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扒子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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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扒子街-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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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林当然记得清楚,是那天丢的猴也记得清楚。他纳闷:“你问这干什么?”
  “这都有关系呀。”尤立明仍是神情严肃,紧紧张张,“25号没找着猴,大家都急得什么似的。26号一大早我来找你,还是你提醒再买一只。我考虑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下午我就动身,临行前我还跟你告别来着,你还叮嘱我好些事,是不是这样的?”
  邬林点头:没错。
  尤立明这才话锋一转,转到他要说的问题上:“那个环卫女工是哪天伤的?你更清楚,你还去看望过她,电视台还播放过,那是27号,我人都不在博川,怎么开车?怎么肇事?这还不算冤枉?”
  “谁说是你?”
  “电视台听到一个据说有神经病的老头举报的车号正是我的桑塔纳车号,就把我赖上了。”
  “交通队应该调查取证,光凭一个人说也不行。”邬林安慰他,“这事我知道,你怕什么,冤枉不到你头上。”
  “都冤枉上了,我的邬伯!”尤立明顿脚叫道,“丁玉娥的儿子带着一帮人要砸我的车,我现在都不敢开车上街了。”
  “胡来!”邬林问,“他怎么知道这个车号?”
  “这都是老牛头做的好事!”尤立明恨恨地说,矛头对准牛全发,“事情还没调查落实,就把车号告诉别人。要是那神经老头说的车号正好跟你的车号一模一样,他们也说出去,人家找到县委来闹,不更麻烦了。”
  邬林说:“牛全发净干傻事。”
  “他傻不要紧,我可吃了大亏。”尤立明似乎痛心疾首,“邬伯,你可得给我做主,电视台这么办事,我可折腾不起。万一哪天在街上我被人宰了,伸冤都找不到人,他老牛会负责吗?”
  邬林想了想,说:“让电视台播放一个声明,说27日事件尚在调查,希望不要无根据的猜疑,以免引起混乱。”
  “还加一句,不是0718号车肇事,不要冤枉好人。”
  邬林当即给办公室主任明廉打电话,要他通知牛全发。
  尤立明随即下了二楼,跟明廉又聊了一会儿。离开县委会的时候,他满怀胜利的喜悦,心说:牛全发你个瘟牛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过不去,我看你有本事不登声明,不作更正!
  县政府三楼会议室坐满了人。
  邬林居首,尤卫红坐在他的右边。副书记、副县长、县委常委、办公室主任等分坐两边,围着椭圆形空心会议桌排开。
  席晓星居于客位、正跟邬林对面。尤立明坐在她旁边。
  另外的一些相关人士坐在第二排,他们的后面。今天是听证会,或者叫项目审议,关系重大,跟市政建设密切相关,县建委、县市政工程局都有人参加。
  邬林见人已到齐,便宣布开会。
  他说:“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研究讨论市容包装问题。博川升市,省领导基本定了,只等人大会议通过。我们不能让博川毫无改观地这么下去。包装市容,不是最近提出的新问题,而是大前年就提了出来,议了两三年,由于种种客观原因没有实施。现在铁路建成通车,博川跟外界的接触逐渐频繁,再不改造市容已不适应发展的需要。上级领导,外来客商,到博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市容。我们不能老是用一副旧面孔、苦面孔、贫穷落后的面孔迎接客人,应该改观,用一副崭新的跟九十年代、跨世纪相适应的面孔呈现在世人面前。来谈承包这项工程的单位很多,先后有……”他扭头看着尤卫红。
  尤卫红提示说:“二十七个。”
  邬林接着说:“听说还有一些公司来找。我们都没有定下来,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是资金困难。省里晨光广告装饰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席晓星小姐,”他用下巴指着席晓星介绍,大家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她。她颔首微笑,显得很有大家风范地跟众人打招呼。“有一些创建性的独到见解。我们先请席总谈谈她的想法,然后大家议议。老尤,你看这样行么?”
  尤卫红表示同意。
  邬林又挨次询问副书记、常委的意见,大家都无异议,便请席晓星发言。
  出席这个会议,席晓星首先对自己作了一番精心的包装。她考虑,这是跟政府官员,党政干部打交道,她不能打扮得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给他们一个“花瓶”的感觉,那将会大大地掉价,失去一定的信用程度,对承包会不利。她必须以一个稳重的有学问有见识的职业女性的面貌出现,让人感到她有教养,有魄力,有财力,有能耐承担此项重任,是一个办实事的可靠企业家。所以她卸去身上的一切金玉饰品,脸上更不重彩艳抹,头发既不是现在一些时髦女郎剪成的男式“运动头”,也不是那些爱俏丽的女子披肩长发,而是适中整齐的短发,规则干练地垂在耳后,使她那白皙光洁的鹅蛋脸更显丰润成熟。她身穿一套豆绿色的西服,显出她的自信、庄重,具有一个女企业家的干练洒脱的风度。
第五章阿拉作贡献(12)
  “诸位,阿拉是上海人。”她用一句地道的上海话,一下就把听众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接着就用上海腔的普通话介绍起来:“我是在上海出生,在上海长大,在上海读书上大学,我学的新闻专业。”她这两句开场介绍,说得很亲切随和,仿佛朋友聚会的随意通报。然而在座的听来,又是一个不同的凡响。
  在博川县机关,正儿八经的大学本科生凤毛麟角,名牌大学的本科生根本没有。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但出自名牌大学,而且又学的是新闻专业,这首先给了他们极不一般的印象,仿佛她不是承包商来谈承包工程,而是上级派来了解情况的或是传达信息的特使。
  “我本来在电视台工作,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我生活的道路。我阿爸要我代表他们集团公司跟国外的一家跨国公司谈判一个项目,当时这个项目很渺茫,谁都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我出去一谈就谈成功了,一下就挣了七百万美元。”
  大家虽未大声惊呼,却都惊愕地张大着嘴,仿佛都要惊呼的样子。同时又再次瞪大着两眼,实实在在地拭目相看。
  “我跟阿爸说,我挣的这七百万美元,两半分,一半给你们东方集团公司,是你们派我出去,我是以你们的名义谈下的生意,挣的钱分一半给你们合情合理,你们不吃亏;另一半给我注册一家公司,我不当记者了,我要下海,当一回老板。我阿爸同意。我就开了这家晨光广告装饰公司。我的后台老板仍是上海东方集团公司。我跟阿爸说了,我的晨光公司挣了钱是我的,亏损赔本算上海东方集团公司的。阿爸说,哪有这种搞法。我说,我就要开一个先例。”她语调柔软轻快,像习习春风拂面而来。众人听得高兴,都笑了。
  “追根寻源,我也是博川人。”席晓星说。这又给大家一个意外,都竖起耳朵注意听。“我爷爷就是博川土生土长的。爷爷是博川人,我当然也算博川人,你们说是不是?”
  宣传部长靳尚德说:“这还是正宗的,一点不假。”
  大家都被引得发笑,会场的情绪活泼轻松。
  席晓星继续侃侃而谈:“爷爷十六岁只身闯上海,在四马路卖博川的小吃豆糊、油糕、烧饼。挣了一点钱,就租了门面开了一家太和板面馆,卖麻辣羊蹄。这样一步一步发展,生意越做越大,开了几家大酒楼,成为上海饮食行业的巨子。”
  尤立明瞟她一眼,心想这个席晓星真是藏而不露,有一股“藏”劲。她的这些家谱渊源她却从未对他露过一个字,难道这是真的?是不是她即席胡诌?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到博川来搞工程。坦率地说,我没有兴趣。上海、北京的大工程一做就是几千万、上亿元,痛快、过瘾……”
  尤立明想,在汝山市别墅,任大成明明告诉他“是小姐感兴趣”,现在她怎么又说不感兴趣,好像是他逼迫她似的。席晓星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说出的话正好解答了他的疑问。
  “爷爷说,博川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现在有条件可以为家乡作一些贡献。为了满足爷爷的心愿,我放弃大工程来做博川的工程。我在爷爷面前保证:在博川我们只作贡献,为家乡作贡献,不为挣钱,不图利润。”
  她的自我介绍娓娓动听,说起为家乡作贡献的话慷慨激昂,很有感染力。邬林带头为她鼓掌,说:“博川热烈欢迎你们回家乡作贡献,欢迎你爷爷回家乡看看。”
  “我在省里,绳纯省长一再提起博川县小,比较偏僻、困难,要求我工程要高标准,收费要低标准。”
  邬林微微点头,感到绳纯很关心博川,给博川推荐了可靠的公司老板。
  席晓星也微笑着面对邬林,说:“这些天来,我跟尤总有些接触,觉得他责任心强,办事很有魄力,绳纯省长很赏识他,在我面前净夸他。”
  尤立明都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可他从来不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邬林信服她的话,心想那多半是他送猴的缘故,爱屋及乌嘛!
  席晓星说:“今天见到邬书记、尤县长,”她的眼光与尤卫红的眼光相遇,急忙调开。不知为什么,她感到尤卫红的眼光中有如刺芒的东西让她心慌生畏。“我感到绳纯省长的说法很客观公正,他说博川县委书记、县长都很不错,很能干,跟你们共事,吃不了亏。根据上述方方面面的情况,我只有尽最大的努力,做好工作,才能不辜负领导和大家的信任、期望,实现爷爷和我的共同心愿,对家乡尽一份力量,作一份贡献,以最先进的设计、材料,最好的质量,最低的收费,把博川打扮起来,让它焕然一新,给世界一个惊喜。”
  大家为她的诚恳为家乡作贡献的热情许诺再次鼓掌感激。
  尤卫红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专心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他有一个固定的原则:不管话说得多么动听,态度多么好,决心多么大,他只注重事实,关键看你的具体方案、设想、计划好不好,可行不可行,符不符合博川的需要。自从发包工程以来,各地的承包商走马灯似的围着他转,好听的话说得多了,拍着胸脯表态,赌咒发誓的人也不少,哪能被一番甜言蜜语迷得晕头转向哩!
  他还提醒自己:不能因为席晓星是绳纯推荐来的而放低放宽要求标准,在工程建设上不能厚此薄彼,应该一视同仁。因为他要对博川今后的发展负责,对博川人民负责,决不能感情用事,照顾关系,丢掉原则。那是他极不愿做的。
第五章阿拉作贡献(13)
  席晓星说:“城市包装,塑造城市新的美的形象。理论上好说,大家都能理解。可具体怎么包装,怎样才能使城市美起来,亮起来,不知在座的各位领导有何高见,有没有具体的设想、安排?”她收住话头,眼睛轮流望着邬林、尤卫红等人。
  尤卫红想,接触到具体问题了。说:“我们想听听你的意思。”
  席晓星莞尔一笑:“自从绳纯省长把这事交付给我,我就像背了个大包袱,一刻也不能轻松,时时刻刻都想着、考虑着这个事。昨天到博川转了一圈,晚上躺在屋子里考虑了一个方案,不知行不行,大家给我提意见。”
  她喝了一口水,眼睛扫视一周会场,大家情绪比较饱满,都在等着听她的下文。她调整一下语气,显得沉着稳重。她要让人感到她说的每一个想法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具有独到之处的。“博川如要全面包装改造,需要两个亿的资金,目前县里显然没有这个力量。我们拣主要的美化包装,就像女人化妆,首先把脸抹得漂漂亮亮,然后才考虑衣着。博川的‘脸’在哪里?博川的‘脸’就是解放路、中山路。外来人到博川,首先经过的就是这两条街,进进出出常走的也是这两条街。那么我们就首先把这两条能代表博川面貌的街道美化包装起来。”
  尤卫红轻微地点头,她的这个想法竟跟他不谋而合。
  “至于怎么包装,我准备借鉴上海的做法,用灯箱广告亮化包装,上中下三层,高低错落,搭配有序,白天展示的是美的图像,晚上万灯辉映,通体透明,有如海市蜃楼,灯海光河一般,博川一片辉煌,哪个见了都会为之一震,拍手称快。”
  县计委主任何佑兴说:“你的想法很鼓舞人心,这么一搞,博川真会亮起来,美起来。我想问的是:预算资金多少?”
  席晓星不慌不忙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材料:“详细预算全在这里,总价两千万元。”
  大家开始议论。有的说钱太多,不就是打扮一个街道,让它好看一点。有的认为值,花了钱,街道漂亮,城市改观,上级领导满意,过往客商高高兴兴,于博川的发展有利。也有人质疑:需要这么多钱吗?
  席晓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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