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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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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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没事了?老的小的回来我不要弄饭啊。”
“你有什么事?天天麻将桌上一坐就是一天。”
“你管我!你是儿子,理当你来照顾。”
“二姐呢?”
“我忙得很,要看店,没时间。”
“你那个店三天两头不去,忙什么?”
“不关你事!老四,这次就摊到你家了,别指望我们。”
“我家就我家,但是医药费我要少付。”
“凭什么?四个儿女一人一份,你又想赖!”
“妈到我家我不要弄给她吃啊,她那些药不要钱啊?她还有糖尿病,药那么贵你们给啊?”
“当初在我们家不是我们给的?”
“反正我要少付。我一个人服侍她,不耽误时间啊,少付点怎么了,算是补偿我的损失。”
“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刚才是哪个说我没尽孝,你这个叫尽孝?”
“我能跟你比啊,你家里有钱,我家穷,没说哥哥帮帮弟弟的。再说了,妈是在你家跌下来的,你不应该多付点啊。”
“大姐、二姐,你们看看,这个人怎么小气成这样。”
“好了,好了,我找找人,看能不能把医药费再降点。”
“再降点我也要少付。”
“行了,行了,到时再说。我要走了,要迟到了。”
“一块走。”
“妈,我们走了。”
“妈睡着了?”
“坐这还能睡着?”
“让她睡吧,我们走。”
关门声响后,病房里恢复平静。任笑迟勾起一抹冷笑。这就是这家人的亲情?还不如桌上那被喝去了大半杯的水深。血浓于水?的确,血是比水浓,只是blood常能被稀释成oo。什么是oo?only money!在那四个人眼里,摔伤了腿、还患有糖尿病的亲生母亲竟比不上一筒、红中和那所谓的时间、精力。可笑,真是可笑。笑他们,也笑自己。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见,早该习以为常了,此刻却还是如此愤愤不平。
任笑迟慢慢坐起身,她不相信老太太睡着了。相处几天,她发现老太太其实很难入睡,需要绝对的安静才能睡得着。果然,老太太靠在床头,睁着浑浊不清的眼睛,盯着门口,一言不发。
“奶奶,你还好吗?”任笑迟小声问道。小男孩在睡觉,缺了胳膊的瓦力躺在他枕头边。
老太太迟钝地转过头,看着任笑迟,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他们不看我……”
任笑迟听不大懂她的话,“奶奶,你说什么?”
老太太盯着身上的被子看了会儿,再转过头时,说道:“姑娘,能不能跟老婆子谈谈心?”
任笑迟看看另一边的小男孩,见他睡得正熟,笑着点点头,“好。”
老太太谈的无非就是家事。任笑迟得知了她的故事。一个年轻寡妇辛辛苦苦地拉扯四个儿女长大成人,等到他们都成家立业后,年轻寡妇早已变成了老太太,一个人住在祖屋里,平时少有人问津,顶多过年过节时儿女们会来看上一看。后来祖屋要拆迁,儿女们为了拆迁费争吵不休。等拆迁费处理完,老太太又成了问题,又是一番争吵之后,儿女们达成协议,让老太太到两个儿子家轮流住一年。老太太很高兴,觉得和儿孙们在一起就可以安享晚年了。可事实却并非如她所愿,她成了单打中的那只乒乓球,在一个拍子上停留瞬间便被推给另一个拍子。几年来,她循环来往于两家,她的晚年没有安,只有静。老太太很想儿女们都来看看她,可是他们各忙各的,根本没空顾到她,于是她就想了一个办法让他们能来看她。
任笑迟听完后大惊,老太太居然是自己故意摔倒的。太冒险了,对她这个年纪的老人家而言简直是在拿生命做赌注。“奶奶,这样做太危险了。”任笑迟极为不赞同地说。
老太太瘪瘪嘴,嘴角的皱纹凹下去,每一道都在显示她走过的经年岁月。
任笑迟想说点安慰的话,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真为那四个人感到羞耻,为什么那些事不能回家关起门来商量,偏偏要在老太太面前说,何必这样伤害自己的母亲。
“姑娘,”老太太说,“再陪老婆子谈谈嘞。”
谈谈啊……她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想有人听她说话。
“妈妈!”
“嘘!小点声,别人都睡了。”
“你怎么才来看我?”
“妈妈要上班,没有时间。小龙乖不乖呀?”
“乖。”
“好孩子。等你做完手术我们就回家。”
“妈妈,瓦力坏了。”
“哦。”
“你什么时候给我买个新的?”
“以后再说。”
“你答应过我的。”
“妈妈现在要赚钱付手术费,哪有多余的钱给你买玩具。”
“你答应过我的。”
“小龙,不要闹。妈妈赚钱不容易,你要体谅妈妈。”
“……”
开始任笑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样的梦她有好几年没做过了。最后女人那句稍显严厉的话让她意识到这不是梦,逐渐清醒过来。屋子里有暗淡的光,任笑迟侧头看了看,小男孩的床头开着小灯,一个女人正坐在床边搂着他。
房里一时很安静。偶尔老太太会发出哼哼呀呀的声音,可能是身上难受,可能是梦见了什么。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显得格外的刺耳与突兀。
女人赶紧放开孩子,掏出手机,捂着嘴接起来。虽然她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在静谧的环境中任笑迟还是能听清楚。
“喂,钱姐。”
“……”
“我已经请过假了。”
“……”
“云霞不在吗?”
“……”
“我去。”
“……”
“钱姐,麻烦你请严老板等一会儿。”
“……”
“我这就来。”
收起手机,女人对儿子小声说:“小龙,妈妈要去上班了。来,睡觉。”
男孩没有回应。
女人似乎有些焦急,说道:“妈妈走了。你乖乖听医生和护士的话,等妈妈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女人站起身,一阵悉悉索索,高跟鞋踩在水磨石上发出尖刺的叮叮声。女人似乎想轻点,可没办法,只能轻一下、重一下地走着。经过自己的床前时,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直冲而来,任笑迟稍稍拉上被子掩住鼻子。
门被轻轻地打开又被轻轻地带上了。任笑迟伸手拿过枕边的手表,就着微弱的灯光,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差几分钟十点钟。
再看一眼小男孩,他已经躺下了。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有再说过话。
几分钟后,灯熄了,整个房间立即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过了两天,任笑迟出院了。
“有没有落下什么?”楚辰拎着她的旅行包,里面都是些洗漱用品和闲暇时看的书。
任笑迟四下看了看,说道:“总共就那么些东西,落就落下吧。”
“走吧,李愿应该办好出院手续了。”楚辰说。
任笑迟跟老佛爷似地被丁岚和罗烨两人一左一右扶着,眼睛一瞥,忙说了声:“等一下。”
“怎么了?”其他人问道。
“小烨,姐姐叫你买的东西呢?”任笑迟问罗烨。
“在这。”罗烨放开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
老太太昨天出院的,来接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稍微拾掇了一下就领着老太太走了。临走时老太太跟她说了声“谢谢”。谢她什么呢?只是因为这几天她一直陪她说话吗?任笑迟觉得惭愧,她没法为老人家做什么,只能做一名认真的聆听者。
小男孩的手术做完了,躺在床上不能动。瓦力直挺挺地站在床头柜上,一只胳膊静静地躺在脚边。
“小弟弟,姐姐要走了。”任笑迟走过去,轻声说道。
小孩看着她,不说话。
任笑迟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他的枕头边,说道:“还记得姐姐说过要送你的礼物吗?”
小男孩瞪大眼睛,忙去看那包装精美的礼物。
“姐姐说过的话做到了。”任笑迟说,“现在该你了,你能答应姐姐一件事吗?”
小男孩的眼里又浮现出戒备之色。
任笑迟笑了笑,说道:“你要赶快好起来,变得壮壮的,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妈妈。”顿了顿,又说:“你的妈妈是一位好妈妈,她很爱你,你也要爱她,你能答应姐姐吗?”
小男孩垂下眼帘,掉过脸,背对任笑迟。
任笑迟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小龙能答应姐姐吗?” 
小男孩没说话,只是动了动头。
“男子汉说话要算数啊。”任笑迟说。
小男孩还是只动了动头。
“走吧。”
走到门口,正要出去时,任笑迟听见有压抑的抽泣声从身后传来。




第二十七章

老天似乎很不给丁岚面子,小年夜那天一大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下着下着,连雪花也来凑热闹,从小雨到雨夹雪,又从雨夹雪变成中雪,一整天都没消停。
“你说他是不是不想让我嫁呀?”丁岚坐在梳妆台前嘟囔了一句。一名化妆师正在给她上妆。
任笑迟从杂志后抬起头来,没听清似地问道:“什么?”这妆化了快一个小时了,她实在觉得无聊,就随手拿起一本娱乐杂志翻了起来。
“又是雨又是雪的,我最烦这种天气了,存心不让我好好嫁人嘛。”丁岚扭头看向窗外,又被化妆师扳了回来。
“岚子,”任笑迟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紧张啊?”
丁岚从镜子里看任笑迟。老人家舒'炫'舒'书'服'网'服地靠在沙发上,正挪揄地笑看着她。“没有,我怎么会紧张。”丁岚说,又加一句:“我说的是天气。”
“我觉得这天气蛮好,”任笑迟笑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老天把春送给你当结婚礼物,多独特,别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丁岚抖了一下,说道:“我鸡皮疙瘩掉了。”
任笑迟大笑。
丁岚也笑了。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任笑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紧张。虽然嘴里不愿承认,但是每个人到了今天或多或少都会紧张吧。这是从此以后要和另一个人携手共同生活的开始,是过去和将来的分界岭,是告别以前的痴傻、狂热的日子。说不紧张是假的,未来到底会怎样她无法预料,但她有信心,对自己、对大伟都有信心。
“笑笑,你来帮我看看戴哪对耳环好。”
任笑迟站起身,将手里的杂志丢在玻璃茶几上,走过去帮丁岚挑耳环。
杂志对开着,错落有致的版面上一条大标题赫然醒目。
“林默涵已携未婚妻返回法国!”
婚礼是在一家四星级酒店办的,开了近百桌,来了近千位客人。这阵势在任笑迟历来参加的婚礼中可谓少见。问丁岚怎么请了那么多人,她指了指一旁满面红光的母亲大人,说道:“按我妈的说法,她的老闺女终于嫁出去了,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她把我家的近亲、远亲、隔个三五代的亲戚都给请过来了,有些我从来都没见过。大伟家也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还不得把七大姑、八大姨都给请过来。”任笑迟笑道:“以前你一直嚷嚷不结婚,你妈不得着急?亲戚们不得议论?这次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妈自然打从心底高兴。做父母的都希望看儿女好。”丁岚点点头,看向她妈,一脸孺慕之情。
任笑迟也看着丁妈妈。渐渐地,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神采仿佛干裂般,一片一片地掉落。在她平静地近乎凝滞的神情中似乎出现了另一个时空,而她像是随时会掉进去。
“笑笑?笑笑?”
几声急促的呼唤和胳膊上的拍打将任笑迟拉回了现时的时空。“什么?”她不明所以地问丁岚。
“快开席了,你去坐吧,我这里有伴娘就行。”丁岚说。
“好。”
看着任笑迟缓缓走进内厅,丁岚只觉后怕。那种空洞的眼神又在她眼中出现了,一如5年前,像是要把她吞没一样。她必须将她拉出来,迟一会儿都不行。
“怎么了?”大伟靠近丁岚。看她表情怪怪的,他有点担心。
收回视线,丁岚向大伟笑笑,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扣,柔声道:“没事,可能是累了。”有他在,很温暖。
要不是有别人在,大伟真想把他的妻搂进怀里。此刻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乐的男人。
婚礼很热闹,新郎、新娘站在台上接受了众多亲友的祝福。款款深情、浓浓爱意都浓缩在两枚小小的指环中,而指环连接的是两颗炙热的心。这是契约,也是誓言,更是承诺,从此以后,一路上有我,有你,有我们。
任笑迟、李愿、楚辰、罗烨连同丁岚的其他一些朋友和同事坐在一桌。有些任笑迟认识,便和他们说说笑笑,还不时鼓鼓掌,起起哄。洛枫到底是没来,任笑迟并不十分意外,却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夜风”的人倒是送了礼物来,也算尽心了。李愿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吃菜,间或回答一下热心的女人们向他提出的问题。楚辰坐在李愿身边,一会儿看看台上宾客闹新人的场面,跟着乐呵一阵,一会儿听听李愿回答别人的话,跟着紧张一阵,一会儿有滋有味地吃菜,跟着赞美一阵。罗烨接受了李愿派给他的一项任务,就是看着任笑迟,不许她喝酒。有客人要给她倒酒时,他都会硬着头皮拦下来。任笑迟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人真把她当小孩管了。
饭后,有人提议玩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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