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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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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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的样子,像姑娘一样有意无意地收敛着自己。意识到自己的眼光一直在随着静仪的身子移动,陆天翔猛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周老师正在熟睡。他又想起小荷上次做的那个梦,难道小荷对他身边有一个叶青那样的年轻女人真有第六感觉的发现?但她为什么梦见的却又是静仪呢?
  
《沉浮》二十八(4)
周老师睡了有一个多小时醒来了,他对陆天翔说:“你没睡?我是不是很快就睡着了?每天中午这一觉越来越重要了。看来真是老了。”
  下午的时光是在湖畔草地上的树阴下消磨完的。在桃花源山庄又简单地吃了一顿晚饭,大家才意兴阑珊地起程往回走。这一程,玩得最开心的要算是孩子。几个女士也因此熟悉了,她们已在计划下一回的出游。谢敏说,下回玩的话去秦岭脚下的御泉宫。御泉宫是一座唐代帝王行宫,蒋介石当年也曾在那里住过,如今也开发成旅游度假的地方了,谢敏她弟在那里当头儿。车到城里,小荷说时间还早得很,邀请大家顺便到青果去参观一下。陆天翔于是直接把车子开到青果门口,女士们洗面做护理,陆天翔跟周老师理发洗头。之后,大家才清清爽爽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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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二十九(1)
国棉六厂职工闹事把厂区门口的解放路大街堵了。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陆天翔接到谢敏打来的电话:
  “天翔,小荷和孩子又不在,静仪让我叫你过来吃饭。街上堵了,我们也回不去了。你闻见香味没有?静仪正在炒菜呢,赶快过来吧!”
  “那好吧。我正愁没地方吃饭呢。”陆天翔就打的过去了。
  两张并在一起的桌子上铺了一块方格的餐桌垫儿,上面已经摆好了几样菜,一个红烧排骨,一个炒青菜,一个烧茄子,居然色香味都有了。
  “好香啊!一进楼道就闻见了。”陆天翔说。
  “你先坐吧,稍等便好。”静仪正在做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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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敏递给他一杯茶。
  “办公室里把餐具都置齐了?”陆天翔看见有那么多的瓶瓶罐罐。
  “早都有了。我们俩中午常在这儿做饭吃呢。”谢敏说。
  “那怎么不早说阿!”
  “你有人管呢,我们哪敢叫你?”静仪擦着手说,“好了,等鱼一蒸好,完了再烧个汤,就可以开吃了。怎么样,可以吧?”
  “周老师中午怎么吃饭呢?”
  “他一般中午都在单位吃饭,教育局有个职工灶,在那儿吃完饭,他可以早早地睡午觉。午觉对他来说可重要了。”
  陆天翔翻沙发上的一摞子书,什么《雪国》、《千只鹤》、《山之音》、《睡美人》,都是川端康成的作品。陆天翔问:“你把他的书都买齐了?”
  “静仪都快成川端专家了。”谢敏说。
  “什么专家,就是喜欢看而已。”静仪笑道。
  “记得你年初不是就在看《千只鹤》吗?”陆天翔问。
  “他的几本书我都看过好几遍了。原先觉得《雪国》好,后来一看《千只鹤》认为更好,就反复看。那么一种复杂而微妙的关系,让中国人写,肯定不是写得虚伪就是写成肮脏了。可他却写得那么澄明、干净、唯美,一种很东方味道的美。而且,人家只用了那么一点点文字,的确是大师。”
  “不过,川端年轻时候是极端西化的。”
  “这在作品里面能看得出来。《雪国》是他三十六七岁时开始写的,他那时候还在追求‘新感觉’的表现方式,写得很洋气。到《千只鹤》时已经五十岁了,东方的味道就更重了。”
  陆天翔翻着《千只鹤》说:“这书后面附的续篇《波千鸟》怎么样?我没有看过。”
  “续篇不行。《千只鹤》写到前面那里就应该是结束了。”
  “谢敏最近在研究什么书呢?”陆天翔问。
  “我好久没有看什么书了。”谢敏说。
  “人家谢敏一直看的是欧美文学。”静仪说。
  “我现在怎么突然间觉得看不进去欧美的那些东西了?”谢敏说。
  “该看的都看了嘛,这几年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家。或许有,我们不知道而已。”静仪说。
  “也不是说都看了,倒没看多少。随着年龄的增长,总觉得我们这种生存状况和人家西方那种自由的空气、自由的精神格格不入,不看倒省心。”谢敏说。
  静仪呵呵一笑,说:“那可不行,你也进入成熟人的行列了,就剩下我一个傻子来读书啊?”
  陆天翔也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这样生活其实挺好的。如今的中国,除了学生和知识层面的人,读书的人确实稀得跟标本一样。倒不是他谁有多成熟,中国人是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大家都是猫吃糨子在嘴上抠,就是在大都市,又有多少人在读书?可是在中国的西部,在西部的一个许多外地人甚至不知道属于哪个省份的长宁,却有两个女人在孜孜不倦,够难能可贵的了。”
  静仪说:“去你的吧!绕了半天,在奚落我们啊。”
  陆天翔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说的是真话。”
  静仪说:“不过你说的观点我倒爱听,就是中国人确实没有到人家那个份儿上,不读书并不是他们成熟。这样,也就不显得我们不成熟了。呵呵,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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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二十九(2)
谢敏说:“我们现在这茬人也着实可怜。你看人家二三十年代鲁迅胡适那一茬人,本身就有很好的国学底子,许多人又留过洋,懂得外文,可以和外国文化同步交流。而对我们来说,古文和外文都像天书。前些年翻译引进的外国作家,什么卡夫卡、普鲁斯特、博尔赫斯、福克纳、马尔克斯,等等,至少都晚了几十年甚至多半个世纪。就这,中国的许多先锋知识分子还以为发现新大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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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天翔说:“那当然,精神文化上的断层影响的可绝不止一代人,要不,人们怎么说培养富豪只需要一代人的努力就可以了,而培养精神贵族却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呢。”
  静仪说:“我们这单位还算是与书打交道的,老老少少几十号人,你挨个儿问去,看有几个人会认为一本书比一捆白菜更有用?”
  谢敏说:“要说也难怪,你说纺织厂那帮在大太阳底下堵路的下岗职工,吃饭都没有着落呢,你再让他们去读什么书啊,提高思想认识啊,不认为你是神经病才怪呢!”
  静仪看看表,把鱼从锅里端出来,一股鱼香味儿立时溢得满屋都是。鱼上面撒着豆豉、葱丝、辣椒丝,红是红,白是白,看着都很诱人。静仪刷了锅,又往里面添上水烧汤。
  陆天翔问谢敏:“作家一天都读什么书呢?”
  “哼,”谢敏冷笑道,“那人这些年从来不读什么书。过去我看了一本好书还给他推荐,后来说也懒得跟他说了。不光是他,长宁的他们那帮所谓文化人有几个读书的?”
  “人家都是天才嘛,还用读什么书。”静仪回过头说。
  “天才?哼,一个个都跟那些神医一样,神神道道的,到头来就只剩下骗人了。”谢敏说。
  “好了,开吃了。天翔你都饿了吧?”静仪说。
  谢敏从电饭锅里给大家盛米饭。
  “比你家人做的饭怎么样?”静仪吃着饭问陆天翔。
  “不错不错。你们俩平常谁做饭多?”陆天翔问。
  “当然是人家了。我老跟人家当下手呢,买菜备料,刷锅洗碗。”谢敏说。
  “得了吧,我虽然是操铲的,但咸啊淡啊,酸啊辣啊,还不是全都得听你的?”静仪说。
  “我不但做饭是人家下手,还是人家的随身陪护呢。每周做三次健身,看一次中医专家门诊,风雨无阻。”谢敏说。
  “还吃中药?”陆天翔问。
  “紧吃慢吃都不行,还敢不吃。”静仪说。
  “在国外的话,像你们这样整天形影不离的,早就该被人当成‘同志’了。”陆天翔说。
  “同志就同志,怕啥?”静仪说。
  “你不来关心静仪嘛!”谢敏说。
  陆天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脸红,他赶紧低头往嘴里刨了几口米饭。
  
《沉浮》三十(1)
不要以为漠谷河总是可怜兮兮的那么一小股黄泥水。每年到了汛期,长宁一带及漠谷河上游的甘肃进入集中的雨季,仿佛要把常年干旱欠缺的水分一下子补足似的,动不动就没来由的倾盆而下,说不定哪一天清早起来,漠谷河就满满当当的一河黄水,马群一样地由西向东狂奔。
  这一年的汛期到得晚,六七月份没太下雨。进入八月份,雨却十分集中,下得没完没了,昏天暗地。像是轻易惹不哭的孩子,一旦哭起来,竟很难收场。到八月底,往年该是雨势收敛的时候,仍然不依不饶地下了一场暴雨,而且一下就是疯狂的两天两夜,沿河多处告急。北方人稀罕水,漠谷河大桥上,从早到晚涌动着看热闹的人。
  到了九月一日,雨势小了,不再是又粗又直急不可耐地砸下来,而是变成了细细的斜线,在空中织成阴沉沉的雨幕,不紧不慢,没完没了。这种霖雨,下起来往往是有头没尾的,把人的心都能下霉。漠谷河大桥上依然涌动着看水的人,打着伞的,穿着雨衣的。驾车驶过大桥的人也要减慢车速,降下车玻璃,看一看这一河浩浩荡荡的水。
  英雄的故事就是在这一天发生的。
  是不是有人马上就会联想到,既然河水汹涌地从漠谷河大桥下冲过,桥上又挤满了看水的人,再加上车辆不停地驶过大桥,该不会是大桥坍塌了,许多人掉下河中,英雄出现了……这种联想也绝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事实是漠谷河大桥至今依然完好。我们的工程质量绝大多数还是过硬的,像重庆那一年的大桥坍塌事件毕竟只是极其个别极其偶然的。而且,用极其偶然的一个事件去营造故事显然是生硬的,不真实的。真实的生活里,自然流淌着真实的故事,很多很多,只有它们才构成我们的生活中本质性的东西。
  英雄的故事是后来才采撷到的。我们的英雄那时候还没有到现场,而与英雄有关的那位妇女从中午饭前就在漠谷河大桥上徘徊。她打了一把半边伞骨已经塌陷的破伞,反反复复地从桥这头到桥那头,又从桥左边到桥右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挪过多少次、多少个地方。不过,她始终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大桥。她趴在桥栏上看疾速驰过的黄水,看得头昏眼花,身子绵软无力。她事后说,那天早上她只吃了半个馒头,直饿到中午,饿到晚上。她说她一直希望突然间看到她的孩子,或者丈夫,他们到桥上来找她。可是,一直到很晚都没有……
  九月一日还是一个特殊而重要的日子:它是全国中小学校的开学日,是孩子们理应高兴的一天。陆天翔记得儿子陆驰前一天晚上就在不断摆弄他的新文具盒,把它和暑假作业一起装进新书包,提前做好了第二天开学报名的准备。当然,也有孩子不高兴,比如那位在桥上徘徊的妇女的孩子。那妇女名叫刘英,和后来出现的英雄的名字相比,她的名字其实一点儿都不重要。没有刘英,也许还有张英、王英、马英出现在雨中的桥上。陆天翔带着宣传科赵科长一行人在医院里见到刘英已是第二天了。刘英和她的名字一样朴素平凡,瘦弱,憔悴,疲惫,一问才知道她不过四十出头的年龄,看上去却怎么也像五十岁的人。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发紫,条纹病号服里的脖子显得苍白而又多皱。伸出被子的胳膊上正在输液,被子下面却瘪得像没有人似的。她脱下来的那身泥污的旧衣服就扔在病房的墙角。她的男人坐在床边,显出内疚的复杂的神情,厚厚的嘴唇总是半开着,露出被烟熏黑的牙齿。儿子把头埋在母亲的枕头边,眼睛哭得红肿,他说:“妈妈,我们一直找你,怎么就没有想到你在大桥上呢!”她抚摸孩子的头说:“妈妈主要觉得对不起我儿子,我儿子要是个学习不好的孩子倒还罢了。你学习好,妈妈却没有能力供你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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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口子从纺织厂下岗以后,厂里每个月只发给每人一百二十元钱。总共二百来元维持一家三口人一个月的生活,在现在的物价水平下可想而知,更何况还有老人。男人好面子,成天钻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刘英却和厂里的下岗女工们不停地在外面找活干,这个年龄了,她们能找到的活儿就是给人上门打扫卫生。她们往往一大早就守在住宅小区的门口等人叫。遇到一个新建成的住宅小区,女工们更是成堆成堆地守候在那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活干,一天下来能挣个十几块二十块的,大家就像过节一样地高兴。但在新装修过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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