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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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鲤-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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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察,差点一脚踢翻炭炉。

正碰上那个被冻伤的大脚趾,她疼得好一阵呲牙咧嘴。

炭炉被她踢得掉了盖子,她只好蹲下来借着微弱的火光寻找盖子。

盖子很容易便找到了,她拿着刚一抬头,却见眼前突然多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悄无声息的,像鬼一般,当下便抬手将炉盖子扔了出去。

只听一声闷哼,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没入黑暗,再无声息。

阿楚惊出一身汗,不敢大意,喝道:“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把苍老的声音哼哼唧唧地应了:“老朽……”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报上名来!”阿楚说着后退两步,屈起手指,想要运气念咒。

“……老朽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

阿楚正在细听那苍老的声音在哪儿的时候,却听见嗖的一声,似箭镞破空而来,相当有力,并伴随着那个苍老声音的咒骂:“有你这样跟老人家说话的吗!”

阿楚侧身躲过袭击,那箭镞似的东西落在她身旁,她抬手一摸,竟是一根拐杖。

拐杖?

借着炉火的微光,她隐约看到一个大约半人高的人形极缓慢地向她这边挪了过来。

走得愈发近了,阿楚才终于看清一个捂着鼻子的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头儿。

老锅精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到老了也不得安生,好端端的,鼻子还给一个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奶娃娃的小姑娘砸破了。真真倒霉。

幸好合欢失踪,没有看到自己的这一大窘态。

“你怎么这么老啊?”阿楚老大不客气。

“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小孩儿!老朽不这么老,还怎么老啊?”老锅精瓮声瓮气,气得差点要翻白眼。

“我不是小孩儿!”阿楚也瞪眼。

“罢了罢了,老朽不跟你争执这样幼稚的问题。”老锅精深吸一口气,退让一步。

“那你要干嘛?你是谁?你不是凡人?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阿楚倒是锲而不舍,连珠炮似的发问。

一连串的问题噎得老锅精又气结,好一会儿才勉强顺过气来,又瓮声瓮气地答:“老朽是锅精,老朽就住在这莲鲤斋的厨屋里。”

阿楚大窘,原来自己一不留神,倒冒犯了主人家。

自觉失礼,又不好意思道歉,讪讪地道:“原来你是这家的主人……”

“老朽可不是主人,老朽只是主人家的一口老铁锅而已。”

“跟着那阴沉脸公子的?”

“什么阴沉脸公子!”老锅精嘴上虽这么说,但在心里不由称赞阿楚形容之熨帖。

“嘁!他还不阴沉?那张脸一板,活像砧板似的。还有那个什么桃树妖怪,一看长相就知道不是好人,也阴了吧唧的。啧啧,小俏儿遇人不淑啊……”

老锅精没有答话。

那一日他因为出门去寻合欢,并不在莲鲤斋内,等他悻悻而回的时候,却正好瞧见公子自小俏儿厢房离开,那厢房上冲天的戾气使得他这样的精怪根本不敢靠近,而公子盛怒之下,他更是不敢上前问询的,所以对于当日情形,他自是一无所知。

幸好遇上阿楚,他知道她是之前被小俏儿救下的人,当时亦是在场的,于是东拉西扯几句,便哄得阿楚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一遍。

“……如果是我啊,我一个都不选。你看他们那副样子!长得好看了不起啊!”阿楚末了还义愤填膺,而老锅精却沉默了。

阿楚一个人说得有些累了,便揪了揪老锅精的胡子,笑道:“怎么?你也替小俏儿生气是吧?我就说嘛……”

老锅精却长叹一口气:“于是,又要这样错过了啊……”

阿楚一愣:“什么意思?”

“小姑娘,你说缘分是什么?”

“缘分?”阿楚努力地想了想,欢快道,“缘分就是,你遇见我,我遇见你呗。”

“唔,缘分更是,兜兜转转却仍然能遇上。”老锅精捻了捻白胡须,“仅仅一次遇见,其实算不得真正的缘。”

“什么意思?”

老锅精却只是摇摇头,没再说话。

阿楚腹诽,这老头怪里怪气的,若不是看在他还算和气的份上,她一准儿把他收了。

正暗想着,却见老锅精犀利的目光突然扫过来,她一惊。

“那姑娘,这几日很不好过吧?”

“……唔。现在估计又在那池塘边上哭呢。”阿楚一想起小俏儿,便觉得十分伤脑筋,不知该怎么劝。

“总该有的劫数,挺一挺便会过去了。”

“老头儿,你说得倒简单,这难事是没落在你身上。不过,我总觉的有些蹊跷……”阿楚道,“那个傀儡说的话,听上去虽然是言之凿凿,但是谁也没见着两百年前的事情真相,那个阴沉脸的公子偏又手欠自己封了自己记忆,这可不就遂了她信口开河么!”

老锅精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而且她说的这些于那个不像好人的家伙来说,自然是大有裨益的。拿之前的事例一比,他可比那阴沉脸公子优秀多了。他又是两百年前的仅剩的另一个见证者,只要他点一点头,那还不由着他颠倒黑白?”

阿楚说得高兴了,还拿手肘捅捅老锅精:“哎哎哎,你说是不是这样?”

老锅精颤巍巍地起身,轻轻咳了两声:“事情原本是怎样,到最后总会真相大白。耐心等待吧。”

“耐心?这可怎么耐心?唉,我就是没证据,只能白白看着小俏儿在那儿伤心。要不,老头儿,你陪我一起找证据去吧?如何如何?”

老锅精悠悠然瞥她一眼:“我还要去找人,恕不奉陪。”

说罢,也不管阿楚在他身后气得跳脚,径自离去。

走出后堂的时候,才能看得清他郁结的眉头。

合欢到现在还是不见踪影,她究竟去哪儿了呢?

63

63、见首不见尾的师父 。。。

老锅精离开后,阿楚一个人在店铺里又发呆了一会儿,守着炭炉烤着火,甚是惬意。不过终究还是不喜欢一个人呆在那又暗又闷的地方,没一会儿便又跑了出来。

结果刚一出来,又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

赶紧捂住口鼻,生怕给小俏儿听见。凝神静气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了之后,她才舒一口气,使劲揉揉鼻子,撇撇嘴。

怎么总是打喷嚏?难道鼻子出什么毛病了?对了,以前听凤仙居的漂亮老板娘说起过,鼻子难受的话,可以吃些蜂蜜。那蜂蜜是极好的滋补品。

而且,十分便利的是,正好附近就有一只大蜜蜂,又胆小怕事,正适合拿来打个劫。

这样想着,阿楚不禁乐呵起来,连身上的冻伤也不怎么觉得疼了,急急忙忙地冲回房间里摸了几张符咒揣进怀里。

她已经换了房间,现在跟小俏儿一同住在庆余华余住过的那间稍大的厢房里,自那天起,再也没有回过那间厢房。

小俏儿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常常会在噩梦之中惊醒,大叫着坐起来,顺带连一旁的阿楚也一块儿吓醒。可见她心里的事情压得她有多难过,阿楚多想替她分担一些,却实在无能为力。

她闷闷地走出房间,仔细关好门,打算出门去转一转。

那个阴沉脸的公子临走前在莲鲤斋外面布下了十分强大的结界,她亦曾尾随去看他布界的,本想着挑刺来着,谁知竟然无懈可击,果然不愧是仙人。

这样的结界,估计对抗一两打的大妖怪都不成问题,搁在这儿用来保护两个人一只鸡外加一堆鱼,实在大材小用了些。不过布界的人都不嫌铺张浪费,那么她这个受保护的人之一也不好说什么。

人在里面自然安全无虞,阿楚四处查看了一下结界之后便溜出门去。

今日阳光正好,街面上几乎已经看不到残雪了,到处都能听到雪化开的细碎声音,混杂着几个小贩懒散的吆喝声,增添了几分生气,竟也不再觉得有多么烦躁了。

她走得很慢,冻伤的脚趾头还没痊愈,不敢太用力。不过这样倒也闲适,正可以一家一家小铺子慢慢逛过去。

街边有人在卖糖葫芦,红果儿红彤彤的,衬着薄薄的一层糖衣,在阳光底下显得分外剔透,诱人极了。阿楚咽咽口水,歪着头一直看。

她没钱,又不好意思跟小俏儿要,所以出门来也只是干逛,顺带去打劫蜜蜂。

许是看她一脸的可怖伤口太过吓人,唯恐被她吓走了生意,那卖糖葫芦的干巴老头儿皱着眉头,从扫帚头上挑了半天,挑出一根最细最小糖风也最少的糖葫芦递给她,打发她离开。

阿楚才不要他施舍,眼一横,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扭脸就走。

走至前街中段,远远地便瞧见一群人正热热闹闹地搭着高台,几个年轻后生上蹿下跳,忙得脚不沾地,满头大汗,只着单衣。

走近些才看清了,这大概是个戏班,正打算搭台唱戏。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集?庙会?

嘁,管他呢!反正跟她没有关系。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察觉到周围人都偷偷拿眼风扫自己,便有几分不自在,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气势,一个一个回瞪过去,反正自己一脸伤,凶神恶煞,回瞪白眼附送鬼脸惊吓,一点也不吃亏。

有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被她白眼加鬼脸地一吓,“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哎哎哎,你这人真是,好端端地吓我家娃娃做什么!”旁边一个白胖妇人赶紧拽过小娃儿哄了一通,顺带又将阿楚数落一通。

阿楚有点恼火,明明是她们先一直拿眼白横自己的,自己以牙还牙,有什么错?

白胖妇人却不依了,叫骂起来,非要阿楚给她家小娃儿赔不是。

阿楚自认没错,只梗着脖子不肯。

白胖妇人恼了,扑上来就要打阿楚,阿楚亦恼,但因自己一身伤,懒得跟她打,于是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唾口唾沫,“叭”的一下贴在那妇人脑门上,再喝一声:“定!”

啊妇人便保持着张牙舞爪的样子僵在了原地。

小娃儿止住了哭,呆呆看着白胖妇人,而周围一众人立刻四下散了。

阿楚挠挠头,想了一想,抬手打算将那符咒揭下来。她又不是什么恶道士,对蛮不讲理的人只稍稍吓上一吓便是。

但她的手还未触到那符咒,便见得符咒竟然自己脱落了。

白胖妇人见鬼了一般,拽起小娃儿便飞也似地逃了。

阿楚一愣,俯身从地上捡起符咒。不会吧?这才几天功夫,自己的术法不至于退步到这地步吧?

一想到这儿,阿楚不由大受打击,赶紧拿着符咒在太阳底下细细查看。

终于,她在那符咒尾端看到一个极小的“洪”字,那么小的字,却还张牙舞爪的,她再熟悉不过了。

“师父!”她顿时大叫起来。

那个“洪”字,正是她师傅洪宴声惯常使用术法时留下的标记。难道师父他来了?

阿楚急切地在人群之中搜寻着自家师父的行踪,亦顾不得脚上的冻伤,一瘸一拐地在大街上飞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叫:“师父!洪宴声!”

一直等到她十分洪亮地吼出最后一句:“洪宴声你这个老色鬼!”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出一张黄表纸,飘飘然落在她眼前。

她赶紧捡起来打开来看,是一行用朱砂写的小字:“敢骂为师?回去揍你!”

难道真是她师父洪宴声?这个讨嫌的语气,应该八九不离十。

他来瑞兴了么?可来这儿做什么?还藏藏掖掖地不肯露面,搞什么鬼名堂?他之前不是说,要在玉龙山闭关的么?这么快就出关了?

正愣着,又一张纸条晃悠悠地向她飘来,她赶紧抬手接住。这次的纸张才窄窄的一小条,朱砂小字也写得密密麻麻,想来是觉得上一张太过浪费了吧?啧啧,如此小气吧啦的作风,肯定是她那个给她一枚铜板都要先枕着睡两天的小气鬼师父无疑了!

她赶紧打开那小纸条看,只见上书:“笨蛋楚,你真丑!怎么把自己搞成那副德行?罢了罢了,谁让为师心肠好?前行九步,右拐,有药。另,为师纯属路过,别找为师。再另,药费等你回来扫院子扣钱算啊!”

阿楚无力翻了个白眼,量着步子向前走了九步,向右一拐,果然见到墙角处放着一只小小的瓶子,打开来,飘出一股熟悉的丹药味道。小时候她调皮,总搞得一身的伤,那个懒师父又不愿总给她配药,为了省事,无所不用其极,最后索性开了丹炉,给她练了好几颗专治各种外伤的丹药。倒是一擦就见效,还真是懒人有懒法子。

她觉得鼻子忽然有点酸。

第三张小纸条又飞来,只有指甲盖大小,亏得阿楚眼力不差,才没漏过,捡起来再看,只有三个字:“不许哭。”

她扁扁嘴,抬起头。

果然真是鼻子出毛病了啊……得赶紧去找那只蜜蜂去了。

挥别了见首不见尾的师父,阿楚继续一瘸一拐地去找倚微的铺子。她知道他在前街上开酒铺,叫什么什么醉来着?上次小俏儿说过的,她这笨脑子,又没记住。

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冷不防一头撞上个人,她脸上的冻伤蹭到那人衣裳,顿时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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