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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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 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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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弯眼——在国外,如果你能收敛收敛本性,多交几个没有压力的朋友。
  我却笃定,言希,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会恨我的。
  一贯地,我爱在他面前虚张声势。八岁时,我板着脸说,言希,我要的从来不是这样弱小的你;又哪知,言希唱做俱佳,只是装哭,转眼却做了鬼脸——知道了。
  不知道,是谁更弱小。
  放下筷子,他坐在书房的转椅上,忽然,眼凉如水,伸出手,攥住我的颈,使力,微笑问我——害怕吗,告诉我,陆流,你害怕吗。
  我无法呼吸,却看着他的眼睛,轻轻摇头。
  他一字一句——为什么,陆流,说说你的理由。
  我说——这个世界,只有我的兄弟……言希,不会……害我。
  他松手,指如玉般白皙,放在窗台。面容高傲着,平淡开口——记住你的话。我希望,有一天,这句话,也成为我原谅你的理由。
  而我,终究,害了他。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疯狂炙热的火焰中,第一次,清楚了,背叛伤的永远不是一个人。
  我无暇自顾,如果想要拥有一个一辈子可以在一起的人,他务必,与我一般,心硬如铁。
  时常在想,那场大火,如果言希死了,如果他死了,我会后悔吗。
  可是,他熬不过,即便活着,如此弱小,也终究与我陌路。
  而与其是陌路人,还不如是死去的兄弟。
  他说,陆流,我不会恨你。我要站在你面前,即使比你活得长一天,也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活。
  我趴在他的耳畔,轻声开口——言希,四年,给我四年时间。
  老爷子,终于相信我与言希毫无情义,反而把李留下,当做拿捏我的筹码。
  我离了国,却没有想到,我妈会如此雷厉风行,把言希打入尘埃中。
  我煞费心思,瞒住了老爷子,却没有瞒住这个女人。
  为什么。
  我问她。
  她却说,儿子,好好收敛你的眼睛,如果,你真的没有这样在乎一个人。
  我喃喃问她,你知道什么是兄弟吗,兄弟,兄弟,不是筹码,不是交易品,不是敌人。
  她看着我,同情怜悯,这是一个自诩温柔和蔼的母亲。她很大度,把照片的底片扔到我的面前——陆流,如果,这些,能让他永远留在你的身边。你这个好兄弟,还愿意毁掉吗。
  陆流。
  陆流,问问你的心。
  她说,言希很思念你,很思念。我给了他绝境,他无法回寰,而你,如果不能击败我和你爷爷,完全地掌握陆氏,就永远没有挽救他的资格。
  她的眼睛,望去了,是深刻的爱意和绝望,深潭一般。
  我留在维也纳。
  黑夜经常做噩梦,有人一寸一寸碾去言希的脊骨,我却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我无能为力,一直吞食安眠药助眠。
  忘去,睡去。
  认识了陈倦,是个极有意思的人,照言希的嘱咐,没有压力,与他相处,常常被他滑稽刻意的装扮逗得大笑。
  这是个美国的孩子,带着美式的开放,行为荒诞肆意。
  他的眼睛很干净,像鸽子。
  他说我,陆流,中国男人可以喜欢男人么。
  我笑,摇头,不知道。
  明白了他的欲望和意图,这相交,这友谊,变得让人惶然难过。
  第一次,不带目的,与人交友,依旧不得善终。他告白,我拒绝,这人愤而归国。
  吃了安眠药,梦是好梦,在梦中,与看不到模样的人背靠背,他递给幼年弱小的我红红大大的苹果,那滋味,真香甜。
  我们,相互依偎,汲取余暖。
  母亲在陆氏更加猖獗,大用外戚,上上下下,血流成河。
  爷爷含而不露,递给我几个企划案,问我怎样处理。
  他加速步伐,培养我。
  却不知道,再怎么弱小的狼崽子长大了,也会撕人。
  这世界,黑不是黑,白不是白。
  太荒唐。
  我常常转到唯一的中文频道,盯着天气预报,首都阴晴雨雾,天色好不好。
  2000年,无雪。
  从思莞处知道正牌温姑娘回到家,亦接过孙鹏的电话,提到言希的时候,偶尔,不经意,就挂了这姑娘的名字。
  言希,温衡,成双四字,好似它们原本的天造地设,不见突兀。
  我挂掉电话,心中愈发痛楚,却不知道,痛来自哪里,又有什么心力,去痛。
  可惜了。
  陆流,言希。
  也曾经如此。
  安眠药的量加大了,陷入黑甜乡时,幼年的我,常常望着苍茫,背后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年前,我邀四人到维也纳赏雪,独独漏了温衡。
  我终于,又见到了我的兄弟。
  他抱我,低笑——我还活着,你看。
  我回抱,这样舒服,这样融洽。
  不想去问,他要不要原谅我,或者,这本与我无关。
  与人比肩伫立,何问前尘。
  他总要娶妻,总要生子,总要百年长岁,我们彼时,当了老爷爷,坐在棋盘前,对笑一局,亦好。
  我妈问我,知道为什么大家爱叫你小菩萨吗。
  我笑,他们青光近视加散光,我怎么知道。
  我妈也笑,你常常容易安逸恬和,如果没有人逼着,永远走不到下一步。
  她给我看了言希和温衡在一起的照片,每一张,都十分清晰。言希温柔宠溺,张开了无限的暖意,似乎,便等着,这个女孩,一头撞入。
  他就着她的汤勺喝汤,把牙膏挤在她刚清洗过的窗户上扮老爷爷,扯着她的衣角大笑,嘴张成心形。
  我把这些照片摆在床头,吃过量的安眠药,也无法入睡。
  我终于知道,言希为何待我能不带恨意。
  他极高明,怕彼此这辈子为对方挖坑太多,恨意太多,先抛下我,寻了条退路。
  他极高明。
  我妈微笑着问我,他这样快乐,又留你一个人,陆流,你要怎么做?
  那些照片再次被冲洗,言希这辈子,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别人践踏他的尊严和抛弃。
  我第一次看那些照片,指握成拳,依旧抑制不住颤抖,我妈说——这样脏的东西,不是你该碰的。
  她亲自寄去,把回执扔给了言希。
  言希愣了许久,看懂了回执,很久很久了,就跪在了地毯上,眼睛望着我,那样惨痛,他喊的不是我的名字,我却几乎能听到他心脏裂开的声音。
  他低喃着阿衡。
  阿衡。
  阿衡。
  阿衡诶。
  一遍遍。
  忽然起身,疯了一般,在雪中,跌跌撞撞。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怕被温衡抛弃。
  那样脏的东西,给那么温柔干净的女孩,遍体鳞伤的言希,想着追回,太可怕。
  辛达夷看着我和我妈,警戒得像个小兽。
  他和思莞思尔匆忙回国。
  母亲一直自若,微笑着,我回去,还有一出戏。
  陆流,你的东西,只有靠自己,才能抢回来。
  她这么说。
  母亲第三天,打电话,笑了,游戏又增加了些难度,你还敢继续下去么。
  所谓难度,就是指温衡对言希的不离不弃。
  我笑不出来,看着窗外的晴雪,淡淡开口,还由得我不继续吗。
  言希得了癔症,闹得轰轰烈烈,园子让一个病人搅得天翻地覆,利益,亲情,权衡,他们的戏,从不会落幕。
  我从不怀疑言希会自己走出来,即使听说医生几乎对他判了死刑。
  言希何等高傲,怎么会容忍自己一直处于那样痴傻的状态。
  温衡?
  温衡不过是催化剂。
  没有温衡,结局也不会有半分改变。
  我一直这样深信不疑着。

  琐碎时光

  张若张少爷这几年日子不大好过。
  尤其是打陆家老爷子去世,言老爷子从美帝国主义归国之后。
  他便三天两天被自个儿老爹提着耳朵骂“识人不清,累及家人。”
  张若郁闷,当年你巴结陆老鬼巴结得恨不得给他蹭鞋,我只是按你的意思和陆流交好,谁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会儿翻脸全怪我身上了,又是什么道理。
  张参谋跳脚,我让你跟陆流交好,没让你跟言希对着干。
  张若咬阿曼尼袖口,想他一届纨绔,还龙阳……
  张参谋呸,你倒是不纨绔,把全套阿曼尼给老子扒下来!龙阳,兔崽子你看看人儿子几岁了,你呢,连温思尔的袖边儿都碰不着。
  张若脸立刻跨了,有气无力,你饶了我吧,只要不是温思尔,我明天给你带个媳妇儿,明年让你抱孙子。
  张参谋横眉,张若你他妈要是娶不到言家姑娘,成不了言家驸马,这辈子别说前途,不等我死,张家就到头儿了!
  言老看着重孙顶漂亮顶白嫩的小脸儿,要是饶了张家当年挑拨自己和孙子那茬子事儿,才叫见了鬼。
  言老憋了一肚子火,就差没朝张氏父子狗血喷头了——“娘的!你才龙阳,你们全家都龙阳!!!”
  陆流一直休养生息,张家没了这座外援靠山,在老上司身边,灰溜溜夹着尾巴做人。
  张参谋想缓和两家关系,歪脑筋动到了一直没嫁人脾气有些娇气的温思尔身上。
  如果张若娶了温思尔,张家言家结了亲家,不就……
  张参谋算盘打得好,全然不顾温思尔和张若见面的惨烈后果,每次,俩人约会回家,张若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西装上红一滩绿一滩,叫苦不迭。
  思尔虽是个硬气姑娘,也是个孝顺姑娘,温母见她年近三十不婚,早就急得坐不住了,看张家小子殷勤,相貌不差,家境还算富贵,就眼巴巴地盯着女儿,温思尔憋着一股气,跟张若耗,却不大愿意拂逆母亲的意思。
  思尔本来想着,找云在撑一段时间,哪知这厮太精明,全不顾昔日胡混的情谊,立刻谈了个女朋友,爱得天崩地裂风生水起至死不渝,把云爸云妈喜得合不拢嘴,思尔很是无力,便作罢。
  温思莞则爱蹙眉,斯文翩翩佳少爷,却心事重重,看着思尔和张若,忽喜忽愁,到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
  他的女友其实也不大稳定,时有时无,水准忽高忽低,比中国足球还让温家老少忧心。
  外甥言小宝同志很悲伤地总结了——舅舅,终于,相舅妈相得麻木了,全天下的舅妈在他眼里一个样了……
  五岁的小宝有一句经典名言——我家的舅妈满天下……
  其实,要说愁吧,不光这帮配角,言先生最近也很愁。
  原因不大见得了人,说起来,也就是件小事。
  前些天,法国的edward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闹着来中国分院视察工作,非要假公济私,让言太太陪着满京城转,美其名曰,遛遛。
  言先生却火了,遛你大爷!
  都多少年了,还色心不死呢法国佬。
  最后,一合计一咬牙,把画笔一撂,跟着妻子,走到哪儿贴到哪儿,比橡皮胶还粘人。
  这也本没什么,阿衡早就习惯了言希如此,只是夏天天太热,她月事迟迟不来,心中估摸大概也许是又有了,但因为还未确认,所以一直十分小心,就不大乐意言希跟个背后灵一样,到处冒冷气寒碜人,影响情绪。
  好好哄着,哄不回去,反而膏药一样黏得更紧,阿衡皱皱眉,只得把他推远一些,言希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温柔体贴多好一老公,怎么莫名其妙就遭嫌弃了。难道……
  他看看edward,醋意一阵阵往上翻,牙咬得嘎嘣脆。
  Edward看戏看得欢快,当医生的,看病人总比旁人清楚些,阿衡怎么了,他心里清楚,但是逗言希也挺好玩儿,就故意和阿衡相处得更融洽一些。
  他转转眼珠,说要去新开的游乐园玩玩,到地儿,什么新玩意儿,都要试一试,和言希比一比,碰碰车三六十个角度演绎人生何处不相逢,把言希撞得眼发红。
  最后,edward不怀好意,说要坐过山车,阿衡本来婉言拒绝了,言希火气上来,哪能怕区区外国佬,拉着阿衡就要上车,阿衡甩了他的手,皱眉,说了一句“胡闹。”
  大庭广众,他言希好歹大小还算一名人,不管是dj yan还是新秀画家,总要些脸面,被老婆当众当做小孩子骂了,颇是尴尬。
  夫妇俩回到家,开始冷战,本来在客厅玩玩具的言小宝也很识趣,收拾完玩具背着包袱就到姥姥家了,姥姥家一样可怕,舅舅姑姑也在冷战,唉声叹气起来,这个世界,大人真闹心。
  其实,说起冷战,言家的两只只有言希觉得自己在冷战,而温家的也只有温思尔在郁卒。
  言老爷子下棋时,看着老朋友一直嘀咕——难道你们温家苗子要好一些,也不能啊……
  温老倒很淡定——一物降一物,各有各的命。
  言老重重摔棋子儿,娘的,难道我下的崽儿就是为了你家娃降的,呸,忒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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