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大学的风流娘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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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大学的风流娘们儿-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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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慑于民愤未敢实施。这一次,天后宫却毁在了青岛人自己手中。拆除过程中,那位老学者闻讯赶来劝阻,但他再也无法阻止狂热的红卫兵将铁锤砸向妈祖神像。天后宫被毁了,老学者一声叹息,黯然而去。时隔不久,大姨父又带领着红卫兵,带着铁锤铁棍,冲向了圣弥爱尔大教堂。这座久负盛名的天主教堂,作为远东最大的祝圣教堂,几乎就是近代青岛的象征。老学者不顾自己的安危,再次站到了大教堂前,用自己羸弱的身体,守护着这座华美的天主教堂。老学者是可怜的,他没有能够保住教堂,也毁了自己。红卫兵们冷笑着将他推倒在地,高呼着革命口号,砸毁了教堂内一切可以砸毁的东西,焚毁了圣物和祭衣,又将跪凳搬走,塔楼上的大十字架也被卸下,埋进了乱土堆。最可惜的,教堂内的当时亚洲最大的一架管风琴,也被红卫兵砸了个稀烂。这架拥有2400多个音调,相当于一支乐队的珍贵的管风琴的被毁,也成了青岛人心中永远的遗憾。

  砸掉教堂之后,红卫兵们并没有放过“思想右倾”的老学者。老学者被穷凶极恶的红卫兵拉到了教堂前的大街上,当街吊起来,在人群的围观中接受批判。红卫兵们冲进老学者的家里,将其几代人积累的书籍和字画搜了出来,并将这些“四旧”堆到了大街上。大姨父将字画一幅幅拿出,展示给革命群众,批斗一幅就撕毁一幅,然后浇上汽油,全部烧光,红卫兵们则围着火堆高呼口号……望着疯狂的红卫兵将一件件珍贵的文物付之一炬,老学者流下了绝望的泪水。留下一方砚台,给我写写字,好不好?老学者近乎哀求地对大姨父说。谁知道,老学者得到的却是一记耳光。张扬的爸爸,更是逼着老学者的大儿子拿鞭子抽打自己的父亲。老学者悲愤交集,批斗完之后不久,便病倒了。

  本来,这件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是,当时任青岛市革委会基层干部的张扬的爷爷,却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便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在他的授意下,大姨父和张扬的爸爸再次闯入了老学者家,这一次是真正的灭顶之灾。红卫兵们很快就找到了反动证据:老学者能说一口中国话的妻子竟然是一个日本女人!老学者的弟弟竟然是逃往台湾的国民党少将!甚至还有红卫兵翻出了一张老学者在天安门前的照片,批斗说,你怎么可以遮住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呢,你的反动狗头竟比天安门城楼还高!这不是反革命是什么!正当红卫兵对老学者百般凌辱的时候,突然又传来了老学者的二儿子死于纺织工学院武斗的噩耗,病重的老学者再也支撑不住,含恨离开了人世。老学者大儿子愤怒地扑向了张扬的爸爸,却被大姨父一木棒敲中了后脑勺,脑浆迸流,死于非命。老学者的妻子,在此后的几年里,也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她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只冷冷看着这个世界,被人讥笑为哑巴。有人说,她的舌头被红卫兵割掉了。

  张扬的爷爷在“火红的年代”,靠着这次“积极表现”和狠斗“阶级敌人”,在政坛平步青云,升任了青岛革委副会主任,由此奠定了张家两代的仕途之路。文革之后,靠拉关系、搭后台,张扬的爷爷和爸爸,躲过了“清理文革三种人”运动,从文革打手,摇身而变为新时期的人民公仆。张扬的爷爷退休之后,张扬的爸爸则又成了青岛政坛的一颗新星。大姨父文革之后便参军入伍,最终浴血沙场,保卫了伟大祖国的西南边疆……

  八十年代初,青岛市为文革的冤假错案举行了平反昭雪大会,老学者的妻子也应邀参加,但老人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当时,张扬的爸爸任市委宣传部长,他一脸微笑,亲切地与受害者及家属一一握手。轮到老人的时候,老人什么话也没说,盯着这个曾疯狂批斗自己家人的年轻干部,点了点头,抬手便是一巴掌,头也不回就走了,让喜气洋洋的大会现场好不尴尬。从此,老人就带着仅剩的小儿子,离开了青岛,不知所踪……

  虽然我对那段荒唐的历史有些了解,但没料到,自己的亲人竟会是其中的主角。就这么结束了?我问张扬。哦,我就知道这些了,张扬叹了口气,情绪不怎么高。也许,上一代人的事,虽然和我们并没有多大关系,却会让我们去想一些东西。不管三十年前发生过什么,至少大姨应该是真心去教堂的,我想。

  张扬眯着眼睛,往海里望了一会,问,那是白静吧?我点点头,是。张扬没再说什么,只微微笑着,看白静在海里瞎扑腾。我也望着大海发呆,思考着我的爱情。

  大学四年,我韩雪佳一定要轰轰烈烈的,狠狠恋一次爱,最好是死去活来,刻骨铭心的那种,我咬牙切齿地发誓。

第十一章
11

  进入海洋大学,我被分到了6号宿舍楼,宿舍号310。我们宿舍是公认的美女宿舍,一窝小狐狸。宿舍里住了六个姐妹,按照年龄大小,依次是曹葳蕤、赵小乐、米果、熊丽丽、林宝宝、韩雪佳。由于性格的原因,我最先熟识的,便是曹葳蕤和赵小乐。

  据曹葳蕤自己说,她这个名字是父母花掉了一篮子鸡蛋,请村里的教书老先生给取的。葳蕤,是草木茂盛的意思,代表我会健康长寿,她补充说。不过,曹葳蕤身上毫无草木茂盛的勃勃生机,干瘦的她,皮包骨头,即便扔在大铁锅里炖上三天三夜,也决不会有一个油花漂出来。

  曹葳蕤从小就多灾多难,是个病秧子,因此,我们便称呼她小药罐。小药罐刚出生便中风,险些丢了性命。没出满月,又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和糖尿病……两岁的时候,爸妈喂她吃了三个肉丸子,结果先天性肠道发育不良的她,小肠蠕动紊乱,扭转梗塞。由于开始只是腹痛呕吐,爸妈以为是消化不良,便没当回事,延误了治疗,结果造成腹腔内近一米的小肠坏死,被迫切除。小学的时候,小药罐兴奋地跑回家,对她妈说,妈,我有特异功能,我看电灯有彩色的光圈!她妈吓得赶紧带她去医院,果然查出了闭角型青光眼,如果不治疗能导致失明。初中里,小药罐又将慢性鼻炎给得上了。我小时候鼻子特好看,只是得了鼻炎之后,擤鼻涕擤成了小蒜头鼻子,小药罐这么解释她的小蒜头鼻子的来历。

  小药罐要去县城读高中,临别,父母把一个装着速效救心丸的防水的小袋子,郑重地挂到了她的脖子上。从此,这个小袋子就再也没有摘下过来。在高中里,体质糟糕的小药罐又患了低血压,加上糖尿病带来的低血糖,以致经常昏倒,父母便又在小袋子里装上了一块糖,用于昏迷时的急救。爸妈这还不放心,又做了一个小牌子挂到小药罐胸前,上面写明了急救方法、联系方式之类的,还有小药罐的血型:Rh阴性A型血。这是一个令小药罐父母头疼不已的稀有血型,Rh阴性血本来就非常稀少,只有~的几率,其中的Rh阴性A型血更是少之又少。小药罐两岁的时候切除小肠,要不是医院正好有这种“熊猫血”,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最让人称奇的是,小药罐还患有胡萝卜素血症,就是胡萝卜素转化为维生素A的先天性缺陷,只要小药罐吃胡萝卜、橘子和南瓜稍微多了一点,血液中的胡萝卜素含量就会急剧增高,弄得浑身皮肤发黄,手脚耳朵嘴唇尤为严重,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小黄人”,跟个大香蕉似的。

  当然,小药罐的病不止这些,还有些像什么缺铁性贫血、慢性喉炎之类的毛病,而且她和我一样,也是痛经,死去活来的疼,只是她的例假比较准。

  仔细想想,小药罐的父母能把她养活到这么大,真的是挺不容易的。其实,父母就是听说青岛气候好,能养人,才让女儿来到了海洋大学读书。小药罐的父母来送女儿的时候,进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把温度计和湿度计给挂了起来,然后把熬中药的药壶和酒精炉往床底一摆,嘱咐我们说,温度低于零度就熏醋,湿度低于30就洒水,我们家孩子身体不好。

  他们家孩子身体不好,有目共睹。小药罐来了海洋大学,也是天天吃药,顿顿吃药,吃完西药片,就喝中药汤。光是带来的药片和药草,就足足装了一个行李箱,别的且不说,仅维生素片就大大小小二十多瓶,晕车药也有将近三百片,够她晕完大学四年的。小药罐都自嘲,自己的肚子堪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体内浓缩各色中西药之精华,死了之后,骨灰可以提炼成长生不老的仙丹。我们一致认为,此言不虚,“曹葳蕤”几乎可以作为一味中药载入《本草纲目》了,估计其药用价值不低于传说中的唐僧肉。

  虽然有这么多的中西药作自己的健康后盾、生命长城,小药罐仍旧对疾病闻风丧胆,只要一听到外面有什么流行病,便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就疯狂逃回宿舍,大把吞服药片。小药罐平日总是慢腾腾的,这是她唯一快节奏的动作。小药罐整天把药片当饭吃,却总是说,是药三分毒,能少吃就少吃。我心说,就没见你少吃过!

  小药罐久病成良医,我们的一些日常小病,根本就不用去校医院,小药罐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该吃什么药。药也不用担心,她的行李箱里应有尽有。药吃完了,小药罐在青岛的姑姑就会来给送新的,一给就是一大堆。她姑姑是军医,从单位医院买药特别便宜,成斤成斤的给,半点也不心疼。

  我也从小药罐那里得到了不少实惠。小药罐是个热心肠,听说我痛经、手脚发凉之类的毛病之后,便给了我一些阿胶,让我用热水泡着喝,还特意拿出一罐玫瑰糖,说,这些能活血补血,我有糖尿病,吃不多,送给你吧;我高考之后落下了一个偏头疼的毛病,小药罐则说,这个不好说是什么引起的,不过,你可以用热水泡手,可以缓解的……没用多久,小药罐的话,就成了我们宿舍的金科玉律,是健康方面的权威。比如,她啃黄瓜屁股,说,里面有苦味素,能预防肿瘤,我们就跟着她啃黄瓜屁股;她又说,茶叶蛋有致癌物质,最好别吃,于是我们便绝了一道夜宵,改吃白煮蛋……但有一件事情,我们是说什么也不干的,那就是生啃洋葱。

  小药罐子天天抱着洋葱,眼泪哗哗的啃,说,可以防衰老,降血糖,保护心脏,对身体好。紫色的洋葱适合熟吃,而黄色的洋葱适合生啃,她指着黄洋葱解释说,以证明自己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有科学根据的。我们坚决摇头,不吃!小药罐笑笑,便不再引导我们,只一个人抱着洋葱咔嚓咔嚓啃,边啃还边念叨,林花谢了春红,大洋葱!

  令我们颇为意外的是,一直都注意饮食健康的小药罐,却嗜吃方便面。每天两包,干啃一包,泡食一包,怎么吃都吃不腻,这是她雷打不动的饮食习惯。小药罐说,小时候家里穷(光给她看病的钱,不穷的也穷了),吃不起方便面。我最大的快乐就是妈妈赶集回来,给自己买一袋子散装的方便面,感觉特别香,这就是我的点心。成袋的太贵了,买不起的,小药罐接着说,我小学的学费,都是每年夏天晚上,我自己去树林子摸知了猴卖钱赚来的。下了雨,知了猴会非常多,但容易滑倒,自己也摔成小泥猴;有时候还会遇到蛇,知了猴也经常被大孩子抢走……到了高中,小药罐便不必再为方便面和学费发愁了。自从东营老家附近打了油井,小药罐家就搞活了经济,富裕了起来。小药罐的父母解放了思想,放下锄头,蜕变成了“油耗子”,在胜利油田的输油管线上钻孔盗油,平均一年就能偷200吨原油,价值六十万,扣除交给当地公安局和油田管理部门的“管理费”,也能有四十万的收入。

  家境殷实的小药罐,在学校非常安分,平时的生活极有规律,总是老老实实上课,认认真真吃药,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给从小玩到大的男朋友写信、织毛衣、缝平安符。小药罐子的男朋友是武警,小药罐考入大学的同一年入伍,守卫着济南西郊曹家圈的黄河铁路桥,每当有火车经过,便献上一个标准的军礼。一提起男朋友,小药罐总是一脸骄傲,说,他说过我毕业就会娶我!进入大学的第一页日记,她便认真地写上:“距离结婚还有1460天”,每过一天,这个数字都会减少1,小药罐美滋滋计算着梦中的婚礼的日期……他复员,我毕业,立马结婚,一天都不耽搁!我们嘲笑她是个结婚狂,小药罐只是笑,笑得很幸福。

  的确,小药罐非常乐观,她曾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活到60岁,当然,活到七老八十更好。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小药罐总是积极锻炼身体,每天晚上都会去跑步。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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