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 第8部分

　　几年来我一直按时吃药，按时复查，那个东西在我脑子里一直熟睡，没什么动静。但最近我忽然感到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我必须去做化疗。做化疗不就等于做尼姑吗？我开始脱发。早晨起床我都不敢梳头，我怕看见那些柔顺乌亮的发丝从身上掉落。沈翳究竟还是发现了，他问我，我哭了。我多么想告诉他，但我不能，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们还要去加拿大。不！也许到那时，就成他一个人了。至于他与柳嫣，我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沈翳到了那儿，也许柳嫣会回心转意的，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所以我不能告诉他，打死也不能说。我对他发火了，那是我第一次对他凶，他没有再问。

　　有个人知道我的一切，是薛凯，因为体检那年我们是同班同学。我很严肃的对他说：“如果你告诉他了，我们就绝交！”我知道他是不会告诉他的，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同意，然后执行，况且这次我将话说得这么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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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至爱
事情就这样渐渐平息下来，五四汇演那天，沈翳和我玩了个神秘，说我等会儿会收到一个惊喜。终于他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在舞台上，他要唱歌，《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可我打开节目单，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他让贵宾席上的妈妈去跟主持人说的。那一天，我哭了。眼泪中掺杂了99％的感动和1％的失望，一年多了，我还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darling，“我离不开darling更离不开你，”虽然这句话让我很开心，但我希望事实不是这样，因为我很快就会离开他，永远的离开。

　　他还是那样帅，以致于全场的女生为他尖叫，连五十多岁的女校长也站起来为他鼓掌，或许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的歌声，或许他只是为了取悦沈翳的母亲。沈翳唱歌的时候，目光一直凝聚在我和薛凯的方向，一刻也没离开，他真的像一年多前说的那样，不再注意任何女孩子。那天他只收了一束花，是他妈妈献上的，其他女生全被冷落的甩在了后面。

　　演出结束后，他把那束清纯的百合送给了我：“送给你，希望你会像它一样漂亮。蓝若曦，你不许在流泪了。”蓝若曦，你不许在流泪了。他说这话是很安静，很温柔。我不会在流泪了，除非因为他，这个唯一让我值得流泪的人。

　　那束百合很美，我把它插到家里的花瓶里，小心翼翼的呵护它，给养它，但它还是枯萎了。

　　妈妈劝我住院，我倔强的跑出家门，一整天都不回家。“若曦，你回来吧。什么事和妈妈商量”“你快回来，你爸爸都气哮喘了。”我依旧坐在广场的石椅上无动于衷。“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打电话给你所有同学，让他们去找你。”“别，别，我回来，我马上就回来。求你，别打电话。”我怕，怕她打电话，怕他会知道。

　　“妈，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长了，我想留在学校，和其他人一样，去高考，去上大学。”说这话的时候我特坚强、特平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真得大不了吗？我就要离开我喜欢了七年的人了，永远的离开他。我又哭了。

　　妈妈说：“随你吧，孩子，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妈妈支持你，要是遇到什么事，记住给家里打电话，我和你爸爸永远都是你的靠山。”她转过头走出了我的房间。

　　从小，爸妈就比别的父母多疼自己的孩子，至少，我觉得是这样。我是在娇生惯养中长大的，无论我要什么，他们都想尽办法让我如愿，在我心里，他们是万能的。但他们现在的眼神是那么悲伤，那么无助，然而他们还要强忍着自己的痛，来鼓励我，照顾我，能满足我的都满足我。我想要的那款“Hello　Kitty”纪念手机，原来妈妈说等我上大学时买给我，如今提前得到了它；我想拥有一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提前如愿；我最喜欢的那条名牌牛仔背带裤，她也买给了我。。。。。。我以前所有过分的要求都成了合理的。他们从不在我面前流泪，也不会说一些生死之类的话，我知道他们是怕触碰到我的伤口。爸爸每天都抽很多的烟，而妈妈则是拼命地趴在电脑前工作，每天我回家时都会吃到最爱吃的饭菜，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像平常一样谁也不提那件不开心的事。饭后，我们各自回到房间里，继续着悲伤。

　　我觉得特对不起他们，含辛茹苦的养我十八年，但我还来不及报答，就要弃他们而去。没有我，他们一定会孤独的；没有我，他们一定会寂寞的；没有我，他们一定会伤心欲绝的。每天我都把自己最美的笑容展现给他们，这已成为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至少他们不会再愁眉紧锁，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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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殇
最后一个月，所有同学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忙的团团转，我的身体越来越支撑不住，有时甚至要依赖很多副作用很大的药，甚至是吗啡来缓解身体的疼痛。但我每天都坚持和其他同学一样，做着最后冲刺的准备，查漏补缺。也*天我就不会再坐在教室，但至少今天我还能和他在一起。如果病魔要带走我的生命，那么拿去吧，我只要像往常一样，每天都把自己做到最好，陪在他身边，一起完成我们的梦想。也许已经不是我们的，是我帮他完成他的梦想。

　　高考结束那晚，沈翳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醉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喝酒，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喝酒，就连柳嫣走时他都没有喝过这么多酒。那是开心我知道。

　　我送他回家，屋里没人。扶他走进卧室，脱去他的鞋袜，将他的腿放在床上，他满口酒话，语无伦次。我也顺势躺了下来，他的床真软，真舒服。驾着他的肩走了两站路，我累得筋疲力尽。他突然翻了身子，把腿搭在了我的腿上，他将我的胳膊用手压住，他吻我，开始接我衬衫的衣扣，我全身不能动弹，只能张大嘴巴狠狠得咬他的左肩，试图用这种方式阻止他的不理智的行为，他没有停，也许是我的力气太小了。我没有再挣扎，挣扎也没有用，把最纯洁的处子之身献给自己心爱的人，我愿意，我相信其他女孩也愿意。虽然他并不清醒，并不理智，但我爱她，只因为我爱他，但我哭了，并非因为他弄疼我，而是因为她抱我吻我的时候叫着柳嫣的名字。然后我又笑了，天花板也笑了，他的右肩上也有一排牙印，真讽刺。我始终是替代品，连替代也替代的不彻底，只有在柳嫣不在时，我才能够扮演她的角色，而且永远都是替身，男主角甚至不知道我入戏了，也不清楚究竟是我还是她。

　　我终于倒下了，静静的躺在医院的白色空间里。是天堂吗？不然怎么会有天使在我身旁？我安然躺在床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我已经很满足了，有那样疼我爱我的父母；有那么多关心我，爱我的人；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懂得人类最神圣、最珍贵的——爱情；我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我爱的人，我唯一爱过的人。我没有再打电话给沈翳，他也没来找我，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他离开这里，前往加拿大赴他的秋风之约，而我从他的身边悄悄的走开。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他我病了，我快要死了，我不想他难过，不许他因为我伤心，流泪。

　　薛凯一直在医院陪我，有了他，我并不孤单，他每天告诉我外面发生什么事，沈翳怎么样了。。。。。。有这样一个朋友，谁说我不快乐？我感谢上帝，虽然他给了我如曦的生命，但却把所有的爱，所有的幸福，所有人类最美好的东西给了我。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化疗已经没有用了。我一直在病床上昏迷着，不知道是几月几号，我忽然醒来，晨曦穿过窗子照亮了整个房间，真漂亮！不知怎么的，我感觉精神很好，仿佛没病似的，身体也没有了疼痛。我叫醒床边熟睡的薛凯，“他走了吗？”

　　“嗯，去了两天多了。”

　　“我想和他说说话。”

　　他打开手机，拨了号，我拿过来紧贴在耳边，从飘渺的远方飘来一个很美，美的一个让人心碎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25）

二十六　　　最美的诗
柳嫣&；#8226；断泪

　　
　　我喜欢沈翳，从见他第一面开始。他很瘦，很高，那副黑色半框眼镜显得他文质彬彬，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他一定有很多秘密。他很帅气，是脱尘的帅气，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气息，那让我心神不安，六神无主，一定有很多女孩迷恋他。第一次见到他，我，醉了。

　　我喜欢他，否则我不会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倒回去；我喜欢他，否则我不会把电话号码写到他的胳膊上；我喜欢他，否则我不会故意气他，故意损他，他那不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并非别人说的“花容月貌”，也许他真的见多了美女。他一点儿也不俗，不像别的男生，总盯着我看。我故意大大咧咧，故意把他的肺气炸，只是为了让他不那么容易遗忘我。

　　电话留给了他，几天都没有音讯，也许他真得已经把我忘了，也许我们只是路人。但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会发生很多很多故事。我想和他见面，但又不敢去找他，想给他发信息，但怎么也发不出去。“喂，还记得我吗？”没别的话可说了吗？删除。“我们明天见个面吧。”要干嘛？我说不清楚，删除。“我喜欢你。”太直接，女孩子要矜持，删除。。。。。。就这样我编着一条一条的短信，然后又一天一条的删除。对他，我竟茫然的该说什么。

　　和臆想的一样，我们没有成为路人。一天，一个梳马尾的女孩找到我，我知道她，蓝若曦，学校论坛里有名的才女，一班的班花。她说：“你还记得一个叫沈翳的男生吗？他想和你交往。”

　　“嗯，哦。”我激动的只能发出这两个简单的象声词。我很平静，但内心却已汹涌。我说：“他怎么不自己来？你和她什么关系？”

　　“别误会，我只是他的朋友，他不好意思来找你。”

　　不好意思，他害羞，他的感情一定很单纯。

　　月考后，班主任让我组织学习经验交流会，我说：“你能来吗？”他当然高兴的答应了。他说重点班的学生并不像有些人所说是“书虫”“书呆子”，我很开心，因为那天，我只是随便说说的，然而他却放在了心上，他唱《我的未来不是梦》的时候，特有魅力。我，又醉了。我们就这样开始了青涩之恋，很巧，我们都是初恋。

　　沈翳说：“嫣儿，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什么吗？”

　　我笑：“不知道。”

　　“对，就是你的笑，你的笑真迷人。我写了一点东西，你看看。”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叠成心形的信纸：

　　
　　笑靥

　　风　　打开你的发髻

　　乌浪迭迭

　　你的眼角泛起波波涟漪

　　水晶般的黑宝石

　　深情的一回眸

　　笑　　　　　如此嫣然

　　“嫣然”，他把我的名字都写了进去，他说那不算是诗，因为意境太浅，我说那就是诗，我心中最美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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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思念
我怎么也没想到风花雪月的日子和沈翳的情诗会有一天离我而去。爸爸要去加拿大工作了，我们都得跟着。我说：“我想留在这儿。”

　　“不行，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们不放心，况且我们不一定回来。”爸爸很坚决。

　　他要卖房子，我说：“不要卖，说不定以后会用的着，至少回国有个歇脚的地方　。”妈妈也在一旁劝他。于是娘俩终于说服了这个专制的首领，我们把房子租了出去。

　　那天我骗他们，骗他们说我去同学家睡，我留在了沈翳那儿，我不知道那算不算肮脏，算不算龌龊，我只想做他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一次就够了。那一年，我十六岁，那一晚，我从一个稚嫩的女孩蜕变成一个依旧稚嫩的女人，我提前成人了，但我从未后悔。

　　我没有告诉他要离开，不仅仅怕他伤心。我怕分别，我怕那泪水横流的车站。小时候，我送一个很好的玩伴上火车，我哭，他也哭，我们进拽着对方的手，一点也不松开，直到火车开动。火车开走了，开走了，就再也没回来。我真怕，怕我和他也会这样，永远的分别。

　　我不再用以前的手机号、邮箱以及所有联系方式，我怕他，怕他会说我背叛。我和蓝若曦一直保持通信，他发电邮说：沈翳很不好，他很颓废。我又何尝不是？思念是一种病，无可救药的病，“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这歌词写得真好。有位诗人也说：思念是最华丽的心碎。而我总会时不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