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 by 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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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 by 姒姜-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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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呵〃船头一位头戴紫纶巾,身着宝蓝色大绫的兵部尚书相渊正将手中折扇一摇,画舫与小船相会,舫上放下舢板,自是相邀之意。
骆垂绮瞧着这舢板有些心怯,又因自己脚伤,心头不免有些尴尬。她朝孙永航望去,却见他只是一笑,竟是一把抱起了她,两步跨上大舫后,才将她放下,一手扶持着。骆垂绮又羞又急,顿时把脸又红了个遍。
那相渊也看得有些愣住,年轻人如此大胆无所顾忌倒也出乎他的意料。嘴角有些抽动,却也不便说什幺,他只是略带不赞同地朝骆垂绮瞥去,暗道这堂堂骆清晏之女何以如此不知礼统。这一看,便是他年已过半百,也仍不免给瞧了呆住。这骆垂绮稳稳秀秀地立在一边,风华婉约,柔弱已极却又给人清持的感觉。脸半垂着,只略略瞧见温润莹白的侧脸上泛着娇红。饶是如此,相渊已在心中暗道:好一个惠秀美貌的女子!只是这一身站着,便已露出淡定娴淑之气,身出骆门,果然不虚!
〃呵呵,贤侄夫妻情投意合,真是可喜可贺啊!〃
〃让世伯见笑了,内子新伤了脚,有些不便。〃孙永航落落大方地扶过骆垂绮,〃这位是兵部尚书相大人,与爹是至交。〃
骆垂绮盈盈一拜,〃垂绮见过世伯。〃
〃呵呵,好好!〃相渊亲手将她扶起,正面打量了她一番,才笑道,〃出身名门,到底不凡。〃
〃啊,世伯过奖了!〃孙永航轻轻把话接了过去,同时亦将妻子带回自己身边。
〃怎幺会过奖?瞧瞧这身书卷灵气,便是我家柔儿比不得的。。。。。。〃相渊还欲说什幺,却被一声清脆的嗓音给截了去。
〃爹爹又在说我什幺坏呢!〃
骆垂绮还未瞧清楚,舢板上便又多了一位粉红春装的娇艳少女。她嫩红着脸儿,扯住相渊的衣袖轻晃着撒娇,明亮的大眼不时还望他们这边偷瞧。
孙永航淡淡一笑,〃世妹天真可爱,也是率真性情。〃他婉言推赞,却也不愿说垂绮有什幺不如他人的地方。
相渊朝女儿呵呵一笑,〃不知安分!来,还不见过客人!〃说罢,他又朝二人道,〃小女柔姬,都被惯坏了!〃
那少女明亮的大眼水灵灵地瞅着孙永航,如朝花般的脸上现出一抹微红,虽心思转在孙永航身上,却是上前拉住了骆垂绮的手,嘻笑着叫了声〃姐姐好漂亮!〃
骆垂绮看着她阳光般开朗的脸孔,心下又想起自己身世,已经十年了,她再也无这样的家人可以撒娇了。她心中感怀,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妹妹正值芳龄,那才叫美呢!〃
〃哪有哪有!〃柔姬拉着她的手轻晃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过孙永航,却只与骆垂绮说话,〃姐姐像个仙女似的,我刚刚偷偷瞧了好久呢!〃
骆垂绮杏眼淡淡瞟了一眼孙永航,见他只顾与相渊说话,并不朝这里瞧上一眼,她眉眼淡垂,唇际的笑痕有些深长起来,〃妹妹见笑了。〃
许是这声音也有些淡,惹得那少女终于正眼朝骆垂绮打量过来,一看之下,明眸不由有些缩紧,那张明艳如花的笑脸也如春风拂过般,开始淡开。她扫过骆垂绮腰间的那竿笛子,红唇微扬,下巴不自觉地往上轻抬,流露出大小姐的盛气做派来,纵使她仍是带着亲和的笑。〃姐姐会吹笛子啊?〃
〃啊,只是略学过一些。〃骆垂绮答得平和,一如她的笑容,只见娴静与优雅。
〃那我与姐姐一起合奏一曲可好?〃少女微笑的唇边泛过一层深晦与挑衅,看得骆垂绮不由有些好笑,正欲推辞,却听相渊也插了进来。
〃哎,你一个小丫头怎幺可与人家相比!当年骆相可是碧落第一才子!〃句句话含深意,听得骆垂绮眉心不由微皱。
〃世妹琴技独领天都,自是不凡的,内子岂敢与之争锋。〃孙永航眼神暗隐了一层愠怒,虽面上带笑,心中却着实不甚痛快,只是碍于面子,不便为过,但也不愿一个娇纵的千金小姐硬将垂绮给压了下去。他看了看垂绮的笛子,绽开一笑,〃不如我与内子合奏一曲,请世妹指点一二。〃说罢他也不等少女应诺,伸手接过骆垂绮的笛子,向少女一揖道,〃不知世妹可否借琴一用?〃
〃呃,请。〃少女见如此说,纵有不愿也只得相从。
二十七弦瑶琴,上等的桐木烧制而成,龙池凤沼间以玉为征,细致精巧。骆垂绮见了不由赞了一声:〃妹妹好一把琴!〃
〃姐姐请用。〃少女语气淡淡,有一丝隐隐的不甘。
孙永航体贴地扶妻子坐了,站到她身侧,将褐黄色的长笛放至唇边,幽幽的眸光与调好了弦的骆垂绮相对,相下一笑,自然而默契。他气一吐,她手一动,悠长的曲调便飞越而出,正是《闲情赋曲》。此曲本由陶潜的赋作《闲情赋》而谱,情曲潇洒而飘逸,悠远而韵长。
〃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
这一刻,只见湖风飘荡,二人处于船头,一个如玉树临风,衣袂飘举,一个如芝兰幽放,静雅淑芬。身后湖水漾碧,远山吐翠,那浓稠淡渺的山光水色间,二人月白色的轻衫轻扬,真如神仙眷侣,羡煞凡人。
笛声疏荡而有志,琴声柔婉而有骨,一个志比云霄,一个情托鸥雁,端的是相辅相合,琴瑟相谐。二人两两相望,渐渐亦忘却周遭之事,只觉天地间只剩下彼此,只剩下这笛声与琴声相绕,恩爱两不疑!

第6章

时近六月,初夏的暑气便蒸得早蝉喧唱,一园新近修整过的禁宫便叫这早蝉先给唱了热闹。园子新修,自是少不得去赏玩一番。干定女皇手携着两个皇子与公主同游,一群大臣自然相从。
孙永航跟在孙老爷子身后,闲步庭院,只觉浓荫蔽日,倒也舒心快意。虽有蝉儿争喧,亦不觉烦躁。此一行是沿水款步,水风袭袭,再加上满园芬芳,自是惬意万分。皇家气派,园子虽是新建,却移来了如此大树,连塘柳俱是长绦垂水,不见新种之象。
正自思索间,孙永航忽觉眼前一眼开阔,一片湖光潋滟,清荷摇曳。只见那日光照耀下,那塘菡萏绿叶恬恬,中有几朵淡粉色的荷苞亭亭玉立,在微风中款款生姿。女皇率先登上了那层形如长廊却比之长廊更为开阔的高台,四围俱设栏杆,孙永航上去了才知,原来这台子竟是建在堤坝之上。
〃众卿说说,此处如何命名才是切景?〃女皇一手遥指荷塘,眼眸淡淡扫过众人,在垂首而立的孙永航身上一顿。
早有跃跃欲试的文官等着这一显才华的时机了,见女皇如此问,都假作微一沉吟,吐口而出,〃皇上,您看'漪菡亭'如何?〃
女皇淡笑不语,似在斟酌。旁处已有另有一位朝官驳道:〃此名太过靡丽,红莲如此清雅,如何当得?皇上您以为'濯清'如何?〃
〃这也太过素淡,芙蓉本自清纯,这名儿反显清高,不妥不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所提出来的几个名儿都否决了。孙老爷子朝女皇觑了眼,深沉的目光瞥向自己的孙子,轻轻在旁点了声,〃永航。〃
孙永航会意,便跨出一步道:〃皇上,臣以为此处拾级而上,景致开阔,正是一级露一景,不如就名'露莲台'。正如方才大人所说,莲者清新脱俗,色纯而质朴,正如不经修饰却风姿天成的菱女,明白晓畅即可。不知皇上圣意如何?〃
〃嗯,不错。〃女皇轻轻颔首,又问:〃此处还缺一联,依爱卿之见,当怎幺个题法?〃
孙永航放眼望向荷塘里粉面嫣然的红莲,不意间想起垂绮,觉得妻子亦是这般清纯可爱,粉面含羞。他看着荷花的眼波不禁微醉,仿似瞧见垂绮温柔甜蜜的笑意。。。。。。。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临镜本自娇颜色,出水却带三分羞。〃
好个'临镜本自娇颜色,出水却带三分羞'!清纯而不流于粗鄙,脱俗而不流于清高,以娇羞之意态暗扣'露莲'的欲隐又现,便是菱女之色亦描摹了出来。当下女皇含笑朝孙老爷子瞧去,〃孙公家门,才学俱佳呀!〃
〃谢皇上夸赞,是皇上与诸位大人青眼抬举,永航不过后辈小子,哪里敢当过誉之词。〃孙老爷子拄着拐杖欠身笑答,语意虽是谦逊,亦不免带上了几分骄傲。
〃呵呵呵,孙公过谦啦!永航有治国辅君之能。。。。。。〃女皇还欲再说,却见台下远远奔来一名内监。她微微拢眉,认出来的是安元殿掌笔的效远,定是有急件了。
果然,效远奔至台上跪禀道:〃启禀皇上,西滇人奇袭泸州,已夺下宜晴、绵县,泸州守将贻误战机,害怕朝廷处罚,已降了西滇,现正率叛军直取锦川。〃军国大事,但效远久居安元殿近三十年,鬓白的头发便是沉稳的昭示。
孙永航听了暗暗皱眉,这个泸州守将冯源平日最是消怠公务,荒于练兵,他已多次上书参劾,但不知为何,女皇却总是相护,将他的折子留中,不见惩处。
女皇淡淡一摆手,已过四旬的面容上淡定从容,不动如山。但额间已见青筋隐隐,〃这是哪儿发来的?〃兵部尚书相渊仍在此处立着,那便不是兵部的简书了。
〃回皇上,是泸州副将李江冒死托其下小卒送出的血书。〃
〃。。。。。。冯源!〃女皇细不可闻地念出这个名字,目光已现阴沉,〃速传长安候及其夫人来见。〃她扫了眼惴惴而侍的众臣,手一挥,〃你们权且退下,相渊,孙永航,你二人速将泸州一地的军况察清楚,上报与朕。〃
〃臣领旨。〃

骆垂绮的伤已渐大好了,这些日子来多半闷在屋里也着实气闷。这天不知怎地兴起,想着了'撷芳苑'的睡莲了,便由溶月扶着,慢慢散步至那回廓坐了。
初夏时节,草木俱是蓊蓊郁郁,苍苍翠翠地遮了大半骄阳,只留下斑斑点点的日光撒在莲池里,反射出粼粼的觳纹,如金如银,照得人睁不开眼。那池睡莲倒开得好,淡粉中夹出几分嫩黄来,清纯可爱。那莲叶恬恬中有细鱼丛丛,以花箭为阴,似是喁喁而语。
溶月看得可爱,笑着问:〃小姐,你说这鱼儿会说什幺话?〃
骆垂绮听了一愣,随即笑道:〃怕不就是哪里有食吃吧?〃她抬起头看看天,晴空万里,白云都不知躲哪儿去了,只剩下一墨色的碧蓝,亮得人眼难开。有蝉儿细细地吟唱着,愈显得这方清静。
溶月抿唇一笑,〃我瞧不是。它们定是在说哪家的小鱼觅得了良婿,哪家的鱼姑娘得了宝宝呢!〃
骆垂绮瞟了她一眼,脸儿微红,但转瞬间又笑颜如莲,〃嗯,是呀!我们溶月也是个大姑娘了呢!〃
〃小姐!〃溶月见反倒说回自己身上,立时有些急了,〃溶月不嫁!溶月要呆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一辈子!〃
〃呵呵呵,我可不敢把溶月留成了老姑娘!〃骆垂绮嘻嘻一笑,亲昵的手指刮上有些羞恼的丫鬟,〃傻溶月,我一定替你觅个好人家,但没找到之前,我可舍不得!〃
〃小姐。。。。。。〃溶月还欲再说,却听后面传来一阵苍老而宏浑的声音。
〃呵呵呵,这不是垂绮幺?〃
骆垂绮连忙转身去看,只见庭院里远远地拄着拐杖过来的正是孙老爷子孙楔,当下,她与溶月俱是敛衽行礼,〃孙媳见过爷爷。〃
〃太爷。〃
〃好好。〃老爷子虚手一扶,面色虽有些病中的憔悴,却仍是带着几分威严,〃自家人不必多礼。来来,还坐着,咱们聊聊啊?唉!人老啦,就想找个亲近的人罗嗦几句。。。。。。垂绮不会见厌吧?〃
〃爷爷这是哪儿话,垂绮求之不得呢!〃骆垂绮上前扶着老爷子在一处石凳上坐了,知道他必是有事要说,便吩咐溶月道,〃去沏壶茶过来吧。〃
〃是。〃溶月识趣地退下。
老爷子瞧见溶月远远地走了,才眯着眼笑呵呵地瞅了骆垂绮一眼,〃近些日子还住得惯吧?〃
〃很好,叫爷爷费心了。〃她持着笑意,脸上温温柔柔的。
〃好好,孩子啊!孙家的媳妇里你是我最中意的一个!〃老爷子说得有丝感慨,〃永航娶了你,是他一大福气。〃
骆垂绮淡淡一笑,听他继续往下说。
〃啊,垂绮啊,听说你待嫁时可是才名满天都啊!若不是早在十七年前这骆相之女便被老孙家给定了,不知道现在还是怎生门庭热闹呢!〃老爷子眼露欣赏,这娃娃沉得住气。
〃爷爷过奖了,哪有的事!不过是几位世伯的过誉之词,不知怎地就传成了这样。〃骆垂绮心中略略有些知晓孙老爷子要说的话了,虽端着笑,心中却着实发苦。
〃呵呵,不是过誉,堂堂碧落第一才子之女,又是名士杜迁唯一的徒儿,虎父焉有犬子哪?〃老爷子眼微微一睁,止住她的谦辞,〃孩子哪,你不知道,当年你爹还在的时候,我与他同朝为官,共辅先皇,扎稳了这片江山。你爹当时还发过宏愿,定要取西滇,平苗人,北上麟州,一统中原,那是何等样的气迈古今啊!〃
骆垂绮看着这位心机深沉的老人,这一瞬间,他仿佛沉浸在回忆里,想当年的气概铺陈而出,使得他布满了褶皱的脸顿时须发皆张,平添一股豪气。她回想着父亲还在世的样子,书生意气,清酒纵论,共图国业,那是怎样的一种豪迈呢?
〃可是,没等到他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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