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名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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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名伶-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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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明,近来可好?”

男子转过身来,本就消瘦的脸颊好似又清减了几分,温文浅笑,“除却宣州事务有些繁忙,我一切都好。你呢?在长安可还适应?”

张好好神情淡淡,“老样子罢了。子明,坐。”

男子也不客气,抬手接过张好好手中的托盘,“你坐吧。你我二人之间,纵是没了那层关系,也毋需这般客气。”

张好好抿了抿唇,瞧着男子娴熟地斟茶,仿似被水汽熏了眼睛,无端端觉着眼眶发热。洪州一别,无论他们成了什么样子什么关系,他始终待她如初。即便当初他曾骗过她一回,但这样历经沧海桑田的情义,却是她穷极一生也难以还报的。

“子明,你若着急,不如我遣人将皇上请过来吧。”

男子一把拽住将起未起的张好好,“好好,不急。皇上事务繁忙,还是莫要轻易前去叨扰为好。我此次带来一封大哥的文书,命人呈给皇上便是。”

张好好虽未历经过官场种种,却也知晓些里面的弯弯道道儿,见男子如此轻描淡写这才稍稍放了些心。

“子明放心,我这便去安排。”

男子将文书交给张好好,她回到房中取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匣子,将文书置于底层,上面放了些许晾干的桂花。张好好这才将匣子交给甘露殿的管事,“劳烦公公将这匣子呈给皇上,里面是今年新采的桂花,妾亲手晾制,请皇上品尝品尝。”

待张好好安排好一切回去,只见男子正慵懒地倚在桌案上翻着一卷书籍,察觉到张好好进来,抬眸浅笑,“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吧。”

待张好好回过神儿来,已于男子对侧坐下,一杯清茶正稳稳出现在她面前。张好好敛眸抿唇,抬手接下瓷杯,嗅着幽幽淡香,“子明何时也学得这般泡茶手艺?”

男子神情温和,浅啜了一口茶水,任芬芳自舌尖蔓延开来,“从前我只是爱品茶,后来方知,泡茶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乐趣。”

“子明,你果真是与从前不同了。”

男子持着杯盏的手僵了僵,他何止是如今才与从前不同?洪州那一场往事中,但凡涉入其中之人,不变的能有几个?

他,大哥,嫂嫂,还有那个人……无论是谁,都回不去了。只是、只是……眼下她竟是注意到他身上的变化了吗?

“好好,没有人是不变的。而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瞧着男子似莹润又似灼灼地目光,张好好极知分寸的没有再问下去,“子明,如今我身在皇宫,倘若你有什么需要之处。不必客气,尽管开口便是。”

男子乍然一笑,漆黑的瞳仁中流转着温暖炫目地光彩,“我自是不会和你客气。日后,我也不会再同你客气。”

迎上张好好略带疑惑的目光,男子只敛眸静静品着杯中茶水,两人时而闲话些朝堂后宫乃至民间的杂事。直到一声唱诺,打破了静谧安然的宁和,“皇上驾到——”

张好好与男子齐齐起身,于门前跪拜,“妾见过皇上。”

“洪州沈述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昂扶张好好的手不禁僵了僵,向跪于左侧的男子看去,“你便是沈观察使的弟弟?”

沈述师不卑不亢,“回皇上的话,正是。”

张好好起身后,退避一侧,“皇上,若是无事,妾便先行告退了。”

宫人呈上去的文书,李昂早已看过了,其中并未什么涉及秘辛的大事,便道,“无妨。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规避。”

三人入座后,两人交谈之下,张好好方知竟是宣州出现了一种难以治愈的疫病。这种疫病虽是不致即刻要了人的性命,却是使人丧志贪婪。

此病源于宣州附近的一座小村落里,传染开来的时候并未引人关注。数月后,那个村落里的人皆变得好吃懒做荒废事务,后来甚至以打家劫舍为生。

宣州一带皆盛传那村落里的人是因得罪天神而被降罪,张好好平素对医术颇有些涉猎,待两人交谈告一段落时,开口道,“皇上,听这些人的症状,妾以为倒似中毒的迹象。。”

个中疑点颇多,李昂一时间也难以定下决断,“倘若是中毒,未免也不合常理了些。有谁会对一个小村落里的人下手?还是整整一村子人。”

沈述师瞧了张好好一眼,转而道,“如此猜测,听起来是不可思议了些。但以臣在宣州这些日子的见闻,或许,并不排除中毒的可能。”

李昂沉思片刻,瞧着时不时瞟张好好一眼的沈述师,“沈郎君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便先回去歇着吧。此事,待明日朝堂上商议过后有了定夺,朕再行召见于你。”

沈述师离开后,李昂怔怔盯了房门的方向许久也未回神儿。不知为何,张好好竟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那些遗失在流年夹缝里的岁月,如转鹭灯般于心间回放。

 第二十一回脉脉痴心谁与诉(下)

“歌娘,倘若我没有记错,方才那沈二郎君应当是你在洪州的故人吧?”

迎上张好好微惊的目光,李昂涩然苦笑,“我纵是对天下人用尽心计,却永远不会拿那些手段对你。”

张好好不动声色地掐紧袖中的指节“皇上且宽心,妾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昨日甘露殿里的种种,皇上便当妾从未说过吧。”

李昂明白张好好这是在妥协,然而,却也是在告诉他——她不曾应下的,他亦勉强不得。

“歌娘,宣政殿尚有未尽事宜,倘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张好好一言未发,却在李昂经过她面前时,抬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定定地瞧着他,“皇上,我们谈谈吧。”

夕阳漫天,余晖尽染。

一方几案,两碟小菜。半壶清酒,成双瓷盅。

张好好为李昂斟了酒,“皇上,今日我们便不论君臣,只谈风月的醉上一回可好?”

自打张好好知晓了他的身份,他们纵然时时相见却再不复往昔自在,张好好所请也正是李昂汲汲欲求之心愿。

“好!人生难得自在,今天我们便不醉不归。”

两人如同市井小民般划拳、掷骰子,不多时,张好好便已是脸颊绯红。越喝她那双冷清的眸子越是如同一泓清泉,黑亮得惊人,波光潋滟中似水光隐隐涌动。

瞧着对面妩媚娇俏的容颜,李昂也渐渐醉了,“歌娘,你素来身子弱,便到此为止吧。余下的,我替你喝。”

张好好但笑不语,久久方才抬眸去瞧李昂,“想必皇上心中定是藏着诸多疑惑。但凡皇上想知道的,今日歌娘定当知无不言。”

那些陈年旧事,已过去了太久太久,纵是李昂倾尽人脉去调查也不过得知其中之二三。现下得张好好如此承诺,李昂本是该开怀的,然而他却怎么也问不出那个在心间早已千回百转的问题。

张好好仰头饮尽瓷盅里的清酒,神色冷然眸光清亮,“今日,皇太后来甘露殿了。”

李昂持着酒盅的手僵了僵,“皇太后可曾与你说些什么?”

“她问我愿不愿意留在皇宫。”

李昂不由抬眸去瞧张好好,朦胧月色下她姣好的容颜似是泛着莹莹光辉,“你是如何回答的?”

张好好蓦然转头,两人眸光交汇,“重要吗?我如何作答,当真重要吗?”

李昂心中一震,“歌娘,你……”

如今的朝局,皇太后讳莫如深的心思,她与他之间早已注定了结局。李昂终究是一国之君,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该是家国天下。

李昂蓦然起身,发了疯一般紧紧拥住张好好,“你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的劝服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好好眸光轻颤,“皇上,你醉了。”

李昂手上的力道一分分加重,似要将她揉入骨髓才肯罢休,“回答我!你方才不是说但凡我想知道的,你定当知无不言吗?如今,我只想知道这个。”

“你终究是皇上,权倾天下,一呼百应。而我不过是小小妓伶,于我看来,再没有比自由更重的东西。倘若不能劝服皇上放下,我又怎可能脱身离开长安?”

李昂深吸口气,压下心间浮动的情绪,“谁教你这样的?张好好,到底是谁教你这样的?你是女子,何须这般坚强隐忍?”

“歌娘,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会不清楚吗?你重情重义,可对毫不相关之人却是冷漠至极。倘若当真如你所言,你只管设法离开便是,何须如此费尽心思的劝我?歌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张好好身子僵了僵,继而勾唇笑道,“不曾想,皇上竟也是如此自作多情之人。”

张好好话音未落,便被封住了樱唇。濡湿灼热地柔软强势的攻城略地,迫得她节节后退,几乎喘不上起来。

瞧着瘫软在怀中连连喘息的娇软身躯,李昂温柔地为她拭去唇边的湿润,低声呢喃,“歌娘,我只恨今日装大度,叫你与那沈述师多处了个把时辰。倘若见着文书,我若即刻起驾来甘露殿,你会不会便少了这许多顾虑?”

张好好身子一震,不由抬头去瞧李昂。他竟是,连件事情也猜到了?

 第二十二回此情绵绵无绝期(上)

“以你的性子,若是早就知晓朝中局势,定然不会如前些日子那般温脉。你今日孤注一掷的绝决,倘若我连些端倪都瞧不出,怎堪于长安乃至大唐护你周全?”

张好好瞧着上方俊逸雅然的身影,纵她用尽全身力气,却始终难以平息紊乱的呼吸。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比自己更了解她。倘若易地而处,或是李昂换一个身份,即便为眼前之人再冒一次险又如何?

只是,皇太后颈子上的黑记始终在张好好心间徘徊不去,已然成了她心中最大的劫。

如今,张好好终于明白皇太后莫名地敌意从何而来。慈恩寺中,她纵是阴错阳差救了她,但以皇太后之尊,倘若被人知晓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又何尝不是一种屈辱?

没有人愿意与屈辱的见证日日相对,更遑论崇贵如皇太后?

“皇上,我的心太小也太脆弱了,穷极一生也只能爱上一个人。纵是不能在一起,纵是我与他再也不可能……对不起。”

徐徐夜风吹得墙头枝叶沙沙作响,偏僻角落里一阕水粉色衣摆如鬼魅般时隐时现。李昂终是放开张好好,倚着冰冷地墙壁静默许久,“时辰不早了,你且先回去歇着吧。我得空再来看你。”

张好好欲言又止,终是瞧着那抹修长地身影,装似踉跄般离开甘露殿。

自打那晚后,张好好一连三日未曾见过李昂。直到第四日清晨,他一身便装出现在甘露殿,瞧着她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雅然,“自打你进宫以来便时常闷在甘露殿,今个儿随我一同出宫走走吧。”

想到张妈妈与寄居在临仙阁的兰月、赵炎,张好好不禁心中一喜,“皇上预备去往何处?”

李昂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你且去换身衣裳,待会儿我再告诉你。”

张好好素来性子淡漠,待出了宫门也未见李昂提及方才的话题,便作了罢。而李昂却是心思不在此处,前日,无意间听到甘露殿宫婢的闲话始终叫他耿耿于怀——“这新来的张娘子,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乐伶出身却得皇上如此赏识。”

“撇开出身不谈,她的模样真是美极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得天独厚的姿容。”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像是从未开心过。皇上如此厚待,倘若她肯上几分心,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有?”

“我也不明白。不过前几日听洒扫的芸姐姐说,她似是每日黄昏都会朝着南方眺望,出神的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方岂不是宣政门的位置?莫非是在惦念皇上?”

当时,听到此处李昂也曾有那么一瞬开怀。然而,另一名宫婢的话,却令他冷入骨髓。

她说,“这我就不晓得了。不过听常出宫的姐姐们提起,南方也是承天门的位置。”

李昂不禁转眸瞧着身侧女子,终是暗暗下了个决定。留不住的,强求何用?

两人在皇城街巷间走走停停,见着别致的首饰便叫张好好戴上瞧瞧,但凡张好好看上一眼的便叫店家尽数包起来。

张好好数次婉拒,李昂却似视若无睹,逛至下家,她便再也不肯看或试戴任何一样首饰。李昂见之,冷冷扫了掌柜一眼,“歌娘既是对这些首饰皆不满意,这样的地方留着做甚?”

察觉到李昂如此异常,张好好不得不谨慎问道,“皇……郎君,可是妾哪里做得不周到?”

李昂见不得张好好如此小心卑微,不由越发怒火涌动,却又羞于启齿便将怒气尽数洒在了掌柜身上,“看什么看?仔细明日封了你家店门。”

掌柜陪着小心说了无数好话,才将李昂送出店门。两人出了珠宝行,李昂转身便进了对侧的悦来赌坊,他随手扯下腰间的银袋子丢上注盘,片刻便输了个精光。

待李昂回头去寻张好好,却见她正被五六个男人重重围在中央。纵是张好好一脸冷漠不苟言笑,却始终避不开那些人别有用心的骚扰。

李昂瞧得越发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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