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 by 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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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by 姒姜-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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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头,一抬眸,便瞧见一名年近三旬的贵妇立在那禅房外的廊子上往这边瞧着,骆垂绮面上绽出惊讶之色,继而肃了面色,快步上前盈盈一跪,〃臣妇骆氏参见王妃娘娘。〃
姚氏一诧,眼前这女子美确是美得天仙下凡,可自己生平并未见过,如何她能一眼便认出她来?〃请起。你夫家何人?〃
骆垂绮款款起身,〃谢娘娘。臣妇夫家平叛将军孙氏永航。〃
〃哦?孙永航?〃姚氏又是一诧,〃莫非。。。。。。你就是那个骆相之女骆垂绮?〃
嗯?骆垂绮微一挑眉,对于自己声名如此,心头掠过一阵凉意,〃娘娘明鉴,臣妇正是垂绮。〃
姚氏仔细打量她一番,想起端王时常挂在嘴边的称赞,心头微冷。倒真是个好相貌!〃嗯,我倒是常听王爷提起过你啊。〃
夹着阴冷的话出,骆垂绮眼神闪了闪,轻吸了口气才道:〃回娘娘,端王爷好书画的雅意,可真是令臣妇开了眼了!〃她浅浅一笑,〃先父在世时亦常提起,世上如端王爷这般以王爷之尊而能如此礼贤下士者,可谓难得。〃
巧妙的话锋,敏感的避让,使得姚氏微微侧眉,听得她如此说,一些话倒也不便再往下说。而这几句撇清也让她心头稍缓,当下柔了面色,〃骆相当年真是风采倾城,琴棋书画俱是当世名家。〃
〃多谢娘娘夸奖!〃骆垂绮盈盈一礼,又笑道,〃臣妇幼时记忆尚浅,但却记得先父时常提及当世他所钦服的几位朝臣,前中书令姚大人清正刚廉,卓尔不群,臣妇是听得最多的!〃
'三字'一赞,千金不换!
骆清晏文坛之首,书画名家,风雅之士,且为人清俊,识人断品,可谓语语切中。世人都以能得骆清晏一评而喜,甚者,有名士因得了一句骆清晏'清士'之称,而宁可放弃科举,只诗酒一生。
'三字'由来,正因其平生声称:为人有三字,一者,容也;二者,达也;三者,退也。以此一说,世人戏称其为'三字相爷'。
姚氏即便是深居闺阁,自也知晓这其中份量,因此听得骆垂绮如此说话,心中自是万分欣喜。面上也不由微绽笑意。
然骆垂绮却在此时轻轻一叹,〃唉!可惜。。。。。。当年先父重病时曾说,朝有姚中书在,国势当盛。姚大人居功至伟,没想到竟受那等冤枉。。。。。。〃语声微微带上哽咽,〃若是先父身后有知,必当痛惜不已。〃
姚程当年被贬抑郁而终,是因先皇临终时的大位托付问题。病榻前的秘诏,然出来时,却又不即时宣布拥立皇上。皇上何等人物,自然对其有了戒心。且当时是大位争锋的关键时刻,姚程如此行事,哪还能脱得过贬谪之事?
然知情是一回事,终因是自家亲人,感情上难免有偏颇。骆垂绮之语,可谓正切中了她的心绪,因而姚氏面上更见亲缓,心头勾起旧事抑郁,也不由跟着长长一叹。
娘家没落,而夫家,虽说是个王爷,且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却还远不如一个堂姐妹来得得势。一味只是隐忍,如今好歹有些志气,却也是不通朝务,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她实在不甘,又恨又怨,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又有何法呢?
正想一叹时,骆垂绮却也同时叹了声,眉间尽是忧苦之色。姚氏一怔,随即明白,她也是在担心她的丈夫,而孙家的老爷子,病体多变,说渐愈的和说撑不过几日的都有。
〃娘娘!〃骆垂绮忽然直直地朝她一跪,〃娘娘慈悲心肠,求娘娘救命啊!〃
这一声跪泣,吐得哽咽又心酸,丝丝震入人心里,饶是姚氏情知其请,亦不免心中怜惜,忙着上前亲扶了起来,〃哎,好好说,好好说!〃
〃娘,娘娘,您是堂堂端王妃,又和皇上公主是一家人,求您救救臣妇的丈夫吧!他,他一定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求求娘娘!〃
姚氏紧锁了眉,也不有些为难,但因前几句话,她只觉与眼前这位泣得让人心酸的女子有了些亲近,想放却又放不下。〃唉,只是,王爷在朝堂里也并不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前有信王在那边压着,后有文澜公主在这边盯着,一直打在外头的名声,只是个喜文弄墨,不过一些文人小家子喜好,哪里能真见得什么真章!但凡他有点用,自己娘家人也不至落得如今这番冷落局面。
骆垂绮轻抬起泪眼,迷蒙中带起一层亮晃晃的水意,〃娘娘,您可是皇上的亲弟媳啊!公主怎么算也只是个堂妹,又哪里比得了您亲!〃
此话似是一粒细石,在姚氏心底漾起涟漪,层层而散,渐起风波。〃你是说。。。。。。〃
〃端王爷与信王爷可都是皇上的至亲,自家兄弟姐妹,哪有见外的呢?娘娘,您想啊,就像民间分家私,一个偌大的家,要分也只有自家人的分,哪有外人来沾一瓢羹的?〃
姚氏深思起来,继而紧紧地瞅住骆垂绮,〃可是,一向暗弱的弟弟,当家的也未必会重视啊!〃
骆垂绮拭泪一笑,〃哪个男儿无志气,只是没个好机会展示罢了。做弟弟的总有长大的一天,但没个试身手的场地,家人也未必知道他的能干哪!娘娘,您说是不是?〃
姚氏笑了,她总算明白到了骆垂绮的来意,也因明白,而心中隐隐蠢动,〃试身手的场地?只是打谷场子忒多的人,忒少的谷子,别家人手多,只怕争不过反粘了一身稻草。〃
骆垂绮也跟着一笑,眼睛里却有过一抹极为闪亮的光泽,〃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这话甫落,姚氏跟着愣了愣,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耳边的梵音沉诵俱一一退去,这片桂子飘零的禅院,似有一股喷薄而起的激昂直嚣尘上。那般荏弱却又贞刚的激昂啊!
〃好!怎么显?〃
骆垂绮淡淡地笑开了,〃娘娘明鉴!〃她看了看禅房,又盈盈一礼,〃娘娘千金之躯,臣妇不敢劳娘娘久立。〃
〃好!咱们进屋说话!〃姚氏一挥袖,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在屋外守着,便与骆垂绮进屋秘议。
溶月问寺院住持要了些茶水点心,端了过来,瞅见两人仍在屋内秘谈,便将之奉到姚氏侍女面前,笑吟吟地道:〃这位姐姐,出来这会子了,定渴了吧?这是寺里的清茶,虽比不得王府里的绝品,倒也解渴。姐姐,请润润喉吧!〃
那丫鬟连忙客气地接过,〃好妹妹,你真贴心!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丫鬟!瞧妹妹心灵手巧,善解人意的,你家少夫人也是美丽得紧,像是天仙似的!〃
溶月谦逊地笑笑,也是闲话几句。
屋内,隐隐传出几声凝重的商议:
娘娘,臣妇敢以性命担保,家夫此次败绩并非是真败,定是想一举灭了西滇的主力,免我碧落历来的西滇之扰。
。。。。。。只是,眼下朝廷上下俱如此说,皇上不管信不信,也不想问罪,但那边逼得如此紧,也只能车保帅了。。。。。。
。。。。。。此月月底!月底,家夫那边不管是胜是败,定会有消息传来!
可是眼下如此渡过呢?
娘娘,眼下正是端王爷一展身手的绝好时机。信王爷老谋深算,太过聪明之人必然难有绝对的忠心,皇上这么想,信王爷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必是一声不出。如非真较出高下来,他绝不会妄出任何倾向。
可王爷要如何做呢?以他言轻,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娘娘,文澜公主眼下,虽看似强势,但也不过是近几年才气盛起来的。但皇上,皇上可是与先皇亲手打下这碧落一国的,莫说文澜公主只有几个将军,就是全碧落的将军都投了她,有皇上在一日,碧落王师的最高统帅也依旧是皇上!更何况,皇上手上还有禁军!
啊,你这话是说,皇上是有意放任文澜公主如此行事?
文澜公主势大,背后还牵连着一批皇室宗亲。而皇上膝下二位小公主,天性温柔可爱,旁支血亲愈多愈强,这将来天下的局势就愈不稳妥。娘娘聪慧天成,自然知道,这还有什么比谋反更能做文章的呢?
唔。。。。。。
所以,端王爷现在是什么都能说,说得愈多便愈能挑起文澜公主,到时候,就正好助了皇上的一把火,皇上定以为端王爷善体圣意。那此后,端王爷与皇上自然更为亲近了。
嗯,什么都说得,说什么也不会错!正是个显身手的好机会!做人所不敢做,想来朝臣也会对王爷刮目相看的!
娘娘英明!
一番话直聊到午后,用了寺里的斋饭,二人才依依惜别。姚氏对于骆垂绮是又欣赏又喜爱,嘴里老夸个不停。最后还嘱咐其经常去端王府坐坐。
骆垂绮自然亲亲近近地答话,恭谨未因亲近而变,只是笑容里总是柔得让人疼到心窝里去。
坐上回府的马车,溶月不禁面露微笑,〃小姐真行!〃
本以为骆垂绮会宽心一笑,谁知她只一瞬就脸现苍白,纤细的手扣住了溶月的,一片冰凉。她怔怔地望着忽起忽落的车帘,暗哑地道:〃溶月,我其实在赌,赌一场我根本不知道会不会赢的仗!〃
她不知道永航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她更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个把握、怎么个处境。或者永航是真真的败了,难以再胜;或者皇上面对文澜根本没半点把握,或者皇上早就是自身难保。她不知道,她只是在赌,赌端王在朝堂上与文澜对峙所激起的波澜。
她没有把握,朝局越乱,文澜才能越乱,只有都乱了,才能不会掀起真正惊天动地的巨浪!
她真的已经别无选择。。。。。。
大军疾驰,铁蹄带起的尘沙飞扬在暗夜里,和着那呛人的铜油燃烧的气味,让孙永航有些皱眉。
〃大将军……〃一马冲着他奔过来,在临近一丈处急急一勒马,嘶鸣声便淹没在一阵大队伍行进的蹄声中。〃报大将军!我部已抵达绵县,未见敌兵!〃
〃好!〃孙永航翻身下马,由怀中掏出一卷军图,就着来人凑上的火折子摊开细看。凝眉聚神,他长指一点绵县,再往西南缓缓划过。
绵县,是为泸州西北,再行百余里,将与原州相接。那正是他们此行的原目的……与原州兵相合,稍事整顿,即行反击。如若当初就走这一条道,虽是循序渐进,也不至今日仓惶。〃闻谚,当初我们由黄州乔冈入泸州,沿沣陵直下,袭奉贡,再与陈洋联兵。。。。。。〃
闻谚把拳头握得'咯咯'响,〃大将军!若不是那个陈洋!邵曲早就拿下了!这狗娘养的混蛋!〃
孙永航微一凛眉,心中一忧,〃只怕陈洋给的小鞋后头,还有大来头!〃陈洋是文澜公主长女婿的部下,陈洋此举说不定就是受公主指使,如若那般,邵曲一败,连失三城的败绩将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了。
他闷了会儿,〃传令官!〃
〃大将军。〃一匹快骏立时奔至眼前,也不下马,只静候将令。
〃马上将校尉佐寅叫过来!〃
〃是。〃传令官缰绳一扯,双腿一夹,立时奔离。
〃闻谚,这次要打快仗!狠仗!〃经历了战火的洗练,孙永航的双眸在火光中格外晶亮,透出两道逼人的肃杀。
闻谚并不言语,只是属于军士特有的坚毅的眸光也在这夜色下晶亮起来,如同最敏锐的豹子,浑身的肌肉都因'快仗'、'狠仗'这四个字而激昂起来。
〃朝廷里现下应是内忧并起,我军粮草不够,只怕等不得这个月的补给。〃孙永航一把夺过闻谚手中的火折子,就往道边的地上,将军较铺开。铜油薰出的烟头刺得眼睛鼻子都有些难受,他抿了抿唇,复又划过那条线,〃闻谚,你让佐寅的队伍继续往绵县作战略佯动。你率余部随我直下宜晴,沿沣陵再迂回至长泉去!〃
闻谚听得一诧,〃大将军,这。。。。。。〃不是已经在长泉的府卫都督那儿吃了个大亏么?怎么还能在他手中借得兵来?
〃我军败绩,又是在长泉吃得亏,但凡有主意的人都想着我军得往北求援,那西滇军定也这么想!我军行到了绵县仍未有动静,显是敌军想诱敌深入。〃孙永航一顿,双目耀过一灿绚亮,将话转至长泉的陈洋,〃这一次,如果陈洋稍有异动,就将其就地正法!〃
闻谚又是一惊,〃大将军,那长泉府兵呢?如何统率?〃
〃诸密有征讨,而告贼消息者,斩。〃孙永航冷冷地出声,〃连同陈洋及其手下亲随,一并斩之。长泉其余部众若有他议,便擎出皇上御赐虎符统御府兵!〃玄虎之下,青虎令行!这是权,也是险!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实在不想犯上位者的忌。
〃是!〃闻谚一抱拳即行上马。
〃此议若有妄泄者,立斩。〃
〃得令!〃闻谚纵骑狂向前方奔去。
〃大将军!〃
孙永航循声望去,正是佐寅快马过来。只见马还未停,他人已飞身而下,冲着孙永航一记抱拳,〃大将军!〃
〃佐寅,你来!〃他一拍他的肩背,铠甲因行进的伏动而擦出金属相击的声音,凛然入耳。
〃我要你领三千兵马继续北行,务必吸住西滇主力。。。。。。〃
孙永航正待往下说,哨官已驰马来报,〃报……大将军!前锋营有军情来报!绵县以北十里,似有小股西滇军踪迹。〃
〃知道了。〃孙永航点了个头,立时转向佐寅。〃佐寅,我军是否反败为胜,就全看你这三千兵马了!〃
佐寅握紧了腰间的佩剑,〃末将但凭大将军军令!〃声音很稳,似是浑然未将那一番即将铺开的厮杀放在心头,只一味的沉稳与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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