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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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坡-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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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半熟脸儿。那阵子民工曾疯狂迷上了摄影,在家人支持下经常端着个老式海鸥相机假模假式的捏一阵子,热情很高。间或还拿几张作品跟同学面前得意的显摆几下:“看这张怎么样?”民工指着一张照着蓝天白云的照片问道。

  “不错啊!”同学们说:“这风景不错!”

  “不对!这张是标准的人物照,看犄角上这脑袋没有,他是我表弟!”

  “……”

  民工另一个特点是省吃俭用,买什么东西都要最便宜的,从不考虑质量。传说他第一次到饭馆吃面条时,听说辣椒可以白吃不要钱就拼命往汤里加,最后弄得面也没法吃了。他的书包和铅笔盒等文具都是从小学一直用到高中,十年来从未换过。铁皮铅笔盒凹凸不平,像一块儿被人踩过的白薯似的,盒盖儿上贴满了各个时期的课程表,一张盖一张、一张盖一张落着补丁,紧底下一张还是小学三年级下半学期的。民工考上高中之后,工爷爷为了表示鼓励,毅然将一辆自己骑了40多年的二八永久车传给了孙子,并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这辆车是我在1958年大跃进三面红旗下花了半年积蓄买下的,爷爷现在老了骑不动了把他传给你,一定要好好得着!”从此民工就骑着这辆除了铃不响剩下哪儿都响的车往返在上下学的路上,延续着家庭的辉煌!关于这辆车还有个故事,有一天民工走着来上学,同学问他怎么没骑车,民工说车被他爸骑走了,又问你爸爸干吗去了,民工说他爸去海南出差了。

  由此可以看出民工一家子都是吃苦耐劳的优秀典范。

  5

  让我们把视线重新切回到摸底酒会上,王喆坐在正当间儿,嘴里叼着烟眯缝着小眼睛转杯子,等沫一下去就端起来张罗:“来,走一个!”说完他总是一扬脖自己先头一个干了,又接着倒下一杯,典型的酒缸附体。而坐在一旁的何文楠同学喝酒时总是不踏实,一边儿喝一边伸着脖子往外头踅摸。样子有点像动物世界里的经常出现的一种动物,经常冷不丁问一句:“你们咱说老师不会突然过来吧?咱得注点儿意!”

  “来了咱们就拿酒瓶子给他拍出去!”王喆满不在乎的说。

  “噢,那就好,那就好!”何文楠使劲答应着,却仍不时地往外张望,心说王喆这不会是喝多了吧。

  “还是注意点好!”刘康沉稳的说:“省得惹麻烦!”此人说话的声音总是低沉沙哑,非常像马三立,仿佛随时都能给大家来一段儿单口。在这帮人里,无论是嗓音、相貌、打扮到作派,刘康都显出一等一的老成。虽然没留着胡子,但他总是给人三绺须髯飘洒前心的感觉。头上梳着不长不短的偏分,从众人见他第一面开始,他就从没换过别的发型。一张脸长得棱角分明,脑袋顶在脖子上横平竖直像个鸟笼子,眼睛总是半闭半闭,无论多大的喜事嘴角也仅是微微上翘。上衣是成人化的灰衬衣,脚下是平民化的老头乐,一切都显得那么四平八稳,老气横秋。每当王喆豪爽的举杯劝酒时,刘康也每每相随,但当王喆一气喝干时,刘康最多也就是深一口。刘康主张做什么事儿都应该前思后想、反复考虑,切莫当机立断。在别人说话时,刘康每每沉默的在旁边听着,时不常翘翘嘴角或者点几下头,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

  事实上,大部分他都没听明白!

  在爱好上,刘康最喜欢刀和摇滚乐,他认为这两样儿是最男人的东西,是爷们儿就应该玩这个。至于那些其他人热衷的流行歌儿、电脑游戏、上网聊天等等,刘康则一向嗤之以鼻。“那都是你们小孩儿玩儿的东西!”刘康说:“到了我这个年龄,听听戏、哨哨鸟、遛遛弯儿就足够了,太花哨的东西看着闹心!”

  喝完十瓶啤酒,大伙儿都开始有点话密了,这也充分表明了那会儿这帮人其实都没什么量,同时也为高中三年酒量提高留出了很大余地。席上王喆跟我喝得最多,每人儿两瓶挂零儿,剩下的都是一瓶多或是一两杯。但事实证明众人后来的进步是迅速的,到高二下学期王喆、我跟郭宁三人已经可以在两个钟头轻松干掉十八个啤酒(大口径那种)。当然如果不是由于后来“五一劫难”事件的发生,刘康也极有可能接近酒仙级别,这都是后话了,咱先暂且不提。半晌刘康看了看表:“快上课了,咱走吧!”于是掏钱结帐:“一会儿回去道上买点口香糖,别回头让老师闻出来!”出门往回走的时候,年轻人高唱着朴树的《new boy》,刘康迈方步哼着《钟鼓楼》,王喆说时间太仓促,还没喝尽兴。于是何文楠当即提议,十一放假可以找一天喝痛快了。

  “就这么定了!”郭宁说。

  此时九月的秋风正划过耳畔,树叶在蓝天下摇晃,那种美好的感觉足以让人刻骨铭心。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回:午门外郭宁蹲点,皇城根王喆犯浑
7

  1999年十一是建国五十周年大庆,党中央要在天安门广场搞阅兵式,这项政治任务几乎牵扯到了全北京城的中学生,当时在天安门广场有一个100来万人的组字活动。参与者全都是各个中学的高二学生,他们手里拿着各种颜色的帽子,要在同一指令下同时更换特定的颜色顶在头上,以达到整齐划一的境界。从天安门城楼上望去,广场上一百万人就组成了若干口号,诸如:“贯彻###重要精神!”、“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之类。

  那句场面真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五十五中高二全年级几乎都被拉到天安门去参与组字——这项光荣的政治任务,然而这还不算完,高一新生也没免了趟这把浑水。一号的阅兵式之后是盛大的游园活动,高一要抽调部分政治过硬的学生上中山公园执勤,刘康跟王喆不幸被选中了。我、张超跟何文楠的落选是因为平日自由散漫,怕我们借机到天安门一带从事恐怖活动。于是当下两方约好十月一号下午四点在故宫午门广场会合,然后找地方喝酒,因所有人都没不趁移动通讯工具,所以务必要准时。

  不见不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盖章!谁晚了罚谁!(郭宁原话)

  为了避免迟到,第一拨儿在二号早上八点就在十字坡聚齐了。张超、何文楠、我跟郭宁四个人在大树下干瞪眼,先上哪儿磨蹭磨蹭去啊?

  “找吕凯风去吧!”郭宁说:“她们家没别人!”于是四个人骑着三辆自行车去堵吕凯风。

  吕凯风那时住在东单西总部胡同一个小院儿里。

  叩门半晌,吕凯风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迷茫的问:“找谁啊你们?”

  “睡糊涂了吧你?”说着一伙儿人鱼贯而入。

  穿过一段小过道儿就进了堂屋,这是一间北房,石膏顶棚,青砖漫地,墙上挂着一溜溜儿条幅,有字有画儿。靠西墙是一排橡木书架,东边儿是沙发和几案。窗外还有一方不大的小院儿,种着枣树和葡萄架,秋日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里照进来,闲得宁静安详。

  “你们先坐着啊,我刷牙去!”说着她就到当院儿去接水。

  “文化人啊!”郭宁评论道:“还会写毛笔字儿呢!”

  “那都是我爷爷写的!”吕凯风叼着牙刷说。

  确实是个文化之家,我看了屋里的摆设,忽然想到她的名字竟也出自《诗经》里“凯风自南,吹彼棘心”两句,就随口问她道:“哎,你这名字是你妈给起的么?”

  “哦,那我就不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小!”

  书中暗表,吕凯风的爷爷是个退休老干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吕爸爸是搞儿童剧编剧的,据说很久以前有个电视剧叫《小龙人》就是他爸爸鼓捣出来的。

  原音重现: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

  之后那些年,王喆总是称吕凯风为“小龙人的女儿”。

  记得当天下午的活动是上东四“三友”滑轱辘鞋,这个建议是吕凯风提出来的,张超和郭宁当即表示拥护,于是我们就出发了。一路上是我骑车带着何文楠,郭宁带着吕凯风,张超单独驾驶一辆自行车。何文楠曾一度幻想带着吕凯风,但被告知木有这种搭配。三辆车在东单北大街上横冲直撞,感觉连睫毛都要被风吹掉了。轱辘鞋场子在“三友”顶层,场子不大,铺着木板地,进去后可以交押金租轱轳鞋。这块场子是北京比较早的室内滑轱辘鞋场地,在当年的东城区还算比较知名。不过当年我对这种玩意儿真没有什么基础,于是就站在外头看他们摔跟头。

  我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会儿就推门到平台去抽烟,郭宁随后也跟了上来。这孩子在开学分座位时坐在我后尾儿,从第一节课开始就跟旁边的张超说话,第二节课开始跟我说话,然后就开始跟老师对这干,最后连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凄惨的挪走了。郭宁平常从来不穿裙子,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经常留着一个比我还短的头,刺猬一样。在抽烟问题上郭宁也是慧眼独具的,她曾经几十年如一日的抽都宝,而且越抽越爱抽,誓与都宝“从一而终”。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上炕认识都宝,下炕认识鞋”。当然这样做的后果是每天一张嘴跟烟灰缸似的……由此可见郭宁是个大大咧咧不安分守己的学生,如果我们要用一个最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这个女生的话,那就是——男生。

  我们俩在平台的栏杆上张望,看到下面是一大片灰色的平房。年头长一点的都有高耸的屋顶,上面铺着黑色的瓦片儿。当院里种着许多枣树,上面结满果子。一些低矮的私建房充斥其间,一群鸽子在空阔的天空中往来穿梭,那鸽哨子听起来有点寂寞。这时候郭宁让给我一根儿都宝,我嘬了一口感觉有点晕,再后来就出现了如下谈话:

  “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儿滑去啊?”郭宁问。

  “我不大会这个,会摔跟头!”我说。

  “咳,这不都不会嘛!你看丫张超摔得那操行!”

  “丫很有潜力,再稍微一努力就直接从窗户摔马路上去了!”

  “……”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啊?”我问。

  “初二那会儿吧,那会儿特烦,就开始抽了!”

  “只抽都宝,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很便宜,你没发现么……”

  这时候吕凯风一拉门踩着轱辘鞋上来了:“你们俩跟这儿呢,我还找呢!”说着她朝我一伸手指头:“有烟么来一根儿!”

  “你悠着点儿,别一会儿直接冲楼底下去了!”郭宁说着掏出火柴给她点上。我觉得吕凯风抽烟的姿势比郭宁强多了,她漫不经心拿两根手指头掐着烟屁股,好象不经意间就会掉下来。相比下郭宁那就完全不是抽烟而实在抽粉儿。

  8

  那天我们完全没有想到,天安门前会有这么多人。做买的、做卖的,推车的、担担的,站岗的、执勤的,观光的、游览的乌殃乌殃人满为患。我们推着三辆车从天安门城门洞往里挤,身边许多人不住的高呼:“你看着点,推车轧我脚了!”

  “轧你脚了?应该轧你嘴!”

  我们推车从天安门进去,过端门到午门大概用了半个钟头。又经过了漫长排队过后,终于在中山公园门口排队等到个公用电话。郭宁打电话呼刘康,成功了!继而我们守在电话旁边等回电,越等越觉得没谱,这公用电话根本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正在我们心灰意冷当儿,吕凯风在这个队伍末尾发现了准备排队回电话的刘康……

  “王喆呢?”我们问。

  “他在后头照相呢!”刘康说。

  许多年后,我们搞到了王喆在当时傻乐的珍贵图片。如图:

  在早一点的照片里,还有老徐、刘康、薄利国、伟哥、李欣之、樊青等人,这些孩子在下面的故事中都将有重点介绍……

  没过多久,王喆就兴高采烈的来了,说咱喝酒去吧。之后我们就飞车顺筒子河边儿往东,经角楼过东华门沿骑河楼最终来到皇城根儿。这地方是就王喆故居,王喆从小就是在皇城根儿混的。因他一贯除暴安良且从来不欺负小孩儿,故而在皇城根儿一带威望很高。不过那天喝完酒他却高了,而且还犯浑来着,地点就在王喆家附近一饭馆。那天我们要了一桌子菜,不过都没怎么吃就直接上主食了。主食当然就是啤酒!那天喝文楠坐我旁边,我觉得他喝酒喝得很小心,总是在举杯时警惕的观察着别人的眼神,推算着谁喝多了,谁又憋着灌他呢。张超的表现是话多,他的酒量是不喝正好,喝完后就直接开始大型文艺演出了。对于这王喆倒是不吝,那天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快满上满上!来干了!走一个!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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