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萧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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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萧瑟处-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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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那一段短短的欢愉,换回了数年的煎熬辗转,究竟是值得,或者不值?
  司年早上醒转的时候,房间就自己一人,章殊已经出门了。她看看时间,想不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一坐起来还有些晕眩。
  中午赶回敦煌,下午的飞机。
  他们在安西随便吃了些东西,隔了一晚见到林季常,司年竭力镇定的对他打招呼。他似乎没睡好,眼圈下淡淡的青色,衬衣都有些皱了,却无损他的风度。
  他却越发的沉寂了,仿佛昨晚在火灾之后对她的所有情绪,全部消融了。回去敦煌的车上,独自靠着椅背,像在闭目养神。而陈晨则寸步不离他,精亮的目光看得司年心惊胆战。登机的那一刻,她没有回头。满心的疲惫,只想快点回家。想起不用再面对这样特殊的客人,不用因为揣测别人的想法而感到疲倦,一时间由衷的欢喜起来。
  林季常已经坐了下来,沉沉的抬起了眸子,把她此刻的表情扫在了眼里。他似笑非笑的阖上眼睛,此刻和昨晚重叠起来,竟然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幻境。
  飞机降落在翡海,他们就在机场告别。章殊再三的向她道谢,司年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三天时间,他们玩得并不好,甚至还遭遇了一场火灾。虽然不是她的错,可是也觉得对方太客气了。
  她把一个信封塞在司年手里,微笑着说:“小司,一点点小意思,就算是谢谢你这几天的热情关照。”
  司年不肯收,她也不愿拿回去,就这么僵持住了。林季常站在一边,似乎有些不耐烦,伸手过去,将那个信封抽出来了,直接塞在司年手里,淡声说:“拿着吧。”语气中有莫大的威严,不容抗拒。
  司年看着他的手指间,夹着那个信封,一时间也不敢再推辞了。
  直到分手告别,他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一个人远离着人群,白衣黑裤。就像是在三天前机场初见,他也是这样,有着冰凉而陌生的气息,甚至不愿意分出哪怕一点精力来打量别人。
  章殊对她说再见,又转头招呼林季常:“你不和小司说个再见?”
  司年浅浅的微笑,声音有些羞涩的愉悦:“林先生,那么,再见了。”
  章殊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笑得像狐狸一样狡黠:“再见了么?林先生?”
  林季常不辨喜怒的看着窗外,仿佛失去了听觉。
  “老板,你也任性过了。现在,能不能好好指示下我,我们这是回石峰呢,还是去见见顾恒波?”
  说到了这些事,林季常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锋锐如利刃,淡淡的说:“来都来了,当然要去见见。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去?”
  章殊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我为什么不去?!”
  司年打开信封,里边是一张银行卡,附着密码纸。她有些好奇,以前也收过小费,倒从来没有收过银行卡。于是在去旅行社的路上,插进取款机查了查金额。这一看,半天没缓过来,呆呆的看着机器上那个数目,张口结舌。
  这……也太多了吧?足够她用上一两年了。她有些不安,早知道是那么多钱,当初就不该收下的。她到了旅行社,做完扫尾工作,又问同事:“有章小姐的联系方式么?”
  她拿了那个号码,拨过去却无人接听。于是又发短信过去。半天没反应。司年钱包里的那张卡,沉甸甸的。她想,这趟外出,还真够特别的。
  顾氏集团,会客室。
  章殊拿着手机,冲林季常一挥:“小姑娘真逗,非要把钱还回来。”
  他像是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才理解她说的是谁,微微一笑,却兀自转了话题:“你说……顾恒波是不敢见你,还是不敢见我?”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了。
  顾恒波朗声招呼:“呦,稀客啊,怠慢了怠慢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子,他一脸随意的指了指她向两人介绍:“我秘书,小邵。”
  林季常站起来,和他握握手,笑道:“顾先生挑选秘书的眼光一向不错。”
  顾恒波说:“你也不错。是吧,章小姐?”
  章殊面无表情,目光如冰似雪,像是没看见这个人,仔细看着林季常的反应,不发一言。
  顾恒波的注意力大半倒是放在了章殊身上,上下打量着她,星眸剑眉,熠熠生辉:“最近忙什么?气色不大好的样子。”
  章殊没好气的看了林季常一眼:“跟着他随处晃去了,昨晚还差点没被烧死,你想我气色能有多好?”
  顾恒波依然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却一凛,轻轻咳嗽一声。
  “烧死?林季常,据我所知,以前那些事儿,你都洗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咱们都是正经生意人,做的事业光明正大,你还到处树敌?”
  “你一个人出事不要紧……至于她……”他指了指章殊,“虽然目前我们还没结婚的打算,可她到底也算是我的未婚妻,麻烦你不要让她出事。”
  章殊刻意坐得离林季常近一些,眼波尽带妩媚:“我和他在一起,总比和你在一起有安全感的多。”
  林季常没理会这两人的明枪暗箭,站起来,气势凌人,简单的说:“你去石峰了。”
  顾恒波皱眉:“怎么?就算是寻常走访生意,去趟石峰也不算什么吧?倒是那个姓王的,阴阳怪气,损得很。”
  林季常神态自若:“听过那句话没有?彼之毒药,我之蜜糖。不过,这次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关北酒店,你有兴趣加一分股么?”
  章殊唰的站起来,急声说:“我不同意,老板……”
  林季常顺势指了指她:“并且,因为有她在,我想,我们双方的沟通会更有效。”
  顾恒波哈哈大笑:“老实说,我对台湾人还真没什么兴趣。不过既然是你介绍的,我愿意听听介绍。章小姐,你可以和小邵联系。她会随时向我汇报。”
  章殊脸都气白了,恶狠狠的瞪着他,高傲的转开了脸。顾恒波身边的小秘书倒是宠辱不惊的样子,乖乖坐着,既不吭声,也没表情,倒像是花瓶摆设。
  顾恒波送他们离开,然后转过脸淡淡的说:“去查查,他们前几天去哪里了。”
  小邵点点头,心领神会。
  章殊在气急的时候往往更是艳如春花,语气却不依不挠,非要人解释清楚不可:“老板,你为什么要找上他?”
  “第一,他已经知道我们接下去会有大动作,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就把直接扯进来。第二,台湾那边的事,过去不是我在经手,我经验不足。如果是三方制衡,互相难免顾忌些。而且,有人冷眼旁观,总是能让人更清醒。”
  他慢慢的整理袖口,最后说:“其实这些也无所谓。如果说这些年,我都是一个人走过来、四面受敌的话,那么勉强能算作朋友的,真是不多。”
  章殊嗤的一声笑,鄙夷的意思一览无遗。她那么了解这两个人,如果说他们都有朋友,恐怕这个世界也算得上大同了:“算了吧。朋友?你们这种人,上一秒称兄道弟,下一秒就能见刀子。少来这套。”
  即便她说得毫不留情,可是林季常却没有丝毫不悦,声音悦耳低沉:“章小姐,没有几个老板会允许下属这么说话。”
  “得了吧。”她不耐烦的敲敲椅背吩咐陈晨,“先去关南。”又没好气的看了林季常一眼:“不知道中什么邪了,居然陪着你到处发疯。”
  陈晨不安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这个素日里气质优雅的章助理,今天像是吞了火药,竟然还接二连三的冲老板发脾气。
  “就去关南吧。”林季常吩咐了一声,“那边人还没走,等着呢。”
  关南是石峰最大的酒店。要是有导游领着游客从石峰最繁华的大道经过,总会指着这座建筑物说:“这是我们石峰最高的建筑。各位请看,是不是像一把宝剑?”的确,这座高大的建筑外形很有特色,远远望去,像是一把利刃出鞘,锐气尽扬。
  又有人说,本来风水先生看过地形,说是建筑太过锋芒毕露不好,会损了财气。不过动工前,刚刚当了总经理的林季常却简单的说:“我看没什么不好。”就这么一锤定音了。因为他不信这些,于是也就没什么负担。而事实证明,生意也一直很好,从不见萧条的时候。这倒更显出这年轻人魄力来了。
  窗外有淡淡的雾气遮掩,所有一切都是若隐若现。过去,可以选择遗忘;将来,从来不曾奢望。只有当下,才是最可把握的。比如,他可以把手放在光线下,仔细的看,连最细致的掌纹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林先生也对手相感兴趣?”
  林季常站起迎接,唇上的笑比云还轻飘:“王先生,幸会。”
  王先生是典型的台湾口音,长得也儒气,微微颔首:“等了两日,林先生果然是大忙人。”他边说边走上前来,和林季常面对面坐着:“以前和令兄一起合作,一直很愉快。这次,我们怀着这么大的诚意而来,希望结果能令双方都满意。”
  林季常收敛了笑意,点头说:“关北酒店从筹划到现在,我们投下的精力已是无数了,不管是我哥,还是我,谁也不希望出意外。”
  王先生狭长的眼睛中滑过一丝光亮,不经意问道:“如今林先生全面接管了林氏家族的产业,不让乃兄,年轻有为啊。”
  林季常的表情说不上谦虚,语气倒是清淡:“林氏还是这个林氏,换人与否,不会影响别的。”
  王先生赞许的点点头:“那是最好了。”
  他本来已经安排下晚上的节目,王先生却连连摆手,半开玩笑:“你们年轻人喜欢的那些,我本就福薄,玩玩那些,岂不都折完了?”只敲定了接下去几日的洽谈时间,带了人就回去了。
  林季常目送他离开,眼神中似有什么凝固住,转头对章殊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老狐狸。什么事没做过,居然还说福薄福浅,我听着就泛酸。”
  林季常笑笑:“总之留份心。如今顾恒波也参与这个项目,不管怎么说,你在当中权衡,该藏的还是得藏起来。”
  章殊点点头,似乎在沉吟:“那你说……他老是提起你哥,是怎么回事?”
  林季常拿了外衣站起来,无意再谈:“这我倒不怕。要是他们暗中有联系,他反倒不会多提。既然不避讳的说起了,反倒坦荡些。”
  章殊拍拍手站起来:“好了,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了,你这没事我就走了。”
  林季常点点头,淡声说:“辛苦了。”他的椅子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因为椅背太宽大,那黑色的阴影彻底的笼罩住了他的身子。章殊忽然有些不放心:“我叫司机来,你回家么?”
  明明在那里的男人,却又似乎彻底的和虚无融为一体,连熟悉的声音都带了陌生的倦意:“不用,你走吧。”
  车子一路往城北驶去。因为只有他独自一人,半开着窗,音乐声震耳欲聋,像是随时能把车顶掀翻。
  路开始变得狭小,又崎岖不平,两边全是原野,因为是春天,绿油油的一片,像是在褐色的大地上铺上了绒绒的地毯,叫人觉得身心一松。他的速度却不慢反快,仿佛要迫不及待的奔向路的尽头伫立着的小屋。
  车子就随便的往路边一停。林季常下车,推开奶白色的栅栏,见到那幢充满着英伦风情的小屋的同时,像是变了一个人,眉目刹那间柔软下来。其实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懦弱的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凭着记忆造起来的,也只隐约记得壁炉有多大,房间布置成什么样子,因为即便是原先那套被毁去的小宅,他住得时间也不多。他能回忆起的,也就是这样了。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三天的旅行,也或许是因为他急切的想要那些回忆,才独自赶回来,就这么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放任着片刻的软弱。
  其实这幢房子是全新的,又因为少有人住,他静静的躺着,鼻间还能闻到新漆淡淡的刺鼻味道。
  还有这城市最后一丝的阳光,慢慢扫在他的脸上,深灰色的西装外套上,客厅最中央的地毯上。他知道这一瞬间的温暖会倏然即逝,仿佛从指尖溜走。然后是无边的黑夜,他恐惧的睡眠,里边有一场熊熊燃起的大火,吞噬了一切。
  “我站在城市的中央,身后就是反弹琵琶的飞天塑像,意态端美,衣袂仙飘。那枚琵琶,简单的负在她的背后,却流淌出了沙漠上最华美的音律。”
  因为已经去过了西部,司年再读这篇文章,觉得又更喜欢了一分,那个作者像是把自己心底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又是钦佩又是讶异。
  那位贵宾,林季常,对于她来说,不啻于生活中多了一点有趣的回忆。她本就稍显单薄的人生阅历上,也就有些可供回忆的人物了。
  司年靠在床上想了想,自己这小半辈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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