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将完美工艺品变成路边的次品的感觉，她的手不该做这样的事，太残忍了。
每到此时，爱尔莎心中都会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心理落差。
而这种落差令她的情绪剧烈起伏。
爱尔莎不想让富江看出自己的失控，所以，她每次在替他上妆时都会沉默不语。不像其他的化妆师那样说一些多余的赞叹她容貌的废话。
她只静静的欣赏，一边用手刻画、描绘着她的轮廓，一边按捺住心中怒吼、撕扯着的野兽。
伊芙·格林斯整容前期的丑陋不言而喻，富江之前就按照剧本将自己整过一遍，但那只是粗糙的毁容。而爱尔莎，她必须用她的双手创造出一个真实的伊芙·格林斯，而且造型上必须做得富有艺术和观赏性。
可惜，单独相处的时间是短暂的。
一个小时后，造型师和服装师也来了。
一排排款式造型不同的婚纱被摆放到了富江的面前。
她在那些做工粗糙的婚纱中挑选了一件看上去不那么俗气的。
那是一件白色的长裙摆式婚纱，胸口和肩带处有些轻微的泛黄。这样让它看上去多了几分寒酸。
这件衣服很符合伊芙的身份。
富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镜子里就出现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爱尔莎的手法很好，她将她的丑用另一种夸张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下午三点是正式开机的时间，导演这次选择的地点正是富江一直去的奥林匹斯森林，在那森林的深处有一片美丽的花海。
花海边的草坪上在三天前已经被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简易帐篷。而如今，它已经被装点成了一个漂亮的露天婚典现场。
贝洛克·泰勒和他的妻子艾德文娜的戏已经结束。接下来轮到的则是这部剧的重头戏。
在演员就绪之后，第二幕就开拍了。
伊芙·格林斯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踏上了绵软的草地，铺着的红色地毯的尽头是她一直以来心中的光明。
她的挚爱。
而今天，他的身旁站着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一个比她美得多的女人。
鲜花、祝福，朋友、家人，以及神父的见证。
这一切都是她从未得到的。
她心中所向往和企及的一切就那么被另外一个女人夺取了，如此轻而易举。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他。
伊芙·格林斯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在众人嘲讽鄙视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了贝洛克·泰勒的面前。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他们的结合！”伊芙阻止了神父的宣告，她将目光投向了从她出现就开始紧皱眉头的贝洛克。
“你爱我吗？”她如此问道。
贝洛克的脸色因为富江的话而显得愈发不善，其实前两天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伊芙对他不同寻常的感情。
一一她因为他要结婚的事和她大闹了一场，在他面前将他送她的请柬撕得粉碎。
“别胡闹了！”贝洛克依旧是用那种劝哄着小妹妹的语气，“今天是我和艾德文娜的婚礼，我们需要你的祝福。”
“不！我永远不会祝福你们！”伊芙将手中的捧花扔到了艾德文娜的脸上，她的表情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可怖，“你爱的是我！你是爱的人是我。对吗？”
“不，伊芙，我对你就像是对自己的亲妹妹那样……”贝洛克试着说服她道：“而且，你不是一直说很喜欢艾德吗？我们结婚后，就会多一个人照顾你，这样不是很好吗？听话，伊芙，坐回去好吗？”
泪水从伊芙的眼眶流出，她笑着哭了出来。“你以为我为什么喜欢她？我爱你，所以即使我再讨厌我也会学着去接受、说服自己去喜欢，只要那是你喜欢的……”
她的情绪不稳定起来，她的精神面临着崩溃。
伊芙伸出了那因营养不良和做工而变得蜡黄粗糙的手，她的指尖触碰上了贝洛克的脸，她的眼神迷恋且带着疯狂，她开始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说服别人。“我爱你，我爱你啊……”
他们的眼神对视着，逐渐，塞勒斯的情绪被控制了，他不由自主的随着富江动作了起来。
他任由富江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怜惜。
“cut！”卡拉尔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愤怒和失望，“塞勒斯·坎贝尔！你到底在做什么！”
导演卡莱尔的呵斥让塞勒斯终于回过神来，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反射性得去握住了富江的手。他忘了台词，忘了反应，他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差点就回应了那三个字……
塞勒斯为自己的失误向富江和导演道了个歉，然后开始这一幕的第二场拍摄。
但很显然，他依旧没有找到感觉。
他要怎么，才可以拒绝这样的富江。
她在他的面前是那样的无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悲痛和绝望的情绪，她是那么爱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忍心……
他办不到！
塞勒斯·坎贝尔的失常延迟了剧组的拍摄，原本以为一场就能过的戏竟然被拖了足足三个小时重拍了不下二十次，天已经暗了下来，而空气中的潮湿似乎也在预告着什么事。
恐怕森林里马上会有一场大的降雨，他们必须得收拾东西离开。
车停在了山道上，离森林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而雨却下得很突然，在他们撤离还不到一半的时候，天就已经变得一片漆黑，雨幕就像是从天上哗得一下倾倒了下来。
照明和一些基础的设备他们在进入森林之前还是备好的，但是，因为雨水的冲刷和夜幕的黑暗，一些原本的路已经看不大清了。
虽然有当地人的帮助，但是，当地人有时候也会因为森林的突发状况而迷失方向。
于是，为了安全着想导演卡莱尔决定先回到离拍摄地较近的森林管理处，在雨稍小些后再做离开的打算。
卡莱尔和塞勒斯走在了富江的身边，替她照着前面的路。苏珊站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边上，从她这个角度，她可以清楚得看见他们三个人的举动。
卡莱尔来快走一步，他的身子略微倾向富江，探路的同时，他保证了她在他可以第一时刻反应过来的安全范围之内。
而塞勒斯，他则有些轻率。他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富江的身上，并且与她的距离相当近，她可以看见他不断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扶着她。
富江的身体明显倾向了卡莱尔的方向，而且，她的表情告诉她，她相当嫌弃身上的那件衣服。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塞勒斯固然有热情，但他还终究还是太年轻。
苏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个人的举动，她此刻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该如何利用他们才能让富江得到最大的利益上，以至于，她没有低头观察前面的路。
走神中，她被绊了一跤。
她重重得摔倒在了泥水中，虽然不是很疼，却让人生出了厌恶的情绪。
这水很臭。
她从泥水中站了起来，电筒照向了她之前被绊得地方。
水中有什么东西凸了出来，一个黑色的半圆。
她看得不是太真切，那漂浮在泥水上的一缕缕黑丝让她产生了某些不好的联想。
而正当她打算不理会转头继续走的时候，她的异常惹来了富江的关注。
富江原本就有些受不了她身边这两个男人的热情，但出于是别人的善意，加上都是她的前辈她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现在，她有了可以离开的借口。
“你没事吧？”富江走到苏珊的边上，“你刚才摔倒了？”
苏珊看了富江一眼，她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是的。没事，继续走吧。”
卡莱尔和塞勒斯此时也走了过来。
因为富江，他们对苏珊都表示出了适当的关心。
“看来这场雨不会太早停止。”不知为什么，卡莱尔感到了些不安，“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卡莱尔的话一说完，三人就打算离开，塞勒斯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富江身上，此刻看见富江没有动作，他有些疑惑和担心，“富江，你怎么了？”
顺着富江的目光看过去，塞勒斯看见了泥水中漂浮着的东西。
一一那是一个头。
而那颗头的主人，正是他们剧组中的化妆师，爱尔莎·希卡。
她的脸色白得像是被人刷了一层漆，她的瞳孔血红，在这夜色中显得是那样狰狞可怖。
电闪雷鸣的森林的远处传来了一声声令人胆颤的嘶吼声，那是狼嚎，亦或是别的什么。
☆、第25章
同一时间，美国，弗吉尼亚州，切萨皮克城。
虽然BAU得到了莫德·克莱夫的死讯，但是他们并没有被邀请进入参与调查。
即使他们一致都认为他的死于与之前连环杀手出现系列犯罪案脱不了干系。
莫德·克莱夫的死牵扯了很多事情，他不仅仅代表了他个人。
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一员，一个高级的情报人员。他手上掌握着很多密报，这些都隐藏在一些只有他自己懂得的加密文字。
中央情报局的现任局长海军少将帕特里克·奥利弗和BAU总部暂任区域主管浅见右一的关系还算不错。
右一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帕特里克在右一从美国海军学校毕业之后就一直想让他加入CIA。但是他却拒绝了。他在海军现有的4400人中名列前茅，在2012年拿到了一个科学学士学位后，他直接被破格录取进入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
它世界十大特种部队之一。
一一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也是世界上最为神秘，最具震慑力的特种部队之一。
右一的身体强壮、体魄强健，他的体能在全美现役的2000名海豹突击队战士中排名第十。但他的综合能力却位列第一。
为什么？
这也是海军少将帕特里克·奥利弗如此看重他的原因。
右一的智慧。
他的脑袋就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他能够完全通过他的思想控制他的行为并且付诸实践。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再细微的东西在他手上都如同是囊中取物。
而且，他从未出过错，任何细小的是人都会犯的差错。他不喝酒、不吸烟，甚至不玩女人。
这样的人。最好掌握，也最难掌握。
进入海豹突击队一年半年，他就当上了军士，管理和统领着手下的四十个士官。
他的洞察力和分析力让他的部队成为了三个总部中最有效率的一个工作单位。
但是，他却没有继续将这份荣耀延续下去，一年后，他离开了海豹突击队，选择进入了美国联邦调查局。
当了一个小小的FBI区域主管。
他放弃了他的大好前程。
这让帕特里克难以理解的同时对他产生了惋惜的情绪。
他不该坐在办公室里浪费他的才华，他的能力不该用在那些无聊的政治问题上。
他该在战场上，这个男人的灵魂是渴望着鲜血的。
帕特里克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多危险。即使他在他面前掩饰得相当完美。
优雅得体的举止，令人生不出厌恶情绪的温和笑容。
多美完美的伪装。
帕特里克这一辈子阅人无数，他不可能看错。
和他对视的第一眼，他就看穿了他的内心。
一一黑色的瞳孔的深处反照不出一点光亮，那里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
就如同所有教导他的教官们评论的那样：这是一个天才，却也是一个怪胎。他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类。
如今的右一换下了那一身海军军服，穿上了西装，打上了领带。
金丝边的眼镜甚至遮住了他那双犀利到让人无出遁形的眸子。
“许久不见。”帕特里克主动伸出了手。
Roy颔首，时隔两年，再次相见，他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了这位他曾经期待超越的男人面前。
他握住了他的手，“许久不见，帕特里克少将。”
帕特里克右一带入了那间被CIA密封的屋子。
“现场没有人动过，所有的一切一如当初发现时一样。”
右一推了推眼镜，环视了周围的摆设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帕特里克注意到了他奇怪的动作后，锐利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你已经发现了什么？”
“这要看你需要什么。”Roy回望向了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移开了目光，即使认识了很久他还是不习惯和他对视。那种仿佛被毒蛇叮咬住的感觉并不好。
“莫德·克莱夫在‘monster一号’行动中所有获得的情报资料。”
“那么，死因呢。”Roy道：“‘凶手’需要一并解决么？”
背对着从窗户，帕特里克的脸上丝毫不露情绪，他冷静道：“这取决于他知道什么。”
***
雨整整下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天空终于放晴的时候，镇上的警察才终于来到了山里。
经过一夜的冲刷，所有的痕迹都被清洗掉了。
别说证据，就连指纹也找不到一个。
死掉的人在经过检验后被证实了身份，应该就是剧组中富江的专用化妆师爱尔莎·希卡。
死前，她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甚至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消失。
从她替富江化完妆到离开，到剧组来到这雨林里，其中的间歇只有三个小时。
而就在这短短的三个小时里，她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的凋零了。
才二十一岁的年纪，爱尔莎就拥有了那样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法，她在剧组中的重要性从她能够担当富江的专用化妆师这一点来看就知道了。
可现在，这个应该好好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