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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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书海沧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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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对奶奶了解得很少,但是思莞只言片语,她能感受到他对奶奶的怀念。
  奶奶是阿衡回到温家的头一年冬天去世的,爷爷虽是无神论的□员,奶奶却是个十分坚定的天主教徒。她常常教导思莞要心存善念,宽仁对待人和物,因为万物平等,不可以撒谎,做人应当诚实,对待别人一定要真诚礼貌。
  思莞在奶奶的影响之下,也是忠实的信主者。
  阿衡知道时,倒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思莞,就是这样的人,始终温柔礼貌待人宽厚,在他眼中,没有美丑之分,只有善恶。 他能够平静大度地对待每一个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未曾冲动过的少年,却在圣诞节前三天,失了踪。
  准确算来,从那一天清晨起,阿衡就没有见到思莞。
  温家人起初只当他有事,先去了学校,结果直至第二天,少年还未回家,打给言希辛达夷,都说没见,而思尔住的地方传来消息,说她也已经两天没回去了,家人这才慌了神,央了院子里的邻居和警察局,一齐去找。
  阿衡被留在家中看家。
  她想着,觉得这件事实在毫无预兆。思莞失踪的前一天还在说说笑笑,没有丝毫异常,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阿衡进了思莞的房间,一向干净的房间一片凌乱。刚刚,家人已经把他的房间角角落落翻了一遍,却未找到丝毫的蛛丝马迹。
  思莞一向干净,他回来看到房间这样,会不高兴的。
  阿衡想到思莞看到房间乱成这样,眉皱成一团的样子,呵呵笑了。
  她决定帮少年整理房间。
  拉开窗帘,窗外依旧白雪皑皑,不过,辨得出是夜晚。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阿衡对洋节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思莞讲得多了,便记住了。
  平安夜要吃苹果,平平安安。
  思莞在外面,吹着冷风,有没有苹果吃呢?那么冷的天不回家,冻病了怎么办,多傻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她如果不能说,总还有妈妈和爷爷的。
  阿衡想着思莞也许马上就会回来,收拾干净了房间就去削苹果。
  可削完一个,想着尔尔兴许也一起跟着回来呢,又多削了一个。
  端到思莞房间里时,抬头,不经意扫到了墙上的挂历。十二月份,用黑笔划了一道又一道,最后停在二十二日。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奶奶下葬的日子。
  思莞曾经告诉过她——奶奶被爷爷葬在B市最大的教堂,但是,奶奶并不喜欢那个教堂,她最爱做祷告的,是一家小教堂,他说奶奶的灵魂一定会在那里。
  苏……苏东教堂!
  阿衡眼前一亮,穿上外套,便跑了出去。
  出了院子,招了出租车,司机一听去苏东教堂,摆摆手,为难了——“小姑娘,苏东那边上了冻,路滑,难走得很。”
  “叔叔,钱,我有!”阿衡从衣兜中掏出所有的零用钱。
  “哎,我说小姑娘,我这把岁数还贪你一点儿钱吗?”司机是个耿直的皇城人,有些恼了。
  “叔叔,别气。”阿衡急了“我哥哥,在苏东,两天,没回家!”
  “噢。小姑娘,那这样吧,我把你送到G村,那里离苏东大概还有两里路,路滑了些,车过不去,但走着还是能过去的,你看成吗?”司机也是个好心人,皱着眉,向阿衡提议。
  阿衡猛点头,十分感激。
  上了车,可惜,平安夜,市区人特别多,车走不快。
  “叔叔,快,再快!”阿衡心中焦急。
  “再快,就开到人身上了!”司机乐了,觉得小姑娘说话有意思。
  “我哥哥,苏东,冷!”阿衡越急,嘴越笨。
  司机不笑了,有些感动,看了阿衡一眼,温和开口——“成,咱再快一点儿,不能让你哥哥冻着!”
  等到了G村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阿衡交了钱,便匆忙向前走,司机从车窗探出头,对阿衡大声说——“小姑娘,一直向前走,看到柏子坡的路标,往右走三百米就到了!”
  阿衡挥手,笑着点点头。
  “小姑娘,路上慢着点儿。”司机热心肠,遥遥挥手。
  她已走远,并没有听到,只是在雪中遥望着着陌生的好心人,微笑着。
  阿衡本来对司机所说的路滑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狠狠栽了几个跟头之后,还是有些吃不消。
  但是心中一直胡思乱想,也就顾不得疼痛了。
  万一,思莞不在苏东教堂怎么办?
  万一,思莞不跟她一起回去怎么办?
  万一,思莞和尔尔在一起,看到她尴尬了怎么办?
  阿衡一路扶着树,终于找到柏子坡的路标,等在夜路中摸到苏东时,全身已经被汗水和雪水浸透,黏在身上,很难受。
  苏东很小,但是设计很独特,干净温暖的样子,像是阿衡在照片里见到的奶奶的感觉。
  但是,这个教堂几乎快要荒废。毕竟,离市区有些远,而且不如其它教堂的规模。
  这里,教堂的灯亮着,噢,不是灯,闪闪烁烁,应该是烛光。
  阿衡想要推门走进,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思莞。
  她笑了,心中放松安定起来。
  “尔尔,你说奶奶能听到我们说话吗?”少年的声音,往日的温和清爽,语气中,却有着对对方的信赖。
  “会的,奶奶的灵魂在这里,她一直看着我们。”听起来温暖舒服的嗓音。
  尔尔……吗?
  阿衡想要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现在进去,太冒昧。
  让他们再多说会儿话吧。
  “嗯,奶奶生前最喜欢这里,每年的平安夜,她都会带我们来这里。“少年笑了。
  阿衡有些遗憾。
  她也想见奶奶一面。奶奶,在乌水,孩子们喊奶奶都是喊“阿婆”的,不晓得奶奶听到她喊她“阿婆”,会不会高兴?
  爷爷告诉过她,奶奶的祖籍就是乌水。
  阿衡无声地笑了,眸子变得愈加温柔。如果,她也有奶奶疼着就好了。她会做一个很孝顺的孙女的,她会给奶奶捶背,洗脚,做好吃的东西,啊,对了,就做江南的菜,奶奶一定很高兴。
  奶奶也许会给她做好看的香包,会对她笑得很慈祥,会在别人欺负她的时候用扫帚把坏人打跑,会给她讲以前的神话故事,呵呵。
  “哥,如果奶奶活着,她会不要我吗?”教堂里温柔的女声有些难过。
  那么,如果奶奶活着,她会喜欢她的来到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轻轻开口——“不会的,没有人不要你,奶奶最疼你,你忘了吗?以前我和你拌嘴,奶奶总是先哄你的,对不对?”
  “可是,爷爷以前也很疼我,他现在还是不要我了。”
  思莞声音有些激动——“尔尔,奶奶临终前跟我说过,她跟爷爷一样,是知道真相的,她明知道你不是她的亲孙女,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偷偷调查过阿衡的下落,但是她却没有把她接回来,一直到去世都没有,也没有去看她一眼,不是吗?”、
  啪,她听到胸中什么碎裂的声音,那么冷的夜,那么炙热的伤口……
  她静静从墙角滑落到冰凉的雪地上。
  全身冰凉透骨。
  阿衡,阿衡,她念着自己的名字,眼角一片潮湿。
  好难受,心里好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想要她呢……
  为什么呢……
  她认真地当着云衡,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骂着野种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们没有错,说的是实话。
  她认真地当着温衡,被所有爱着温思尔的人遗忘痛恨着却没有办法吵闹,因为他们没有错,温衡抢了温思尔的所有。
  这个世界,毕竟,先有温思尔,后有温衡。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存在?!!!
  她有人生,有人养,却……没人要。。
  他们可以喜欢着她,可以善待着她,除了她,永远都有更喜欢更想要厚待的人。
  于是,为了那些人,顺理成章地把她随手丢进角落里。
  那么难堪,像是垃圾一样,扔掉了也不会想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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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衡?”带着鼻音的音调。
  阿衡抬起头,看到了言希。
  少年穿得鼓鼓囊囊的,帽子,围巾,手套,口罩,一应俱全。
  阿衡看到他,有些尴尬,垂了眉眼,收敛神色,
  “思莞他们在里面?”少年指着教堂里面。
  阿衡点了点头。
  “哦。”少年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帽子上的绒穗一晃一晃的,映着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在雪中十分可爱。
  “那咱们走吧。”言希的声音,透过口罩传了出来,有些含糊。
  “去哪里?”阿衡愣了。
  “回家。”少年简洁地回答,伸出手,轻轻把阿衡从地上拉了起来。
  “思莞,尔尔呢?”阿衡糯糯开口。
  “我给温爷爷打个电话,一会儿派司机来接他们。你先跟我走。”言希伸了伸懒腰,有些懒散地把双手交叠背在后脑勺。
  阿衡点点头,转身看了看教堂,轻轻开口——“阿婆,再见。”
  言希淡淡开口——“她听不到的。”
  “为什么?”阿衡声音干涩。全身有些虚脱。
  这告别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
  “她在,上帝,身边?”
  阿衡轻轻仰头,满眼的苍茫。
  少年笑了,她听到他的笑声,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冰凉的,尖锐的。
  “如果上帝不存在,那她一定在他身边。”
  阿衡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却不再开口,走在雪中,冰冷懒散,漫不经心的眼神。
  阿衡看着他的背影,错觉这一刻,这少年比她还寂寞。
  言希,忽然,停了脚步。
  他穿得太厚,有些费劲地脱掉棉手套,递给阿衡,微微笑道
  “上帝从不救人。人却会救人,就好像男人在这种情况下,天经地义地维持风度。”

  chapter11

  Chapter11
  思莞和思尔回到温家时,阿衡已经睡着。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那一天,是她来到温家,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没有做梦,没有烦恼,没有恐惧。
  大概是平安夜的作用,平平安安。
  被神抛弃了的孩子,在平安夜,也依旧会得到自己的救赎。
  清晨时,她起来得最早,下了楼,张嫂依旧在辛勤地做早餐,厨房里很温暖,飘来阵阵白粥的甜香。
  阿衡吸了一口香气,耳畔传来张嫂哼着沙家浜的熟悉调子。
  她笑了,看来思尔也随着思莞回来了。要不然,张嫂不会这么高兴。
  门铃叮叮地响了起来。
  张嫂一进入厨房,基本上属于非诚勿扰的状态,自是不会听到门铃声。
  阿衡小跑着去开门。
  是邮递员。
  有人寄来贺卡,收件人是——云衡。
  再简朴不过的卡片,粗糙的纸质,粗糙的印刷。
  小镇的风格,温馨得可怕。
  一行字,娟秀乖巧。一笔一划,干净仔细。
  在在的字,是她手把手地教出来的,青出于蓝。
  “姐,我恨你。”
  她的手颤抖了。
  “可是,抵不过想念。”
  她念在唇齿之间,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这么巧,千山万水,卡片在圣诞节送到了她的手中。
  上面却印着——“新年快乐”
  应了谁的景,又应了谁的心情。
  她的在在,和她一般土气,一般傻,不晓得洋节日,却估摸着时间,在很久以前寄出,期冀着99年开始之前,那个固执地被他写作“云衡”的姐姐能收到他的新年祝福。
  一张卡片,乌水至B市,经历了多少风尘细雨,大雪云梦,才成这般珍贵。
  有个少年,缠绵病榻,惦记着他的阿姐,流着眼泪,恨却终究败给了思念。
  她离开了他,连再见都没有说。
  这般痛,不必言语,在重逢之前,终是死结。
  思莞拉着思尔的手,走下楼时,阿衡正在吃早饭,低着头,沉默的样子。
  他的心中有些难受,不晓得说什么。
  “阿衡。”思尔小声略带怯怯地开了口。
  她在刻意讨好阿衡。思莞心疼思尔,嘴角有些苦涩。
  阿衡抬起头,看着那个女孩白皙小巧的面庞,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思尔,吃早饭。”
  思莞松了一口气。
  “思莞,也吃。”阿衡弯了弯眉,面色沉静温和。
  思莞想起自己在教堂说过的话,当时头脑发热,为了安抚思尔,但却在潜意识中伤害了阿衡。万幸,她听不到。
  只是,回来时,书桌上削好的苹果,让他措手不及,益发愧疚。
  “阿衡,昨天的苹果,我吃了。”思莞脱口而出。
  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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