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纪- 第20部分

　　他说，我想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还是那么美丽。他的眼睛里蒙满了白色的雾气，宛如那天上的云烟。

　　我也对他笑，笑得是那么的无奈，我想，以后的生活会更加的复杂。

　　他仔细的看了我一会，突然对我说，冰清，你有心事，你的心凉的好似一个冰砣。

　　我说，我没有，我现在仍然好好的。

　　冰清，你不要骗我了，我什么都能看出来，我知道现在有个女子让你不开心。

　　说完后，他就离开了，在他转身的那一个，我忽然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我叫他，枫灵巷，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是的，他正是枫灵巷，也难怪我认不出他，剪了头发换了衣服，脸上也焕发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英气。

　　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旋绕，他说，冰清，我一定会让你好好的，谁都不能让你受伤害，谁都不能。

　　他的这句话让我不知所措，让我泪如雨下。

　　我从来没想过枫灵巷会去找肖芒，只是认为他在安慰我，要修复我的伤疤。可是那天肖芒泪眼汪汪的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想叫住她，刚一回头就看见了枫灵巷，枫灵巷木无表情。

　　肖芒在我身旁跑过的那一瞬间，我已深刻的记在了脑海里，她脸上的痛楚那么的复杂，不再是那种单纯的表情，仿佛有一种折磨，吞噬了她的内心。

　　我问枫灵巷，你怎么对她了？

　　枫灵巷和我擦肩而过，他发丝的末梢划在了我的脸上，就是这一刻，他对我说，冰清，你不要怪这个女子。

　　听声音他也是痛楚的，我可以想象他的眉头皱得像死结一样，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肖芒带着泪珠从我身边跑过后，我再也没从校园里见过她，我很想知道她和枫灵巷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二人都是那么的诡异起来。

　　可是谜底一直没有解开。

　　直到许多天以后，我在樵子居的门口看到了她的背影，当我伸手去拍她肩膀的时候，肖芒回过头来，她对我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怔在了原地。

　　她说，你是谁？

　　我很惊讶，因为肖芒的面容清晰的存在了我的脑海里，我肯定不是认错，但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我想，或许是枫灵巷洗掉了她的记忆，或许肖芒打算在心里把我遗忘。

　　我又看了她一眼，还是拥有可闭月可羞花的容颜，还是婀娜的身姿，嘴角还是带着一抹易碎的笑。

　　她的身后，阳光还是无限的明亮。

　　我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想，在我的生命里，她仍旧只是一个过客，她的离开仍是一次错过。

　　肖芒笑了笑走掉了，步子迈得很大，匆匆忙忙的样子。这个样子仿佛和曾经的她有些不同，她的脚步本是沉稳的。就是这个步子预示着我和她将来还会见面，在一个不敢想象的地方，那里无数多桃花，犹如太阳的碎片。

　　我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肯定会更繁忙，无法再回过头去细数破碎的时光。

　　肖芒走了以后，我的生活变得忙碌而简单，琐碎而快乐。每天我都会和和许多人在一起，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就像一个大家族。在这个家族中我仿佛成了最小的，我受到了很多人的呵护。我再也不用担心突然有人蹦出来说我的不是，也没有人揭我的伤疤。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

　　倒是潘小浩问过我，你知不知道肖芒到哪里去了，她怎么好似一朵随风飘荡的云彩，忽东忽西的。

　　我回答他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和目的，你不是她最后的目的，自然不会了解到她的方向。

　　潘小浩说，其实……她走了，这样更好。

　　当时我看了潘小浩一眼，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安和惋惜，仿佛丢失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他的木然让我更开心了，都少次我都很期待这样的表情。

　　从开始认识潘小浩到现在，我总是把和他在一起当成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虽然我不止一次的走进这个梦境，一经他如却是立刻破碎，粉屑都不会沾到我的身上。

　　可我还是在做同一个梦，现在我突然觉得，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线渐渐的模糊了。

　　有一天我会猛地醒过来，一睁眼，可以看到潘小浩在对我笑。

　　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仍旧会躺在床上，对着虚无轻轻地握，脸上挂满了忧伤。而此刻天气已经越来越炎热了。

　　在某一天里，我忽然抬头看了一眼，阳光炎炎的，让蓝天突然显得不清澈了。

　　于是我躲在了树荫的底下，但是我仍感觉不到凉爽，我的汗水从每个毛孔里溢了出来。我很羡慕地看着眼前奔跑的小孩子，他们的身影不停地摇晃，也不觉得热。我记得，我和小浩也这样在一起奔跑过，那是一个雪天，我们身后有无数多雪花翩翩起舞，当时也像这些孩子们一样快乐。

　　我现在却炎热的不想动弹。

　　其实我出现在这个街道的边上，是为了等潘小浩，但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无故的走在一起。

　　这时，其中一个小孩子的母亲来了，她牵住他的手说，别玩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呢？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角湿润了，我想起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母后也给我说过这样的话，而现在，她却不知身在何处。我的耳边顿时又回响起她幽幽的声音，孩子，要记住你的家。

　　我想，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心肝宝贝。

　　想着想着我的心就痛了，像无数刀锋切下去一样，剧烈的难以形容。我真的好长时间没见到过母后了，我希望她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幸福的生活着，希望她的一颦一笑还是那么动人。母后，你难道就不想我们吗，你会梦见我吗？

　　我们都在创造梦境，也都会出现在别人的梦中。

　　现在我再抬起头，那对母子已经在我的眼前消失了，我望着熟悉的街道和陌生的人群，望着天上的飞鸟和漂泊的云朵，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双眼忽然就黑了下去，我迅速地伸出手去，抱住了树的干，有人却抱住了我，同时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冰清，我来扶住你。

　　我的心底也有了一个声音，那是我最深处的声音，它在呼唤，潘小浩，为什么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你。为什么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他，枫灵巷。

　　枫灵巷是一副很焦急的样子，他一直在施展医疗的法术在我身上。

　　我对他说，刚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好多了。

　　枫灵巷说，你在深海域住了那么多年，是最忌光的，在这里却呆了这么久，你真傻。

　　我说，你也陪了我这么久吗？

　　他说，我怕你出什么闪失。

　　这里是凡世，又不是在天界，没有人会伤害到我的身体。

　　可是我却很想在你受到伤害的时候出现在你的身边，做你的依靠。

　　我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一个很奇特的画面，一株弱小的百合被风雨压得弯了腰，凋零的花瓣顺着溪水渐渐远去。而这时，一棵即将老死的枯树复活过来，在百合的后面奇迹般盛开。

　　枫灵巷见我神态低迷，以为我仍然难受，又施展了一个法术，他把许多乌云聚拢了过来，遮住了太阳的光线。这条街道，很快就凉爽下来。我看见许多行人都安静下来，再也不那么烦躁了。

　　我说，枫公子，你不怕违反天条吗？

　　枫灵巷说，只要你能高兴起来我什么都不怕，再说，我是能驱动这些云彩的。

　　我还记得，我的父王只因把雨水下错了位置，天帝就要处决他，而枫灵巷可以随意的改变方向。

　　枫灵巷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感动了我。

　　枫灵巷说，自从你看到这些小孩子以后就闷闷不乐的，你肯定在想自己的小时候，你想它怎么突然就过去了呢。

　　我说，我看到他们都被自己的母亲叫走了，那么的亲密，我很羡慕他们。

　　枫灵巷低沉了下去，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原来你在想自己的母后，你要知道你比我幸福的多，你还可以去思念她，可我，连这种感觉都无从寻找，其实有许多事情我都不想去做，但我不可以逃避，因为我是唯一能做这件事情的，我身不由己。

　　我听不懂枫灵巷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些话就跟一个庞大的结界似的，没有让我搜寻的方向。但我还是安慰了枫灵巷，我看出了他的难过。

　　枫灵巷说，其实我的母亲跟全世界所有的母亲一样伟大，虽然在记忆中她只抱过我一次，但是我能理解她的沉默。

　　我说，那她在天堂里就能微笑了。

　　枫灵巷笑了，可他的笑容里夹杂了太多的苦涩，我不知道他的心事，我想，或许他也有痛苦的经历，可他只表现出自己的坚强，就跟红梅傲然在风雪之中一样。

　　等我再抬头，乌云已经散尽，太阳露了出来。

　　下午我去了教室，我去的时候还没有几个人，可是潘小浩却趴在位子上，像是睡着了，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的身上欢快的流淌。

　　我把他脚下的纸张全都拣了起来，给他整齐的排在桌子上，我想，这一定是人多拥挤时给他弄掉的。

　　看着他的脸颊，我忽然产生一种想法，我想钻到他的梦境里去，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他的脸上挂满了无限的忧伤。我本以为里面是死亡或者离别，可是他的梦里虚无一片，宛如一个黑洞，没有生长的气息。我听人说，死去的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形。

　　我顿时瘫坐在地上。

　　后来，我把手指放在他鼻子的前面，发现他还是有气息的，只是宛若游丝，我这才清醒过来，我明白了，小浩被施了某种法术。

　　这是一种十分微弱的法术，破解的方法很简单，只需叫出他的名字。

　　我趴在小浩的耳边上，我叫他道，小浩，小浩，你快醒来，上课的时间到了。

　　潘小浩果然就张开了眼睛。

　　现在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同学，他们都用不解的目光注视我，他们都很奇怪我的举动。其中一个同学指着我说，你这个人真难以形容。

　　他刚说完，老师就走了进来。

　　下了课，我过去问潘小浩，你怎么睡在教室了。

　　他说，我也很诧异，记忆中我已经走出了学校，不知怎的猛地就不省人事了。

　　我想，一定是枫灵巷，他对小浩用了法术以后才去找的我。

　　我看着可怜的小浩，他对所有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却在承担着压力和责任，不知不觉的就走进了沼泽的深处。

　　而这些，又都是我强加给他的。

　　可他还在冲我笑，他问我，现在什么时刻了？

　　我说，太阳快下山了吧。

　　潘小浩朝窗外看了一眼，露出了隐隐的不安，他说，我的母亲要担心了，她习惯我晚回家，但不习惯我不回家。

　　我看着蓝天上忽地掠过的白鸽，以及它们扑扑的翅膀，仿佛看见了一个妇人，她倚着漆黑的大门朝远处张望，白鸽的羽毛落在她的身上。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却想了很多。

　　但我没有想过小浩的母亲会来学校里找他，就连小浩自己都说过，说他已经长大了，母亲不再拿他当小孩子看了。当时我就指出他的话里破绽百出，因为无论你长多大，在母亲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现在，有个母亲找他的小孩子来了。

　　其实这个母亲在没找到她孩子以前我就见过她了，脸色是那么的憔悴，在人群中非常的明显。可一旦见到她的孩子，所有的倦容都化为乌有了，再也不存在那种脸色了。

　　只剩下了笑。

　　她笑着对潘小浩说，小浩，我还以为你丢了呢，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你丢了我该怎么办，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小浩说，您看，我都这么大了，我也从来没想过把您一个人留在家里，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难理解了。

　　别找借口给我，记住，只允许你这一次。

　　恩，小浩用力的点了头。

　　看着这一幕，我潸然泪下，这种无与伦比的温情感动了我，潘小浩说的那个字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字，是一个承诺。在他母亲的心里比任何宝贝都要珍贵。

　　我走过去说，这位姑姑，要相信小浩会听话的。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突然由欣慰转为惊奇，虽然发生在一瞬间，但还是被我看在了眼里。这种诡异的变化让我茫然失措。

　　潘小浩也感受到了这种氛围的变化，他问，您怎么了？

　　潘小浩的母亲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看着我问，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小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