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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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漫热带雨林-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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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诊室里坐着两位从北京来的女医生,她们也是刚参加葬礼回来,见有病人来了,赶快安排坐下。其中一位拿起听诊器,刚凑近夏莲就吃惊地叫道,“你好烫呀!怎么了?”

  “医生!她在发高烧。快帮忙看看得了什么病?”龙小鹰抢着回答道。

  “不着急!我先量个体温。”

  女医生收起听诊器,转身拿出一只腋*温表递给夏莲。过了一会,医生让她拿出来,对着光看了看,说道,“表坏了吧?”然后又换了另一只体温表,甩了甩递给夏莲。

  “试试这只。”

  五分钟过后,让她把体温表拿出来,女医生看后又吃一惊。

  “怎么回事?体温都量不出来。”

  “不会吧?今早她还烧得厉害。”小兰告诉医生。

  “不是不发烧了,是体温计满啦!”

  “满啦?我看看。”坐在对面的另一位女医生伸手接过体温表。

  龙小鹰好奇地伸头一看,好家伙!表内的水银柱都顶到了玻璃管顶端,就差没冲出来,根本就无法知道到底烧有多高?

  “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制表的人,高烧都超过了表的刻度!真是奇怪了?”这位医生说。

  “这里气候炎热,会有这样的事的。”卫生所的人解释道。

  “发这么高的烧还让她到处乱跑!赶快给她安排个安静的床位,我们这就给她检查。”北京医生批评道。

  卫生所连忙给夏莲安排了一间VIP病房,里面有四个床位,但只安排她一个人住,以免她把病传染给别人。

  不一会,北京医生进来了,见病人已经躺在床上,安慰道,“别紧张,我们要给你做一下检查。觉得哪儿不舒服?”   

  “头痛、怕冷,夜间会发抖,还有就是浑身酸痛。”夏莲回答道。

  “间歇性寒热,盖几床被子都不管用。”小兰补充道。

  “好的!让我摸一摸。”

  夏莲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们在小腿肚上、手臂上、身上捏来弄去,不断地问她,这儿酸不酸?那儿痛不痛?偏僻山沟比不得首都北京,条件简陋没有化验设备,一切都要靠问、靠摸,靠医生们的直觉。

  摸过来、问过去,还是得不出结论,这一下让两位北京医生犯难了。她们都是眼科专家,本来是来看白内障、青光眼的,现在要她们诊治热带疾病,还真让人感到临床经验不足。 

  “颜面苍白、口唇紫绀、发高热,这儿条件简陋不能化验,你们说这会是啥病?”北京医生征求大家的意见。

  以前看病都是王所长说了算,但他不在了。本来王所长还培养了个接班人朱丹萍,结果她也跑了。剩下的赤脚医生还缺乏独立工作经验,北京医生这一问,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主。

  看见无人答话,想到自己是主治医生,小兰只好答话了,“我也不是太清楚,看她的症状像是我们常说的打摆子,但也不排除是钩端螺旋体。”

  “前几天她们队送来一个这样的病人,所长按钩端螺旋体给她治疗,现在已经可以出院了,她会不会也染上了钩端螺旋体?”卫生所有人答话了。

  “再摸摸看。”

  北京医生又在夏莲身上摸了一阵。有个医生翻了翻她的眼皮说道,“眼结合膜*,表浅淋巴结肿大有压痛,再加上主诉肌肉疼痛,我看更像是钩端螺旋体。既然她们队上流行钩端螺旋体,那就先按钩端螺旋体治疗吧。”

  “好的!好的!”

  在大医院来的专家面前,谁也不敢班门弄斧,一切都听她们的。

  一阵捣鼓下来,见医生们不断地问这问那,直看得龙小鹰心里发毛。下乡前曾听父亲说过,钩端螺旋体和疟疾是热带地方常见的发热病,但用药不一样。

  人命关天,到底夏莲得的是什么病?不知道她们猜对了吗?

99 草木黄落雁南归(4)
除了喝过几口稀饭,夏莲已经三天没吃任何东西了,就是靠喝点水维持生命,医生知道后马上给她吊上葡萄糖。

  配上药物,输液后夏莲的精神也变得好了一点。

  下午,李书记来看夏莲了,见她在输液,就安慰道,“没事了!我有经验,再大的病,一挂上吊针就好了。”

  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一叠文件中露出个信封,夏莲问道,“李书记!你手里拿着什么呀?” 

  “噢——差点给忘了,这里面还有你的一封家书。”李书记从文件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伸手接过信封,果然是母亲大人的字迹,夏莲顿时喜出望外,病情一下子就轻了许多。前些日子,她已经把龙小鹰没有上成大学的有关疑点写信回家,让他们在省里帮忙查一下。母亲在上封信里告诉她,发现其中有舞弊问题,会做出处理的,她就等着这封信看结果。

  虽然急切想知道信中内容,但是现在还不能看,一是要等来看望她的人走了以后才能看,二是正在输液也不方便,就顺手把这封信塞到枕头下。

  过了一阵,看见夏莲困倦地合上双眼,李书记起身告辞准备回连队。看见李书记要走了,龙小鹰也起身说道,“我跟你一块走。”

  “少你一个,地里也不会多长出几颗粮食。我看夏莲的病情还是不好,平常她挺关心你的,现在她病成这个样子,你就别走了,留在这儿守她一个晚上,明日再回来吧。”李书记对他说道。

  “好吧!那你慢慢走,今晚我就留下来观察一下她的病情。”龙小鹰把李书记送出门外。

  天黑了,夏莲还在沉睡。

  估计她一时不会醒来,张雅倩对小兰说,“小兰!你快走吧,路途还很远,再晚回去就不安全了。” 

  “我不走了。所里发生这样的大事,同事们都要去安慰王所长的家人,没有太多心思来照看病人,她又病成这个样子,看来今晚我得守在这儿了。”小兰回答道。

  “好的!这儿就数你医术最高明,你也留下来,如果半夜三更发生了什么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龙小鹰赞同道。

  谈到夏莲,龙小鹰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都不会醒来?赶快来到病床边轻声呼唤道,“夏莲——”

  床上的病人没有动静。

  “夏莲!”小兰也来到床边仔细观察。

  为了让她看得清楚,张雅倩赶快打开病房的电灯,但昏暗的光线反而给屋内带来不安的气氛。

  “她怎么了?要不要去叫医生?”龙小鹰紧张地问小兰。

  “不要紧!看来又到发病时间了。”小兰回答道。

  眼前的情景让人不忍离开,龙小鹰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病人。此刻,夏莲气息微弱,象牙般洁白的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她正在艰难地与病魔抗衡,浑身不断发出紧缩性颤抖,设法克服突然而来的一阵阵不规则痉挛。虽然连日高烧让她昏迷不醒,但她决不屈从于死神淫威,坚强意志实在令人难忘。

  龙小鹰赶快找来块湿毛巾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过了一会,她不动了,似乎安祥地合目沉睡过去。

  几天下来,病痛的折磨已让她变得骨瘦嶙峋,那些个美妙的秀发因无人打理而变得长且零乱,细滑如丝的长发终究无法遮掩她那久病的衰竭。伸手拉开遮盖住脸庞的几缕细发,仔细观看。清瘦的脸廓比平日更加苍白,弯弯眉毛下平静地闭着双眼,睫毛细长,弯曲、乌黑,即便不睁开双眼也能看得到神采。鼻梁轮廓优雅,薄薄的鼻翼还在轻微扇动。两片具有无穷魅力的嘴唇弓线清晰,两端嘴角微微上,即便身染重疾,她还是含笑而睡。

  看着看着,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隐隐约约发现一个白色影子从夏莲身上飘起,龙小鹰赶快起身揉揉双眼,这里是电灯呀!又不是煤油灯,为什么会有轻烟飘起?低下头再看时,突然发现她的鼻翼不动了,嘴角也不翘了,就连薄薄的嘴唇也变得苍白而毫无血色。她怎么了?不祥预兆涌上心头。伸手轻轻碰了她一下,一股寒气立刻传遍全身,全然感觉不到她那往日的灵性。

  难道她已经失去了呼吸?龙小鹰赶快站起身来去摇她。 

  “夏莲——”

  她一动不动。

  “夏莲!夏莲!”

  还是一动不动。

  “夏莲!回答我呀!”龙小鹰叫了起来。

  眼前的美丽顿时化作狂风,只剩下一片憔悴可怜的黄叶在空中飘零。龙小鹰相信,看似她只是平静地睡去,但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顿时伤心起来。他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树根枯槁了,枝条为何还要生长?”真想一头在大树上撞死算了!

  听见他这么一叫唤,把靠在一旁打盹的张雅倩和小兰都吓得跳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小兰奔跑过来问。

  “她没有呼吸了!”

  “夏莲!小鹰在叫你。”小兰在叫。

  “夏莲——醒醒——”张雅倩也跟着叫。

  “嗯——”

  垂死的病人终于回答了一声。

  “啊——终于醒了!买买闪(表示惊吓),吓死我了!”张雅倩捶着胸口说。

  “你们都怎么了?我不会有事的。”见大家乱作一团,夏莲奇怪地问道。

  “刚才……刚才……”龙小鹰想起看见灵魂的事,但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解地说道,“要不然就是……”他想说我见鬼了,但没有说出口。“要不然就是我睡着了,我还以为你没有呼吸了。”

  “肯定是在做恶梦,醒过来就瞎叫一气,连我都被你吓坏了。”小兰指责龙小鹰。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张雅倩问夏莲。

  “头还在痛。不过我刚才做了一个美梦。”夏莲愉快地回答。

  “梦到什么了?”

  “梦见回家了,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扑通、扑通,倾听着她的心跳,就像回到了遥远的儿时。当她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听着她那温柔而又亲切的声音时,真的感到好幸福哦!我正在想,好像是把什么宝贵的东西丢在农场了?就被小鹰叫醒了。”

  “什么东西?快说给我听听。是不是《雨林日记》?明天我就给你带来。”龙小鹰马上问道,他想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关于他的事?

  “不是!我带在身边的。” 

  “哈哈!被遗忘掉的东西一定就是你了。”张雅倩笑着对龙小鹰说。

  “真的吗?也有这个可能。那今晚我就整夜守候在你的身旁,免得被你遗忘掉。” 

  看见夏莲又“活”过来了,大家都很高兴,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的,只希望她的痛苦早日结束。既然龙小鹰留下来了,张雅倩和小兰就另外去找房间睡觉。

  不一会,她们从卫生所抱来被褥让龙小鹰在病房过夜。等她们铺好床铺离开后,夏莲对龙小鹰说道,“我刚发过病,暂时还不会发作,要趁这个时候睡一会,你也早点睡。”

  “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好的!”

  帮助夏莲洗漱完毕,龙小鹰赶快洗了脸脚,关灯爬上床去。累了一天了,得抓紧时间睡觉,不然在夏莲病发时醒不过来就糟了。

  “晚安!”龙小鹰说道。

  “晚安!乖乖睡。”

  “好的。”

  话刚落音,他就睡着了。这种睡眠习惯是在多年紧张劳动中训练出来的,不过也要等到第二天早晨有人吹哨子他才会醒。

  睡到半夜,夏莲的病发作了,浑身发冷并颤抖起来。剧烈的抖动不仅使身下的竹床响起来,甚至于连篾笆墙都响了起来,怕发出的响声惊醒龙小鹰,她拼命忍住颤抖。不知道抖了多久?一阵痛苦的呻吟声令她睁开双眼。

  “唉……唉……唉呀……”声音一阵紧过一阵。

  据说隔壁屋住着一个晚期肝硬化的湖南老工人,每天都得抽腹水,如果腹水量太多了排不出去,他就会很痛苦。病人不断叫唤让人难以安静,她觉得就好像是来到了冥河渡口,到处都流淌着炽热烈火,把她烧得浑身发烫。伸手一摸,脸颊果真滚烫。突然之间,她觉得口渴得要命。哪儿有水?

  黑暗中抬头四望,龙小鹰还在熟睡,看来就是打雷他也不会醒。发现床头柜上有个热水瓶,洗脚的时候看见龙小鹰就是从这个瓶里倒水。管它是洗脚水还是什么水?再不喝口水,她就要被渴死了。

  为了不惊动龙小鹰,夏莲准备自己去拿。刚一扭动身子,全身骨节就像散架似的疼痛,她忍住疼痛,慢慢活动着沉重的手脚,拼命向床头柜挪动。到了床边,她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去抬热水瓶,但多日来不停的抽搐已让她精力耗尽,用手一支撑软弱无力,感到靠个人的力量几乎爬不起床来。但她不泄气,喘息口气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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