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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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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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明用手拨拉着顺头发淌得满脸都是的酒,脸色蜡黄:“怎么,你还想打人?还想打人?”
  周围的人愣住了。有的人哈哈地笑起来,笑了几声觉得不对,又赶紧收住。过了片刻,有人才回过神来一般,拉了冯明出去。冯明边往出走边说:“醉了,醉了。他妈的发什么酒疯……”
  
《沉浮》二十(4)
第二天一早,文明办过来两个副主任,开车把陆天翔接过去。又跟过去几个副秘书长,几个科长,算是送行。照例又开了欢迎会,中午一起吃了顿饭。大家彼此不太熟,都彬彬有礼,不硬劝酒。陆天翔先一天的酒还在脑子里转腾,只象征性地抿了几口,其他的都客客气气地搪塞过去了。
  陆天翔开始在文明办上班了。他被分工管精神文明建设的宣传工作,具体也就只是一个宣传科,那里又有科长负责,大事还有单位一把手撑着,的确清静悠闲,没什么事情打扰,看报纸,上网。他还从家里把那本《一九八四》拿到办公室去,准备没事了再好好看一遍。
  自从和冯明发生那场冲突之后,陆天翔反倒轻松了,半年来堵在心里的块垒反而好像消失了。那个冤家,送上门来供他消气。在那之后,他还担心因为此事有人会找他谈话,结果一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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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天翔觉得自己已经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的这一次变化。太阳照常升起,也照常落下。想通了以后你就会明白,世界上的什么地方其实都是人去的,谁规定了你就非得在哪里哪里啊?
   
《沉浮》二十一(1)
星夜美容美发厅按合同六月一日如期接手过来。
  陆天翔在店名上真是苦费了一番心思,最后还是受了叶青名字的启发,才想出了“青果”两个字,说给小荷和小韵,她们一致说好。认为这名字别致新颖,青春鲜活,又不艳炸,还容易记住,在长宁目前也没有一家相同相似的店名。小荷说:“我看咱就用这名字,就是要跟长宁那些什么‘中华’呀、‘世纪’呀、‘华夏’呀、‘帝都’呀之类的名字不一样。”小韵说:“这个名字挺个性的。这回到坤州招的那帮姑娘满意得很,一律十七八岁,清纯、精干,有几个还很漂亮,到时候肯定面目一新,跟咱这店名也般配。”
  店名定下来了,招牌也得做得有点专业水平才行。陆天翔又想起省美术学院的同学郑一川,就给他打电话。一开始先是寒暄,他们之间狗皮袜子没反正,打起电话每次都是这样。郑一川一拿起电话就又提起雕塑的事:“美院人现在一提起你们长宁心里就犯怵。雕塑系主任前几天还在我跟前抱怨呢,怪我给他介绍了你们长宁的人。老头子让审查来审查去不说,最后在报纸上又把人家臭了一顿,雕塑也拆了。老头子虽不敢说是不是大师,可绝对是西北的雕塑权威啊!过去为全国多个城市搞过雕塑,作品获过不少奖呢。没想到在你们小小的长宁碰了壁,直想不通呢!”陆天翔连说都怪自己,以后不会再管这类闲事了。郑一川又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用‘文革’那一套,发动工农兵齐上阵,彻底否定专家权威。艺术上的事从来都是见仁见智,可以正常讨论嘛。你既然手中有权,想拆尽管拆好了,干吗要寻找那种没有道理的理由?不过,要说人家设计者也没吃亏,拿了自己该拿的设计费,浪费掉的可是你们长宁人民的血汗钱啊!一折腾,上千万不就没有了?”陆天翔说咱不管他那事了,爱拆尽管拆去。又说到自己工作上的变化情况,现在可是清闲多了。郑一川说:“这样才好呢!不是你不想干,是干事的人老倒霉啊。”郑一川还是执拗地不放开雕塑,又拐回到那个话题上:“《晨光报》那帮小记者其实也可怜可悲。他们永远都看不到这个社会的本质问题是什么,却动不动以人民的代言人自居,成天追逐什么谁公款吃喝了,谁公车娶亲了,应该不应该,应该。但是,深层次的问题和巨大的浪费他们却视而不见。我们到哪儿都能看见在搞投资,搞建设,中国这么多年一直就是一个大工地,但像你们长宁这样花钱建起来再花钱拆掉的有多少?你们那雕塑才一千多万,武汉去年炸掉的外滩花园恐怕就远远不止这个数字了。谁想过既然不合理的东西当初又为什么要建?谁算过全国这样的浪费有多少?谁问过这糟蹋掉的又是哪个鳖大头的钱?”陆天翔被老同学这一连串疑问句说得反倒哈哈地笑起来:“还说我呢,你对这个社会的忠诚和责任感比我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种东西可是最容易遭受打击的,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啊!相反,倒是那些既得利益者最心平气和,他们一方面攫取丰厚的利益,一方面发出虚伪的赞词,不,应该是真诚的赞词。呵呵,不是吗?”郑一川说:“所以,社会老是进步不了啊。”陆天翔说,社会总还是在进步的,天不转地转,这个趋势谁也阻滞不了。就像那漠谷河,你站在跟前看它,就那么一小股黄泥水,可怜兮兮的,蠕动,徘徊,真担心它流着流着就会被沙土汲干,消失了。但它最终还不是汇入黄河,流到大海?郑一川也哈哈大笑:“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革命乐观主义者啊。不过,你这革命乐观主义可比乌托邦还乌托邦,比所有的虚无更虚无啊。好了,我们也不想什么了,到了我们儿子这茬,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伙计,最近心情如何?”陆天翔说,还可以。人其实是能够让自己高兴起来的,不高兴也是一天,那为何不天天高兴?他说到奥威尔的《一九八四》,一个英国人在替别人痛苦,替未来痛苦,而现在的人却拿自己的痛苦也不当痛苦了。人如果拿自己的痛苦都不当痛苦了,还有什么走不出来的?他接着说了小荷要办店的事。郑一川高兴地说:“你才灵醒了?很好很好,早都该真正给自己干点事了。现在看来,还是人家小荷思想走到前头了。我还说不跟长宁人打交道了,不过,这回的忙非帮不可,以实际行动支持你们创业。你放心,一定找人给你们把招牌设计好,做好,而且只收取成本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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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二十一(2)
招牌是赶在六月一日之前就制作好了。招牌的确别具一格。一只很大的青苹果,把儿上带着两片青叶,苹果上滚动着晶莹的水珠。电脑喷画的效果像照片一样逼真,又朦朦胧胧的,有一种油画的味道。“青果”两个黑色大字用的是电脑中的尖笔画体,活像人的头发一样飘逸。后面的“美容美发”几个字则用楷体,橘红的暖色调,给人以清爽、舒适和充满生机的感觉。
  小荷和小韵招呼人紧锣密鼓地吊装招牌,整理店容,并马不停蹄地加紧办理各种手续。经过两个星期的紧张忙碌,开业的各项事宜已万事俱备了。陆天翔白天不去那里,因为长宁这么个小地方,大家动不动就认识。他先几天去时,店里还是别人撤退后一片空荡荡的感觉,原先的招牌一落下,就像军人退伍被摘了肩章领花一样。也像一个汽车没有上牌照,在前后该有牌子的地方却裸露着几个空洞的螺丝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让陆天翔突然想起年前帮萧市长收拾完办公室时的那幅情景。等弄好了再去,已经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安装上去的招牌在解放路大街上远远地就能看得见,上面打着灯光,醒目,别致。进到店里,门窗已擦洗一新,一楼发廊新铺上淡米黄|色地砖,光可鉴人。二楼作美容按摩的地方,新换上了红色的地毯,分隔成一格一格的,里面摆放了一张张护理用床,一律是白色的床单和枕巾,给人以十分干净和舒心的感觉。店里还有几个工人出出进进在干一些零碎活儿。陆天翔不禁佩服了小荷和小韵这两个女人的能耐。
  “你俩确实行啊。”
  小荷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笑着说:“领导再检查检查,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很好很好,大大超出我的想象。”陆天翔四处看着说。
  小韵也穿了一件同样的工作衣来到跟前,也不知道她们是从哪儿弄的这种衣服。小韵说:“翔子哥,怎么样?到时候咱们的阵容一出场,你再看有多闪亮吧。硬件软件可都没人比得过呢!”
  “现在是只欠东风,就等定日子开业了。”小荷说着从工作衣里拿出她那个塑料皮儿的小本子,指给陆天翔看。那里面写的密密麻麻的事项前面都一一打上了钩。
  “人员呢?”陆天翔问。
  “都好了。”小韵说,“长宁美容美发行当的五个台柱子都让咱给挖来了。咱的店一则是位置好,在市中心,周围又有几栋高档次的住宅楼,里面住的大都是有钱人。你要在工厂区附近开店,大家伙儿连饭都吃不饱,挣谁的钱去?顾客多了技师们当然就挣得多了。二则咱给技师的条件优惠,他们当然愿意来,谁不愿多挣钱啊。”
  “招的那些年轻女娃呢?”陆天翔问。
  小韵说:“再过几天就培训完了。这些娃只要先掌握一些基本技能,来了先洗头,帮着做一些辅助性工作就行了,然后再根据各人素质和潜力培养就是了。”
  陆天翔打量着店里窗明几净的样子,又看看两个穿工作服的女劳动者,用惊讶而又感激的口吻说:“这么大的地方,卫生是你俩打扫的?”
  小荷拍着小韵哈哈大笑,小韵也跟着笑。小荷说:“看看,你哥在家里不劳动,这下露馅儿了吧。我们俩打扫?把我们累死也打扫不完的。你不知道这劳动的门道吧?附近农村里出来的妇女、工厂里的下岗女工满街转着找活儿干呢,一搭声就来一大群,最后挑了十几个年轻精干的,没挑上的还有了意见嫌不要她们。一人二十块钱,差不多干了一天呢。”
  陆天翔也打趣说:“看来还是要给自己干事,效率就是不一样噢。”
  “那当然,”小荷说,“你看长宁那些国有企业,没有一家门口不写标语的。全是什么‘团结、拼搏、效能’之类的,尽挑话王往上写,但都是给上级看的,给路人看的。真正有几个团结的、拼搏的、不亏损的?”
  小韵接着小荷的话说:“倒没见哪个个体户给自家门上贴标语,说要挣多少多少钱,但相当一部分人还不是发大财了?”
  
《沉浮》二十一(3)
陆天翔说:“一会儿忙完我请两位功臣吃夜宵,然后去浴足。你们这些天不停地跑,也该解解乏了。”
  小荷搂着小韵的肩膀说:“这还差不多。”
  小韵说:“翔子哥早该请请我们了。反正你又是公请,有人报销。”
  陆天翔说:“不报销。私请私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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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韵说:“私请我们也花不了你几个钱呀。小荷姐你说呢?翔子哥打一场牌输赢多少钱啊?”
  小荷说:“小韵你一说公请私请这话我就想起机关一些恶心事。你不知道,机关里有些当官的,成天倒也有权吃个公饭什么的,但搡眼吧唧的能把人呕死。我过去在机关一直搞财务,到大兴公司以后也还是管财务。有的那些当领导的,把什么都拿来报销,请客吃饭的,唱歌跳舞的,洗澡按摩的,还有那说不清名堂的,甚至连领儿子领孙子去吃个肯德基也好意思索张发票来报销,真是亏了先人了。这些人大钱弄到手,小钱不放过。就这还整天高调儿挂在嘴上,口口声声党啊什么的,倒的确像亲儿子一样理直气壮的,恶心透了。”
  陆天翔笑道:“你姐看来在观念上已经跟过去告别了。”
  小荷说:“你还别说,这第一步要是尝到甜头,说不定我下一步才更坚定呢!小韵你说呢?”
  小韵说:“有小荷姐这信心,咱这店绝对没问题。”
  陆天翔说:“我也感到你们一定会成功的。走吧,咱们吃夜宵去。”
  他们去了长宁有名的老八鱼庄。这个店过去很红火,“非典”这几个月好店赖店都不行。现在“非典”的阴影一淡,这儿的生意又立即好了起来,不太大个门面人拥人挤的。不过,这会儿是晚上九点多,吃饭高潮已过,店里人已不太多,来的时候还好。他们点了烤鱼、红烧虾尾和鲫鱼豆腐汤几样菜,三个人一同喝了几瓶啤酒。吃完饭又去了长宁最大的一家浴足城,三个人躺靠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舒舒服服地享受服务小姐的足底按摩。
  陆天翔对小荷和小韵开玩笑说:“这儿遗憾的就是没有小伙子按摩师。让小姑娘给你们按摩感觉不强烈吧?”
  小荷和小韵哧哧地笑,小韵说:“小荷姐,你看我翔子哥现在也思想解放了。”
  一个按摩的姑娘说:“小伙子也有,都是临时拉上来支差的,他们可没有经过什么严格训练。”
  小荷给陆天翔和小韵使眼色,又对给她按摩的姑娘说:“我看这女娃按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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