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阿多尼斯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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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阿多尼斯的烦恼-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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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别叫他们滥用爱情的名义,它要是拥有意识,大概是宁可自我毁灭,也不会被自私和霸、权所沾污的。”阿多尼斯冷淡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十分乐意舍弃这样的容貌。”

    哪怕是低阶神,自愈能力也足够强大,偏偏又不受控制——单留下吓人的伤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深可见骨的一刀划下去,除了营造出剧痛外,不到半天就自行合拢,完好如初了。

    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他或许只能把自己永远变成一株如母亲般的没药树,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然而就是这么点少得可怜的逃避空间,还得建立在那些闻讯而来的高阶神会大度到不强行把他变回来的前提上。

    这同时也意味着他将永久失去驰骋林间,负箭狩猎的自由。

    薇安沉默了。

    阿多尼斯想了想,问:“若是前往奥林匹斯山,有幸得见雷霆之杖的主人,我可否请求他为我的自由归属断得一份公允?”

    “阿多尼斯殿下。”夜空星芒闪耀,薇安犹豫了下,终究是残忍地点出了那颗徐徐接近的星星:“你目前最大的忧虑,不是难以将你羁绊的火星与金星,而是途中遭遇,并且被你深深吸引的那位杖顶雕鹫的木星之主。”

    “…………”

    阿多尼斯仿佛看到一道惊雷凭空落下,霎时斩裂了他犹存的侥幸。

    那头色眯眯的山羊……

    果真就是声名赫赫的众神之王宙斯?

    她同情地看着面露厌恶的植物神,尝试宽慰道:“为何不前往神秘的深海,寻求波塞冬殿下的庇护呢?”

    “感谢你的建议,”阿多尼斯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初,强压下怒意,平静而有礼地笑了笑:“我会慎重考虑的。”

    薇安颔首。

    “那么,再会。”

    ——如果有他翻身的那天,他一定也天天去抢婚,一抢抢两个,扔一个丢一个。

    不欺负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类或者低阶神祗,得专盯着那些放荡不羁的高阶神抓。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薇安捻着裙袂,向那翩翩远去的背影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叹气着自语:“花儿低着头,因为替你伤怀;夜莺停止了歌唱,因为被染上忧郁;连草上的露珠都颓然地坠落……阿多尼斯,即便是在天黑尽了的此刻,也愿你迈上坦途,不会摔倒。”

    阿多尼斯虽然听不见她祝福的吟唱,却能感觉一股清凉的空气缓缓将他包裹,便清楚这是来自薇安的好意。他默默记下,等回到原处时却发现,连续不断地跑了好几天、筋疲力竭的霍斯已经酣然入梦,连他走路时的“唦唦”声都没能唤醒一向浅眠的它。

    听着它疲惫但规律的呼吸声,阿多尼斯无形中就平静下来了。

    含苞待放的侧金盏花在偷瞄他,他恍若无觉,径自倚树而坐,双腿以最舒适的角度曲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袋子里的由赫尔墨斯赠送的叶笛,久久地陷入了思量。

    海王陛下?

    还是……

    胖嘟嘟的猫头鹰静悄悄地站在枝桠上,把一株嫩嫩的芽给压得要折不折,它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处境摇摇欲坠,迷醉地看着俊俏的植物神。

    “就这么办吧。”

    细细地询问了羞怯又幸福得快要晕倒的郁金香一番,阿多尼斯最后还是在这个静谧的夜晚里下定了决心。

    耐心地等霍斯睡饱了醒来,他们接下来前进的方向也由阿多尼斯确定了——位于爱琴海北侧的色雷斯。

    他昨夜从郁金香的话语里得知,那位声名远扬的吟游诗人俄耳浦斯所弹奏的乐曲拥有堪比神灵的奇异的魔力,因那继承自母亲——文艺女神缪斯的卓绝的音乐天赋,他还获赠了光明神阿波罗的心爱竖琴。当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拨动琴弦,流泻出的音符就连顽石都能被感动落泪,也能让啜泣的人们被欢乐感染,露出笑颜。

    婚姻也很是美满,他纵使被人吹捧,却不迷失自我,觅得一位在精神上互相吸引的心爱的妻子。

    不幸的是,她却在不久前不巧被毒蛇咬死了。伤心欲绝的歌者最后决定不顾所有朋友的劝阻,也要进入冥府找回她。

    阿多尼斯直觉这会是个好机会——至今未娶,连情人都不曾有过的冥王哈迪斯,不管怎么看都比已与海仙女们生下几千海怪的波塞冬要来得庄严高尚。

    在植物的指引下,阿多尼斯找到他的过程并没有预想的艰难,不过真正见面的那一刻,他发现这位音乐天才已然死气沉沉得像一块行走的朽木,唯一有灵气的便是那双眼睛,里头有着不惜燃烧生命也要迎回她的执着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俄耳浦斯,”阿多尼斯直截了当:“我需要你的帮助来进入冥府,而相对的,我也能提供一些助力,让你更快地找到她。”

    俄耳浦斯一愣,善良的他纵使心如死灰,也不忍见这位美丽绝伦的少年因旺盛的好奇心丢了性命,委婉地劝说着:“为了要寻回她,我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你又是为了什么,不得不去阴暗凄清的冥府呢?”

    阿多尼斯唇角微勾,形成一个让所有观者都感到如沐春风的弧度:“自然是有能与这相提并论的原因的。”

    他没有细说,俄耳浦斯一时间也被这微笑弄得有些目眩神迷,知情识趣地没有细问。

    “那好吧,我似乎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这位举世无双的诗人与歌者已经做好抛弃一切的准备了,他心急如焚,再等不得更久,有了这个陌生的美青年做这死亡之途的同伴后,心里仿佛也有了些底,出奇地冷静,唯有说话的腔调还是略神经质的:“我先将这杯毒酒一饮而尽,待我死去,”他稍作停顿,接着道:“亡灵的引导之神赫尔墨斯便会引领我渡过痛苦之河。”

    对这之后的流程,他就一无所知了。

    阿多尼斯听到那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没想到那位冲自己表现出好意的神祗,竟是身兼多职,如此的忙碌。

    身为巧舌如簧的骗子与音律之神,又是怎么与据传公正不阿、严明刻板的冥王相处甚好的?

    实在是个不解之谜。

    阿多尼斯说到底也只是个新生不久的植物神,对神祗的司职的来历都是一知半解的,阿芙洛狄特是最大的例外,林间仙女可谓是对这位美的化身可谓是如数家珍,既羡又敬,连阿多尼斯也被迫耳熟能详了。

    他不知道,那位神使同时也是商人的庇护者;而坐拥无数宝藏的最大的矿产商、隐形的财富之神,便是闷不吭声的冥王陛下。

    这俩乍看毫不相干的神祗,对商业运转所怀有的理念却是出奇的一致,共事起来颇意气投合。

    俄耳浦斯好奇地看着他:“不过这样一来,你又要怎样跟上呢?他可不会眼花到让你蒙混过关,冥王陛下的管辖地也不是个令活人能够来去自如的地方。”

    否则他也不必先把自己杀死了。

    想到那根由对方亲自送予的叶笛,阿多尼斯心里略定,嘴上却不露半点口风:“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就让我先呆在你身边吧。”

    “好吧。”俄耳浦斯原本是强忍着紧张的情绪,但这位同伴看起来似乎很深不可测,他的惶恐度无意间也被缓解了不少,仰着脖子,他把心一横,将事先准备好的毒液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让人痛不欲生的灼烧感瞬间就占领了口腔。

    “唔呃。”

    就像有一千把开了刃的刀片,一路沿着食管无情地切下去,声带被焚毁殆尽。

    视野支离破碎,俄耳浦斯俊秀的面孔扭曲,痛不欲生地在地上不断打滚。好在这个死前的折磨并不漫长,很快,力气就远离了他,和痛楚一起消散,徒留无措的灵魂漂浮在空中。

    ……与淡定地坐在一旁的阿多尼斯大眼看小眼。
第五章
    “呵,瞧我遇见了谁?”赫尔墨斯本只是例行公事,见到那神色沉静到接近冷肃地坐在床畔的植物神,面容端丽,美轮美奂如被香雾萦绕的日轮,便惊喜地扬了扬眉,戏谑地说:“寻不到你,被毁灭了心灵之邦的爱与美之神正因此柔肠寸断,泪水涟涟,还反复质问于我,怀疑是无辜的使者将她挚爱的宝珠深藏。唯一喜笑颜开的,就是借此安慰爱人,搏得香软入怀的那位智慧的大敌。”

    阿多尼斯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随着唇角的牵扯,一个美丽的弧度被形成,就像一朵羞涩地绽放的昙花,纯洁无疵,只是被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浸透,像盈满露珠的娇翠嫩芽般让人心生垂顾:“托你的庇荫。”

    雪白的侧颊出现了一双小小的梨涡,带了他本人都没意识到的甜意,更为这份让人惊叹的美丽,增添了辉光霞彩,明亮的黑眸熠熠生辉,胜过那些女神们的虚荣粉饰,娇柔做作。

    赫尔墨斯忍不住心里赞叹,哪怕不曾施朱着粉,他也还是越来越漂亮了。

    不过,与急色的阿芙洛狄特不同,他不喜欢鲁莽地摘下还在成长期的青涩果实,宁可付出一点时间去等候,终会有甜蜜的果实悬于枝头。

    鸦羽般浓密黑漆的睫谦恭地微敛,柔和的声线比那能歌善乐、婉转悠扬的夜莺还要动人:“很高兴又见到你,赫尔墨斯殿下。”

    他没有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既是不愿意示弱,也是觉得对机智狡猾的骗术创造者根本不存在解释的必要。

    赫尔墨斯促狭道:“若不是连夜的雨水让浪潮漫上了河堤,舒适地盘踞其中的幼兔是不会徘徊在干涸的沙漠上的。”

    灵魂状态的俄耳浦斯见他们自顾自地交谈甚欢,很是熟稔的模样,不禁一愣一愣的,阿多尼斯说:“或许听起来很是厚颜无耻,但我不得不寻求殿下的帮助。”

    “那你先告诉我,血腥的化身是否已经冲你伸出了寒光冷冽的长矛?”

    阿多尼斯默默地看他一眼:“大概只是敲响了战鼓,又扬了扬战旗。”

    他自认没受到实质上的伤害,赫尔墨斯又主要是好奇罢了,绝无真出手庇护他的可能,说多也无用。

    “你既被孕育得美丽,维持让人魂销骨软的俊俏便是你的天职,烦恼是最无用的东西,不值得口诵心记。”赫尔墨斯似是看穿了他的所想,不着痕迹地劝了句后,说:“有你这位思维鲁钝的新友人在,我不需要专程为你开启一次大门,倒是举手之劳。”

    他满足了打听欲,答应得很爽快,可对阿多尼斯的做法,还是秉持一个不赞同的态度:“若是被她散发出的炽热爱意迫得躲躲藏藏的你,所剩下的理智足以支撑正常的运转,便会想起冥府不是个适合习惯被香风眷恋的嫩蕊长住的环境。那里没有值得你弯弓搭弦的猎物,山巅不会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上空也不会漂浮着细雨彩云。岩缝皆被冷酷地堵死,终年被浓雾笼罩,不是死亡的寂静,便是绝望的哭泣,或是苦痛惊惶的诉求。连一丝一缕的阳光都无法在不得到冥王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进入,那里的椰树不结果,白杨的外衣是纯粹的黑,土壤干涩如沙,或是泥泞不堪,险恶得不容娇贵的花草居住。”

    “而执拗的住民们冷漠无情,只认同熟悉的伙伴,就算是颗粒饱满的冥石榴,大约也不会因你的十全十美而软化心肠,也不会因哀哀的朦胧泪眼而心生恻然。”

    如果只是阿芙洛狄特与阿瑞斯,阿多尼斯自然不会出此下策,然而雷霆与天空的主宰蠢蠢欲动,大地上已无所遁形,不再存在叫他容身的避难所,他已经被逼到了身不由己的悬崖尽头。

    他没将这话跟对万神之王献上忠诚的赫尔墨斯说,只是温和地陈述道:“哪怕它们不忿地对我心生抵触、冷言冷语,亦是仁慈地视而不见,在我心里都不将浮现失落莫名,仅那自由的美妙滋味,便足够叫我饕餮嚼食,精神富裕,那渴求它的骨髓深深品位。”

    他有充足的耐心去等待,只求一远离奥林匹斯诸神控制的,称得上安全的栖身之处。

    就算是神通广大如天空之主,也不会色令智昏到专程来阴暗的冥土要人。

    “好。”赫尔墨斯沉吟了会,忽然笑了笑,没有继续劝说:“那么……走吧。”

    自愿去死亡国度的俄耳浦斯,自然不像其他不肯接受自己已然死亡的残酷事实、或是依然有牵挂的人和事的幽魂般负隅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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