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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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妖-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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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笑道:“一言为定!”
  土地老儿本来一心只顾吃,这一来倒显得比小白还要心急,端着适才吃了一半的排骨,边吃边与小白站在地图前商论,向他汇报勘察的结果。
  只是小白身材甚高,土地又太矮,沟通起来不甚方便;小白便索性蹲下,两人一蹲一站,正好比肩,看着说不出的滑稽。
  我于治水之道一窍不通,渐觉无聊,却听他二人起了争执。
  那土地不耐烦地道:“差不多就行了,要弄那么清楚干吗?”
  小白道:“那怎么行?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土地嘴里衔着一块排骨,口齿不清地道:“我真的忘了,年纪大了,一下哪记得这许多?”
  “那就明天再辛苦你一趟了,顺便查看一下附近的村子,看看这几个村落之间的地底有无坚硬山岩,如果有,务必记清楚所在,回来告诉我!”
  土地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这会儿功夫,他已将那盘排骨消灭殆尽,对另外三道素菜看也不看,伸手抓起一个粽子剥开,咬了一口,喜道:“是火腿馅的,唔,还不错,就是吃得有点噎,哎,要是有酒就好了!”
  忽然他“啊”地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极要紧之事,脸上大有忧色;“你要将河流改道,会不会影响到天灵泉?”
  “天灵泉?”小白思索片刻:“你是说西甘上山的那眼泉水?”
  土地顿时两眼放光道:“对,你也知道?我跟你说,这天灵泉可千万不能动哦!醉仙楼的梨花酿之所以驰誉百年,全靠了那眼泉水,你可千万不能为治水而坏了那泉的水质!”
  小白哭笑不得:“你见过有人往山上泻洪吗?我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差点被你吓一跳……”
  土地急道:“什么?这还不算要紧事?我跟你说,这眼泉可不简单,是当年水神为解方圆数十里百姓饮水之难而亲手点出的!那些个凡人不明所以,见一夜之间凭空多出这么一湾好泉水,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小白微微一笑道:“哦?这事你也知道?”
  土地得意地抖抖胡子道:“我生为一方土地,这里什么事我老人家不知道?嘿嘿,后来百姓不缺水喝了,便用这泉水来酿酒。不瞒你说,有次水神下界路过此地,我还请他喝了个痛快!”
  小白听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抽:“真的?”
  “当然是真的;想当年我与他畅饮千杯;还不够尽兴;可惜醉仙楼那个小气掌柜却以窖藏不多;不肯卖了!”
  小白不动声色道:“可我怎么听说水神是从不饮酒的?”
  我大乐,土地见牛皮当场拆穿,老脸一红,却兀自强辩道:“切,你听谁说的?你以为天界上神就个个都是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只有我这种没出息的小仙倌才撇不下口腹之欲是不是?”
  小白道:“仙伯多心了,据说水神从不饮酒是因为他酒量极浅,喝不到三杯就会醉;跟上神不上神的完全不相干!再说,人各有志,神仙做到无欲无求又有什么意思?我看远不如您老人家来得逍遥快活。”
  土地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这娃儿倒是很会说话,想当年老子若非舍不得这人间美食,早就飞升天界混个什么上神上仙当当了,何必窝在这里做个小小地仙?人各有志,这话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他高兴之下再也不骂小白臭小子了,神态亲和了许多,笑了一阵,又道:“差不多啦,我得回去好好养养神,明天才能继续给你跑腿当差。”说着走到案前,将没吃完的东西一一装进食盒,捧在怀里,对小白说声告辞,便要往地底钻。
  小白忽道:“等等!有件事跟你说一声,我夫人来了,以后找我务必请走正门!”
  土地诧道:“你夫人?在哪里?我怎么没见着?” 
  我心想你自从进来一双眼睛就只盯着吃的,哪看得见旁的东西?
  他顺着小白的目光,三两步窜到我跟前,绕着我转了半圈,转头对小白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她是只妖!”
  小白连眼皮都没动一下:“那又如何?”
  土地反复打量着他,惊疑不定,最终摇头叹道:“也是,逆天行事,泄露天机你都敢,娶个妖怪做老婆自然不在话下!我竟然看不出你小子的来历,邪门,当真邪门!”
  他接着又将头转看了看我,“还是这小娘子好认,简简单单一段木头,一眼就看出来了。喂,小娘子,你好啊!”
  我冲他微笑点头,比个手势,意思是你也好。土地脸现迷茫,小白在一旁解释道:“她问你老人家好。我娘子不会说话,仙伯勿怪。”
  土地看我的目光登时充满了怜悯,连声道:“可惜,可惜……对了,小娘子,你吃过晚饭了没有?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消夜?”
  他也不等我回答,将食盒最底下一层抽了出来,端出那碗银耳莲子羹推到我面前,边说边舔着唇,目光中颇为不舍:“喏,我不爱吃甜的,这个……给你吧!”说完纵身跃起,一头钻进土里不见了。
  我捧着那碗莲子羹看了半晌;最后还是将它放回了案上。
  小白见状笑道:“不想尝尝?”
  我摇头:“可是我怕会堕入那饮食障。”
  小白不以为然道:“什么饮食障?!还是你打算丢下我,独自修炼升仙去?”
  “你不怕我一旦动了口腹欲,变得跟那土地老儿一样馋嘴贪吃?”
  “不怕!大不了等忙过了这阵,我天天为你下厨。”说着便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送到我面前:“张嘴!”
  我无奈,只得张开嘴抿了一小口,软软糯糯的银耳顺着喉咙咕嘟一声就滑了下去,一股沁凉的香甜直透心底。这是我尝到的第一口人间的食物,感觉既新奇又美妙,还有幸福——源于对面那个喂我的人。
  “好吃么?”他问道,第二口又送了过来。
  我吞下,使劲点头:“味道比那梨花酿好太多了!”接过他手里调羹,也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你也吃!”
  他微一迟疑,被我眼睛一瞪,立刻顺从地喝下,笑道:“也对,让你一个人堕饮食障不公平,要堕一起堕。”
  我俩相视而笑。烛光在墙上斜斜投下两个拿着汤匙互喂的影子,像极了一幕皮影戏。我看得有些入神,心想,若能与眼前人夜夜在烛光下分一碗羹,别说区区饮食障,便是堕入十八层地狱,又如何?
  远出传来三声梆子声响。夜深人静,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我揉揉还在发烫的脸颊,凝望着小白,目光灼灼,毫无顾忌地传达着内心强烈的渴望。
  他避开我的目光,微凉的手覆上我额头:“喝了这么多酒,该早点睡啦,小心明天头痛。”一把将我打横抱起,稳稳放在床上,俯身在我耳边柔声道了句:“睡吧!”。
  我见他没有要上来的意思,双手一圈紧紧搂住了他。
  他现在力气远不如我,两下一挣,便被我勾倒,伏在我身上。
  这个熟悉而暧昧的姿势令我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只觉情动不可遏制,摸索着去脱他的外衣;他却翻身而下,闪到了我身侧;低声道:“睡吧,别闹!”
  我怎肯依?顺势滚过去压住他一只手臂,让他再也跑不了,手又不规矩地伸了过去。
  他紧捉住我手,那力道已不像在开玩笑,我略觉奇怪,不满地抬头看他。他挪了挪被压住的手臂,移到我脑后,让我枕着,身子却尽量离得我远远地,用略带压抑地声音道:“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几乎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恨得直想咬他。虽然以前我常常要他给我讲些奇闻轶事、神怪传说,作为入睡前的消遣,可这个时候,鬼才听得进故事!
  “是你最喜欢的,关于神仙的故事哦!”小白继续引诱。
  我把头一扭,不听!
  “若我说……这故事跟我有关呢?”
  “跟你有关?”我有些意外,兴趣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当即表示不再乱动,安安静静地枕着他手臂,等着听故事。
  谁知接下来他却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你知道清源山上面是什么地方吗?”
  我莫名其妙,心想山上面还有什么?是天呀!
  “是天河,万水之源。”小白缓缓地道:“天河边长一排和你一样的柳树;每年三月初三上汜节,众神便会齐聚河边,举行祓禊泼水仪式。其中有个仪式,专为女仙而设,是用柳枝沾起早春的天河之水撒到众仙子身上,象征祈福之意。每逢这时,那位负责此项仪式的祭司,总要去河边折一段柳枝,用完之后再接回树上去……”
  我忽然打断道:“这位祭司是男仙还是女仙?”
  小白不意我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才道:“是位男仙,怎么了?”
  我笑着比划:“那他真是好眼福,九天仙娥齐聚,定是美女如云,一路看下来只怕眼都要直了吧?”
  小白却摇摇头:“眼直倒未必,手酸是一定的……其实,再有趣的事情,年复一年地重复个上千次,也变得枯燥无味了……啊,你别打岔,听我说……
  那位祭司已历经了不知几千个上汜节,都是这样千篇一律的过去。不料一千多年前的那一回,却出了岔子。”
  那天眼看仪式行将结束,在他将柳枝点向最后一位仙子时,天帝忽然召他有急事,结果他……一不小心,那柳枝没拿稳,便掉了下去。”
  我又忍不住打断他:“不就掉了跟树枝,这算什么岔子?能出什么大事?”
  小白笑得有些别有深意:“没错;那位祭司当时也是想你这么想的!他转身就走了,完全没放在心上;直到过了很多天以后……
  他有个在夜深人静时散步的习惯,几天后的一个夜里,当他散步再次来到当时的天河边,隐隐听见有人在哭,找了好一阵才发现,这哭声竟来自下界的一株柳树。
  他这才猛然想起几天前的那段柳枝。
  天上一日,人间三年,那段柳枝已在下界生根抽芽,长成了一棵树。她无辜被投下界,遥遥仰望着天河边昔日的同伴,自己却再也回不去故土,于是绝望之下,终日啼哭。”
  那柳树恳求那人将她带回天上去,但是为时已晚,她已在凡间扎根,要是强行带她回去,势必会死。
  那人见她哭得凄惨,再加上这件事本就因他而起,心存愧疚,便多方劝慰开解,给她讲十丈红尘如何比清冷的天河有趣,人间美食美景如何诱人,男女之情又如何美妙,总算哄得她安心在凡间扎根修炼,不再惦记要回天上去。”
  此后,他有空便去看她,陪她说话,天长日久,一人一树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那人在心里许诺,这棵树若不能得道飞升重回天界,他便照拂她一生一世。
  小白说到这里;声音略转低沉:“可是有一天,他再去找她时,却发现那棵树……”他顿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发;才接着道:“却发现那棵竟不见了!那人心急如焚,到处寻找却一无所获……”
  正说到关键处,他忽然停下,坐起身来,“有客来了!我去会会,你先睡吧。”边说边披衣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我一头雾水,正想问来的是谁?
  忽然感觉四周空气瞬间冰冷了下来,夏夜的炎热顿时一扫而空,我激灵灵打个冷颤,立即恍然。
  果然便听见小黑在院外朗声笑道:“我知道;久别胜新婚;所以这时候才来!没打搅你们吧?”

  ☆、突变

  “谁说没打扰?!”我和小白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一个无声一个有声同时道。我心里称快的同时又有意外;小白说话一向委婉谦和,没想对小黑竟直接得让人咋舌。
  哪知他直接,小黑更直接:“嘿嘿,你要是起不来就算了,既然起来了,怎么也得好好陪我杀几盘!”话音刚落,便传来抚弄棋子的沙沙之声。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问你……”小白的语气不复刚才的玩笑。
  “下完再说!”
  “说完再下!”
  外面一时无声;想是两人僵持不下。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白如此执拗。
  最终还是小黑让了步:“好好好,什么事,快点问!”
  “新继任的水神是那一位?”
  小黑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件事!告诉你吧,根本就无人继任,水神之位一直空着!” 
  “怎会这样?”
  “据说人选是举荐了不少,但是天帝始终未定。所以水神的事务,暂时由他亲理……”小黑显得颇为不耐烦:“我说,你现在无异于一介凡人,好好过你的日子吧,管那么多干吗?下棋下棋,再不下,天都要亮了!”
  外面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小白道:“天帝此举何意?就算是要惩戒一方的百姓,难道大半个天下都有罪?”
  小黑道:“谁知道?你自己问他去吧!”顿了一顿,又道:“八成是最近心情不好吧……对了,就在前些天,火德星君也不知怎地逆了龙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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