信他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可是他就会想得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说。〃    

  〃这话不算是坏活。我看哩,倒是好话!是他自己也求完全的话!他是说他自己就不会去爱那样的女人。而且他又是在说他爱你!你不滥交男朋友,他知道的。〃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们头一天谈过追求完美的话吗?不是你说他骂人的话跟你们谈的事有关系吗?〃    

  〃姐姐,你也是这么个推想罢!〃    

  〃没有第二种可能!〃    

  〃你说他骂人骂得对罢?〃    

  〃对的。他自己也这么管束自己,这是很公平的。〃    

  〃我回来之后心上也这么想。〃    

  〃于是你就决定你爱他?〃    

  〃什么〃于是〃不〃于是〃地!你现在于是怎么样?〃    

  〃姐姐敢于是怎么样?姐姐于是就不说话了。〃    

  〃我想得也可笑。我说管他骂谁呢?反正没骂着我。〃    

  〃底下你就想:〃管他说明不说明,爱我不爱呢!我有资格被他爱!,是不是?〃    

  〃我还有一句话。〃    

  〃那就不好猜了。〃    

  〃姐姐,你可别告诉别人?〃    

  〃不告诉!〃    

  〃我说:〃你这个怪人,只要你自己做得到!……〃不来!我不说了!〃    

  〃小点声儿说!〃    

  〃不成!说不出来!〃    

  〃〃我等着嫁你!〃是不是?〃    

  〃我说〃我一碰也不让别人碰!〃〃    

  外面下起雨来了,雨下得非常之大。她们开灯来看窗外屋檐不断淌下的水,仿佛是一挂珠帘。气温降低了,伍宝笙拉过一床毛毯来加上。再把灯熄了。身上压得重一些,两个人也偎得紧一些。    

  由雨声做一点掩饰,仿佛就可以放胆说一点心里的话似的。她们絮絮地谈着。蔺燕梅忽然想到雨太大了,担心园里池边的玫瑰。    

  〃你都让范宽湖摘了给你戴了呢!〃    

  〃姐姐!当时听见他喀嚓!一声折下来的时候,我真觉得像是心上叫人扎了一刀!〃她又想起那令她心悸的一声来了。她们静默了许久。          

。§虹§桥书§吧§  

第108节:未央歌(103)         

  她们又谈到了范宽湖。    

  蔺燕梅真是半点存心也没有,可是她毫无办法跟梁崇槐解释。伍宝笙也觉得没有办法。她说;〃尤其是这个小范,老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她哥哥似的!〃    

  〃你说嫉妒的心理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说不上来,有时候叫人看了真觉得可怕!〃    

  〃我总觉得这种心理难懂,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燕梅,一直是得意的人,是不会想到什么是嫉妒的。上帝造你,是专为叫你得意的。你永远不会嫉妒。你不管她们好了!梁崇槐早晚会明白你,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不嫉妒人,也不要人嫉妒我!我要人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别太兴奋了!你会做到的。〃慢慢地她们入睡了。外面大雨一夜未停。      十二   

  第二天早上起来。太阳已经很高了。因为是下了一夜雨的关系,空气特别清爽。屋外鸟雀吱吱地叫。花影描在窗上。屋里两个女孩子也在呢喃笑语。伍宝笙倚在桌子边上,看蔺燕梅在花窗下晨妆呢!    

  她们睡足了。睡足了一夜,解除了昨晚忙累和谈心的疲乏,也睡净了大半年来不宁静的心境。蔺燕梅淡淡地涂了一点口红。对了镜子笑一笑。她自己纳闷儿:是这两只眼睛漂亮呢?还是这小嘴漂亮?    

  〃这个软软的嘴唇是余孟勤的了!〃姐姐也看了这个两年来变得更有风度的妹妹说。她觉得她实在引人入胜。    

  〃现在是姐姐的了!〃那张红得刚刚正好的嘴唇说。    

  〃姐姐可受不起!不过姐姐替他收着。等他来要。姐姐要教他学得温和一点。口气动人一点来求。要他答应以后只可以让这张嘴笑,不许惹这张嘴哭!〃    

  〃如果没有等到他来,便被别人碰到了……〃蔺燕梅两手托了自己的脸,庄严地对镜子说。    

  〃你就……〃姐姐惊了一下,接不下去了。    

  〃我就走开了。我永远不再见他!把我自己送到一个没有人的野山里去!〃    

  〃可别这样!妹妹。你今天对他还一点都不清楚!万一他就是这么一个不懂人情的人?〃    

  〃那么由姐姐收着,收一辈子!〃    

  谁个女孩子没有对镜子说过几句小话儿呢?哪一个从旁听见了的女孩子不觉得那话很对呢?    

  余孟勤追求完整的论调,正对了蔺燕梅的脾胃。就以大几岁的伍宝笙来说,她也以为幻莲师傅的话不及这论调美丽动人。她们以二十岁左右的幸福人的心理来预测。总是认为幸福将一生不会离开她们。    

  她们因为得天独厚,才养成了这种快乐的心理。又用这快乐的心理,来造更快乐的将来。    

  这一年繁花时节里,蔺燕梅又是常常偎倚着伍宝笙了。大家又都是满心喜悦地看了她俩。就像校园里各处小河沟里水一样到处快乐地流着,然后汇在小池塘里映了玫瑰的影子。    

  ……   

  然而不幸的事情也就这么来了。有一次,她去送下两个病人,留下护送的同学,自己驾了车子回来。在路边看见了一挑好梨,她想带回去请大家吃一吃,便停下车来,下去买。才买好梨这时候迎面来了一辆没有牌照的卡车。那路面中间很高,向两边倾斜。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柏油路面,来车驶得太快,没有让好,又煞车不及时以致把她的车前泥板,同灯,撞坏了一个。也停了下来。蔺燕梅上去和那个司机理论。那个流氓司机看见是这么一个嫩嫩的姑娘倒吃了一惊。他见路上没有警察自己车上也只他一个,反倒胡说八道,找了两句便宜话,开起车跑了。    

  蔺燕梅气得直哭。捧了梨站在车前头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卖梨的老头儿把她劝了。给她把梨都捡到车上,她才醒过来。谢了他,驾车回去。一路上不知所云地,好几次差点出了事,总算开到了。    

  余孟勤,凌希慧,还有好几个人都在办公室里。见她进来气色都变了,莫名其妙。她手里捧了些梨放在桌上,说:〃还多得很呢,在车上,谁吃谁去拿。〃她自己坐下来,咬了一口梨,等他们回来发现车撞伤了之后再说这件倒霉的经过。意外地大家把梨拿回来了。谁也没发现撞坏车的事。还是她气愤愤地把这件事讲了。大家才啃着梨子出去看车。原来撞坏的地方也不大,不过要修就是了。大家恨恨地骂那个司机无理,不讲道德。    

  走回办公室来。大余一直没有说话。蔺燕梅也一直没有敢多说话。    

  半天,大余闷雷似的说。〃我们这个服务的单位从来没有出过错。〃大家听了都静下来了。    

  〃不但是没有出过错,而且只有功。〃他说:〃这一部车子就好像是一个奖状,是许多同学热心同劳力换来的。现在,撞坏了。现在我们做错了第一件事。我们的奖状也就撕坏了!〃    

  〃当然这部车子可以修。而且我自会呈报上去请修。这倒没有多少关系。可是我们问一下是因为什么才出事?是走在正确的车路上被走错路的车子撞了吗?不是!是停着的。停着为了买梨。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109节:未央歌(104)         

  〃司机生病了。能够替他服务,这是好的。可是这一点儿高兴,这多少带一点儿逞能的高兴,就已经不像是一个做事情的人的态度了。    

  〃在这一点上,我说过不止一次。对服务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我忠告过不止一次。在有功绩时不要面有得色沾沾自喜!错误往往在得意时发生。即使因为工作本身轻而易举,不致闹错,也不致招人不满,别忘了是在做救护工作呀!被救的人看了这种神色会好过吗?    

  〃好了。现在有了第一个教训。团体的劳绩所换来的奖状被你毁了!〃    

  〃过两天,车子也许修好。可是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未经修理过的车了!〃    

  这么严峻的话已经很难叫人听下去。尤其是最末一句,正打在蔺燕梅心上。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口梨,也吐在地上。大余,他回过头去,又办他的公了。凌希慧在旁边看了气得要命。    

  〃这里面有蔺燕梅多少错呢?〃她走上去对大余说:〃开着的车撞了停着的车,去问问警察看,是谁的错?并且说句老实话,她又不是司机,告奋勇来开这么大的救护车,简直是冒了自己生命的危险呢!哪有车子不要修的?修车厂不用开了!没有她,今天这两个病人说不定就要送命!全叫你这么骂,服务的人就都灰心了!〃    

  〃这么容易灰心的人,也不必来服务!〃大余说:〃我们办法严厉,没有可以宽恕的人就是鼓励努力的人!你听了我的话灰心吗?燕梅?〃    

  〃我不。〃她的声音夹了眼泪:〃不过我不再开车了!〃    

  〃说这种话!〃他大怒站了起来:〃是不是你因为没有别人会开车,你这样要挟我们?〃    

  蔺燕梅不敢答应。    

  〃从现在起,你还要开。〃他又平和下来,然而是极无情地:〃到司机找到之后,我这一个单位里也不敢再请你帮忙了。〃    

  蔺燕梅一点要挟他的意思也没有。她是在外边受了气,希望在同学里得到一两句慰藉的话罢了。尤其是余孟勤的温和的话。仅仅是温和的话而已。而且仅仅要一两句,便足以满足这个在心里对他埋藏了恋爱的人。但是这个男子偏偏是这么一个可恨的性子,硬挤得她圆转不过来。倒真把她挤成了个〃要挟〃人的形势。    

  〃为什么不回答?〃他说:〃明天还要再来服务,开车。听见吗?燕梅?〃    

  〃听见了。〃    

  大家还能说什么呢?凌希慧还能说什么呢?他们现在不是在学校里,他们是在校外服务。他们按了职位只有服从。不能争吵。    

  第二天,那个补充的司机来了。这种气人的事!他早一天也不来!他做梦也不知道这一天的迟早会有多么大的影响!他干什么去了,今天才来?他简直跟那个肇事的司机同样地叫人恨!    

  第二天,当然,蔺燕梅看见有了司机了,她便低了头无言地走回去了。她本来希望余孟勤派给她一点别的事情做。但是余孟勤没有。她希望这里能有一两件事她可以插手。但是所有的职务都有人在负责。她想找一两个同学随便谈两句,偏偏今天值日的没有常来往的。搭讪了一两句,望望那边的余孟勤,余孟勤不看她。    

  这里完全没有她可以插手的地方,门口没有一个走来询问的人。屋里没有一片需要扫的地。    

  余孟勤又一手把她造成一个罪人了!她是因过失被革除了!    

  她低了头走了。她只有低了头走了。她不敢希望余孟勤忽然喊她。而余孟勤也没有忽然喊她。她走出西车站来,才觉得自己在余孟勤心目中等于一个司机,而且是一个低劣的司机。既然补充的司机来了,自然没有留她的道理。    

  她沿了公路向学校走,她不知道从这一秒钟之后应该如何做人才好。她觉得自己的过错是事实。既是事实,还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呢?她觉得此刻连死都太晚,死都来不及。    

  然而她还是希望再有一辆卡车飞驰过来,一直由她身上辗过。把她的血肉同地上的沙石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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