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金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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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金缺玉-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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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霍无涯对于江湖间的恩恩怨怨,并不理会,但由于他精通医理,凡是有人受伤,前来求他医治的,无论是何门何派,他都一律医治,绝不推辞。

霍无涯听得仆从说有人受伤,点头道:“把他抬进来。”

仆从应诺一声,便出去把尹志清抬入,霍无涯一看,奇道:“原来是尹志清,本来他的本领不弱,何以竟会伤得如此重!”

当下霍无涯便叫女儿入房取出两颗自制的九转还魂丹来,用水化开了,叫仆从把尹志清的牙关撬开,把药水倒进尹志清的口中。

霍月娥在房中间道:“爹爹,这道士你认识么怎会伤得如此厉害”

霍无涯道:“此人名叫尹志清,乃是现今崆峒派掌门人刘文海的得意弟子,以前我和刘文海相叙时,曾见过他一面,当时他的武功底子已经很好,现在隔了多年,他的武功当大有进展,打伤他的人自是不弱。”

霍月娥突然问道:“莫不是残金毒掌伤他的如果是的话,我想你也不必理会这些事了。”

霍月娥因为自幼跟随父亲在一起,习染了不理世事的个性,平日遇到什么事情,她都是不愿介入漩涡,此时因怕尹志清是给残金毒掌打伤,父亲出面医治,不免发生麻烦,故此才有此说法。

可是,霍无涯对武事虽然不理,但对医人方面,却没有放弃,摇头道:“月娥,你如此想便错了,一个人不能见死不救。尹志清命在须臾,如果迟救半个时辰,便会丧命,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应该不理的。”

正说间,尹志清已经悠然醒来,惨然一声:“痛死我了!”

七星神剑霍无涯见得尹志清苏醒过来,心中甚喜,这是一种心理,任何一个人也想见自己所医治的人有起色。

霍月娥见尹志清苏醒,叫道:“爹,这道士醒来啦!”说着便走近尹志清的身旁,问道:“你怎会伤得这么重”

霍无涯连忙制止她道:“月娥,你不要多跟他说话,以免影响他的伤势,他受伤非轻。”

说着,便把尹志清放平在地上,然后伸手向他身上各处推按,推按了半个时辰,只见尹志清灰白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匀顺了。

受伤的尹志清,自忖定难得救,想不到经过七星神剑霍无涯的推按后,浑身觉得有阵阵的暖气由霍无涯的手掌中传到他的身上,痛苦也渐渐消除。

这乃是霍无涯施用“推血过宫”的上乘医法来替尹志清治理伤势,现在江湖上能用这上乘医法的只有他一个人,女儿霍月娥虽然也学过这门功夫,可是“推血过宫”乃是要内功深湛才能有用,否则不生效力,故此霍月娥也不曾替人医治过。

当下尹志清悠然说道:“霍老爹,我能够活命,完全是拜你之赐!此恩此德,晚辈真是没齿难忘。”说着,就想坐起来。

霍无涯忙摇头道:“尹贤侄,虽然你的血脉已经调和,但却不能立即起来,否则伤势受了震动,就算华陀复生,也难医治了。”

尹志清听说,便躺回地上,但口中仍然是称谢不迭,道:“霍老爹,你救活了我,我怎样谢你才好”

瞬息之间,八步赶蝉程垓心中疑云丛生,思潮互击,眼角转瞬处,古浊飘已将萧凌横抱了起来,他不禁一笑忖道:“其实这些事,又与我何干我何苦来苦苦琢磨。”

心中微觉舒坦,跟着古浊飘穿入那片竹林,眼光动处,心头又是一凛。

原来那走在他身前的古浊飘,手里虽然抱着一人,但走在这积雪淹胫的小径上,脚下竟没有留下半个脚印,八步赶蝉不禁暗暗倒吸一口凉气,自家这也是以轻功成名的人物,此刻和人家一比,可的确是相差得太远了。

他心中不禁闪电似的掠来另一个想法:“这古公子功力之深,真如汪洋大海,难以测度,怕比之纵横武林的残金毒掌也未遑多让,当今之世,又有谁能将这不过方是弱冠之年的贵介公子调教得如此出色呢”

他心中一动念,便又生生不息,又想到金刀无敌黄公绍的尸身:“他既中残金毒掌,却无金色掌印,难道除了真的残金毒掌外,还有一人是假冒的难道那假冒残金毒掌之人,和这位相国公子有着什么关连”他微喟一声,仍是茫然。

虽然他自己告诉自己,对这些不解之谜不要多作无谓的思索,但是这出于天性的好奇心,却无法控制。亘古以来,人类变化虽大,但这种渴望揭穿谜底的心理却一成未变,是以千百年来,世上也没有一个谜是永远不会揭穿的。

他悄然步上台阶,脚下突然一响,他低头一看,靴上沾着些污泥,而污泥上却又沾着一张纸柬,他不经意用另一只脚将它拂在地上,默默地随着古浊飘走进了门,此刻,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竟是这么渺小,渺小得不禁使他有些自卑。

古浊飘轻轻将萧凌放到床上,回头四顾一下,皱眉问道:“棋儿呢”

程垓摇了摇头,心中不禁又暗叹一声,须知八步赶蝉程垓在武林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此刻古浊飘却以这样的态度向他问这种话,他心中自然大大不是滋味。

这就是人类的通病,在他已觉自身渺小而生出自卑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会分外敏感,受不得一丝刺激,若他心中坦然,他就会知道人家这句话根本不是问他,更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古浊飘像是也发觉他面色的不豫,笑了笑,缓缓说道:“小弟心乱,不曾招呼程大侠。”

眼光动处,忽然看到棋儿跑了进来,一面却低着头在看一张字柬,便道:“棋儿,去倒些茶来。”

棋儿却像是没有听到,犹独自出神地看着那张字柬,古浊飘两道剑眉方自微皱,心中忽然一动,棋儿却抬起头来一笑,将那张字柬递到他面前,笑着说:“相公,这张纸条子是哪里来的,怎会跑到外面的台阶上”

程垓一看,那字柬上满沾污泥,正是先前沾在自己靴上的,不禁暗暗奇怪:“难道这张字柬上,又有什么文章”

古浊飘已将那字柬接了去,一目闪过,不禁微微笑道:“程大侠,看样子飞英神剑也来至此间了。”

语气淡淡的,程垓却吓了一跳,赶紧拿过来一看,却见上面写着:“凌儿知悉:此间已无事,不可多作逗留,速返江南勿误,屋后有马,枕下有银,汝可自取,回堡后切不可将吾之行踪泄漏,切记,切记。父字”

却正是玉剑萧凌在那废宅中得到的字柬,她随手丢下后,无巧不巧,竟被程垓沾到脚上。

这张字柬却使得本来已杂念百生的程垓,心中又加了一层疑惑:“潇湘堡一向不涉足江湖,这飞英神剑却怎的来了而行踪又是如此的诡秘,竟想连他家中的人都瞒着,竟都不和他女儿见面。”

他长叹一声,抬起头来,和古浊飘那双锐利的眼神一触,目光不禁一垂,却又看到古浊飘的嘴角竟带着一种冷削而残酷的笑意。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忖道:“若是天灵星在这里就好了,也许他可以解释出一些事来。”

一念至此,他又想起了孙氏叔侄:“他们到底到哪里去了呢”再一动念:“龙舌剑林佩奇到哪里去了呢”

那天晚上他们在相府中发现人影,追出去时发现就是残金毒掌时,龙舌剑就未曾露面,此刻却又不在相府中,程垓心中不禁忐忑不已,突然又有种孤独的感觉压到他心上。因为他心中的所有疑念,只能藏于心底,而没有一人可以倾诉。

抬目一望,古浊飘嘴角的笑容已消失了,也愣愣地在出神,仿佛他也是和自己一样,心里有着许多分解不开的心结似的。

“这真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程垓暗叹着,却决定在这里留下来,因为这神秘的相国公子,此刻已深深吸引住他了。

萧凌的病,在细心的看护以及名贵的药品下,很快地好了起来,只是这场折磨却使得她的身体心力都变得异样的孱弱。

她是完全安静的,因为在她卧病的房中,除了一个丫鬟侍候着她外,就绝无外人再来打扰她了。当然,她也不知道她所存身的地方是哪里,因为自从她神智清楚后,古浊飘就没有来看过她,当然,她也奇怪自己怎会从一个阴森凄凉的废宅中,换到这种所在来,因为在她病着的时候,她是晕迷的,什么事也感觉不到。

此刻,她只觉得身子仍是软软的,虽然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但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没有力气自己去查明。

程垓呢他不时由棋儿所告诉他的后园中的小门跑出去,漫无目的地四下走着,他希望自己能碰到天灵星孙清羽龙舌剑林佩奇,他更希望自己能碰到飞英神剑萧旭。

但是他失望了,这些天来,他甚至连古浊飘都没有看到。

日子,像是非常平静,然而这些日子真是平静的吗三天过去,三天后的晚上仍然像三天前一样,黑暗而森寒,相府的后院,突然嗖的掠进一条黑影,身法轻灵巧快,曼妙无匹。

但是这人影一掠到地上,身子就向后一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他挣扎喘气的声音粗重,像是受了极重的伤,神态却又极为惊慌,像是那使他受伤的敌人此刻仍跟在他身后。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四顾一眼,园子里是死寂的,他似乎稍稍放心,尽力又纵身一掠,掠到假山山石下的阴影中,似乎已经力竭,砰的,坐在地上。夜色微映,可以看到他脸上竟蒙着一块黑色的方巾,只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只要眼睛一闭上,他的脸面就是一片漆黑了。

蓦地,一阵衣袂所带起的风声掠来,他大惊,勉强忍住喘气声,但一条人影已飕然掠来,口中低沉的叱道:“谁”

竟是程垓。

程垓闯荡江湖数十年,可算是老江湖了,睡觉当然警觉得很,这夜行人在园中发出的声音虽然低微,但他已觉察,赶了过来,果然看到有一团黑色的人影躲在山石的阴影下。

八步赶蝉心中一动:“难道是龙舌剑回来了”

一个箭步,又窜了过来,却见这夜行人一色黑衣,连面目都是黑的。

他不禁一惊,身形猛顿,突然,身后又有风声嗖然,一个清朗的口音道:“何方朋友,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风声一凛,从程垓身旁越了过去,右手疾伸,五指如钩,疾向那夜行人右臂抓去。

那夜行人虽然身受重伤,但武功极高,临危不乱,脚下微一错步,左掌一圈一吐,连削带打,竟反削对方的腕肘。

程垓此刻已看出从他身侧掠过的那人,正是古浊飘,想是声音也惊动了他,他也赶了来。

古浊飘一招递空,低叱道:“朋友好快的身手!”手掌突的一翻,反擒那夜行人的手腕,正是武当派名倾天下的“七十二路小擒拿手”。

那夜行人似乎也想不到他变招如此之速,右臂猛撤,左掌回旋,嗖然一掌,切向古浊飘的胁下,这一招招式奇妙,竟是中原武林各派所无的妙着,只是他已受重伤,招式的运用,已稍觉迟缓,掌上所发出的力道,也显得软弱了。

程垓心中一凛:“怎的又出来个如此高手”

却见古浊飘轻轻一笑,身形一倾,脚下却如生了根似的,那夜行人的一掌却也堪堪递空,但掌风下压,古浊飘的双掌已硬递了过来。

这夜行人受了内伤,当然不敢硬接这招,而且此刻他喘气的声音更重,气力愈发不支。

但古浊飘得理不让人,嗖,嗖,又是连环两掌拍来,那夜行人闷哼一声,尽着全力,忽然使出一招。

他右臂忽然伸缩一下,并指作剑,带着一丝轻微但却曼妙的波动,嗖然点向古浊飘心下巨阙穴旁的左“幽门穴”。

这一招招式看却平淡无奇,但妙就妙在他那一丝轻微的波动上,生像是认得人家招式中的空隙似的,倏然穿出。

古浊飘低笑一声,脚跟一蹬,倏然后退五步,旁观着的程垓却惊呼道:“终南郁达夫!”

原来这夜行人所使的一招,正是传诵武林,昔年华山一役中,蒙面剑客终南郁达夫仗以重创残金毒掌的“笑指天南”。

八步赶蝉程垓当时虽未见过此招,却听人说过,此刻见了那夜行人手中虽然无剑,但他以指作剑,使的却是剑法,再看到他身上的全身黑衣,和面上所蒙的黑巾,心中一动之下,不禁惊呼出声来。

那夜行人听到这声惊呼,举止果然更惊慌,身形一动,竟尽着最后的余力扑向围墙,生像是怕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似的。

古浊飘嘴角微微冷笑,像是明知他跑不出去似的,是以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八步赶蝉却掠前一步,大声叫着:“郁大侠。”

那夜行人头也不回,已自掠到围墙之下,哪知墙外“嗖”“嗖”又掠进三个人来,竟挡在他面前。一个瘦削的汉子朗声道:“郁大侠,我们找得你好苦,郁大侠,你又何必隐掩行藏,难道是不屑与我们为伍吗”

站在他身侧的一个矮胖之人却哈哈大笑道:“华山会后,郁大侠神龙一现,至今匆匆已十余年,郁大侠还认得我这老头子吗”

八步赶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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