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眼泪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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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眼泪加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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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戏院里,Gary握着我的手。我眼睛一直盯着银幕,但我不知道电影的内容,我听见戏院里的观众不时发出尖叫,但我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在尖叫。
  他说,我想告诉你我和那个女孩子的故事。
  他开始讲,我开始听,我听懂了大部分的故事情节。是一个爱情故事,他在三年前来到香港,那时他刚离婚,很失意,他遇到一个香港女孩,24岁,是一个很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后来出现了一个女人,单恋他……我不想把他的故事重复出来,爱情故事最受感动的是他们自己,旁观者未必受感动,不过我知道他很迷恋那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因为他总爱说:“我爱她爱得要死……”
  真正的荒谬在这里,我在午夜出来和一个男人约会,看一场午夜电影,却是听他讲述他要死要活的爱情故事。
  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Michelle,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他问。
  “愿意。”我说。
  “请你把我的故事用中文写出来好吗?让她看见,让她知道曾经有一个男人爱她,愿意为她死,我不介意你用我的真实名字——Gary;请写上我的真实姓氏,Fabrikant。”他说。
  “为你写一个故事不是难事,因为打中文和写文章对我来说不是困难,但我的文章公开发表却是一件困难的事。”我说。
  “没问题,我会帮你的。你把我的故事用中文写出来,投寄到这里,他们一定会发表你的文章。”他拿出一张纸,上面有一家文学杂志的名字和地址。我吃了一惊,我绝对不相信我写的小说能在那样的文学刊物上发表,只有港台和国内最著名的最有分量的作家和学者们才能在上面发表他们的文章。
  “你能的,你写出来寄过去,你一定能的。”他说,幽蓝的眼光极为肯定。
  电影结束的时候,我们走出戏院,有寥寥的几个男女依偎着和我们一起走出来,我不知道戏院其它的观众是什么时候走的,也许戏院那些坐得满满的观众都在中途退场了。
  Gary为我召来的士,我问你呢?不一起坐的士吗?他说他就住在东城戏院附近,就在旁边的地方。
  我坐在的士上,突然觉得这场午夜的幽会十分荒谬。我所设想的所有浪漫和冒险完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结果我出来和一个美国男人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内容我一无所知;我听了一个爱情故事。我回到家,悄悄打开门,冲了一个凉,悄悄爬到床上睡觉,我的儿子和丈夫在熟睡中,他们不知道我有这样一场午夜幽会。
  我没有失约,我把他的爱情写成了一篇小说,叫做《午夜场》,我按他给的那个地址投到了那家名声森严的香港文学杂志,它被发表了。
  我写电子邮件告诉gary,那篇小说我写出来了,发表了。我把稿件用电邮寄给他。他没有任何回音,没有.他在Icq
  上再也不露面了。
  我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怅然。我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念他,用他的话来说,想念得要死。我的心情开始抑郁,我总是在深夜醒来,失眠,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之下,我起来打开电脑,给他留言,几乎每天给他留言,希望某天打开电脑,能出现奇迹,看到他的回音。
  没有,至今也没有。
  那天是星期天,一大早醒来,我感到心情又极度抑郁。我的丈夫看出来了,他叫我出去喝早茶,我说我不去,我想多睡一会。他说你去吧,你最近脸色很差,精神也很差,变得很少说话了,今天阳光很好,如果你在阳光底下走走,你的情绪会好多。
  我只好和他一起去了,喝早茶的时候,他买了一份《东方日报》,打开报纸,我赫然看到一个标题《鬼话连篇:香港十大鬼屋》,“传闻香港有十个经常闹鬼的地方,它们是美利楼,中大辫子路,船街鬼屋南固台,清水湾电视城,高街,金钟兵房……”
  我看到一个令我心惊肉跳的名字:东城戏院。
  “东城戏院,即现时湾仔的东城大厦,戏院前身是殡仪馆。传闻在播放午夜场时,明明卖票不多,放映时却全院满座。亦传有女子看戏途中往如厕,洗手时见镜内有英俊男子在镜内招手,细看身边果真有陌生男子,却没有双脚。”
我爱你 
  这一个月里吵架花去了我们三千多元,我是说电话费。还不算我们打架时敲烂的茶几,砸烂的电话,摔烂的饭碗等等被损坏的家具,以及被碎玻璃划伤后搭的士去医院包扎伤口花去的种种费用。
  三千多元电话费,以每分钟1。5元计,一个月里我们共吵架两千分钟,折33个多小时,即我们平时每天用电话吵架一小时以上。基本上是一三五他打电话过来找我吵,大家说广东话;二四六我打电话找他吵,大家说普通话。星期日休战。
  我们吵些什么?我们永远有那么多可以争吵的问题,一对男女,结为夫妻,五年朝夕相处,多少深仇大恨?
  “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根本不爱我。有一回隔壁的阿姨给我们送来两个玉米,结果,你一个人把两个都吃掉了。你明明知道我也很喜欢吃玉米。如果你有点爱我,你会留下一个给我吃;如果你很爱我,你会把两个都留给我吃。可你,居然把两个都吃光了。”我在电话里这样说。那天是星期二,我用IP卡打电话给他,用普通话争吵。
  “还有一次,那天情人节,你说送一件礼物给我,结果你买回来一个微波炉,说那就是情人节礼物。谁不知道那个微波炉我们早就要买的呢?你趁着情人节买回来,就当作送给我的礼物。人家情人节谁不是送玫瑰花,请吃饭。”我在电话里继续说。
  “你也挺自私的吧。那天中国队对皇马队足球比赛,你明明知道男人不看足球等于要了命。可你偏偏争着要看电视连续剧《济公传》,你还把遥控器藏在冰箱里。如果那天我不是在你的汤里放了安眠药,让你早早上床睡了,我那天晚上肯定看不成足球赛了。”他说。
  “你这个无耻的小人,在我的汤里下安眠药?我要告你谋杀罪。好的,等我回香港吧,你等着瞧吧。”我在这里恨得牙痒痒:“我和你之间永远无法和解,等我回香港去就和你离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以后我再不会打电话给你,你也再不要打电话来了。”
  ………
  我们就这样在电话里针锋相对地争吵,不可互相原谅。
  在我们激烈地争吵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插进来,是一种极其机械式的冷冰冰而严肃的声音,没有感晴色彩的声音,一字一顿:”您…还…有一分…钟…通…话时…间。”
  我的IP卡里只有一分钟了,这个月我花了一千五百元IP卡和他打电话,现在一千五百元吵完了。
  这声音来得那么突兀,那种严肃和不紧不慢的声音听起来显得那么怪异,那种冷冰冰的声音好像在宣布世界未日。
  我们突然停止了争吵。还有最后一分钟,我们长达两千分钟的争吵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我们都答应了这是最后一次争吵,然后去办离婚手续结束这场互相讨厌的五年婚姻生活。
  我们再没有说话。在最后的一分钟里,没有人为我们这三十多个日夜的争吵分出一个胜负,也没有为我们为这五年的婚姻判一个对错。
  当六十秒过后,这场战争将胜负不明的结束。
  沉默在我们之间持续了整整59秒钟,不知道他在电话那头是心如止水还是电光火石。
  “我爱你。”然后电话突然中断。我和他在最后的那一秒钟同时说了这三个字。
宜囡囡 
  囡囡,是宜妈妈的另一个女儿。宜妈妈老说囡囡“是宜家七个儿女中最笨的一个。”她长得也不漂亮。
  宜妈妈常说囡囡小时候的一件事:
  囡囡脑子笨,数字大一点的加法她就算不来。有一次,算一个加法,她动用了十个脚趾头也算不出来。脾气暴躁的宜爸爸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在她的小脸上,打得她坐到了地上。她没有哭,宜妈妈吓坏了,以为她被打傻了,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宜妈妈说,囡囡对痛的反应都要比别人慢好几拍。
  她18岁的时候,有个移民去了英国的香港新界人回香港娶妻,看中了囡囡。她就开开心心地嫁到英国去了。送她上飞机时,宜妈妈哭得天昏地暗,但囡囡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开开心心嫁人去了。她大概不知道自己将要独自面对的是长长的人生和婚姻。
  很笨的囡囡,在英国居然也学会了开车,会讲流利的英语,生了一对漂亮的女儿,现在那对女儿都大学毕业了。她有一幢带大花园的别墅,过着小康生活。囡囡的丈夫移民英国前是新界人,在香港有块土地,卖了好些钱。
  去年圣诞,囡囡回香港,她要给宜妈妈一笔钱,宜妈妈不要,她说:“你要了吧,我有很多很多钱,一辈子也花不完。”她说这话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她本来就是这样一个笨而俗的女人,而且在她这的概念中,有钱或没钱,区别并不大。她也没有打扮成一个有钱妇人的样子,穿得比我还老土,黑毛衣,牛仔裤,平跟黑皮鞋。
  我在想,有些女人,像囡囡,人生简简单过着。她的脑子里大概没有幸福或痛苦这些词儿。生活最多是分为快乐或不快乐,开心或不开心。她的快乐也许来得比别人容易些,她的不快乐也比别人少些,就如她对痛的迟钝一样。
  迟钝,对女人未免不是一种保护吧,保护她少受些痛。
  爱情,她有没有呢?不知道。没听她提过她的爱情。
  爱情。在生活里并不是最重要吧。有时不提也罢,不想也罢,有没有也罢。
  爱情即使有,也始终如烟而散;青春,谁都有过,但到底也是似水而逝。在囡囡这个年龄,有一对漂亮的女儿,有“很多很多的钱”,这些都是看得见,也摸得着的,都是实在拥有着的。
  于女人,在青春和爱情都没有的时候,有儿女和钱,其实挺好的。
  我又想起世间和囡囡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女人,一种冰雪聪明的女人。
  她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似乎能把世间的事看得通通透透;她的敏锐和纤细,似乎要把人世的千滋百味,爱恨情仇细细尝透。
  她的爱比别人爱,她的恨比别人恨,她的痛也比别人痛。
  她活着,在痛苦里。她的聪明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反而令她对痛苦更痛。有的人甚至带着对世间的绝望怏怏绝尘而去。
  或许,这种女子,本就不属于俗世的吧。
  而囡囡这样的笨而俗的女人,人生反倒像一叶泛在湖面的轻舟,轻轻快快过了大半。
  到底是上天给了这些女子不同的人生,还是这些女子把人生弄成了不同的样子呢?
  天,你告诉我吧。
有一点点心动 
  他从深圳回到上海后,老是为那一吻和我苦苦纠缠。
  “小米,当时你为什么要我吻你呢?只是一时冲动吗?你爱我吗?”
  “不知道。一种表示亲密的社交方式吧,就像握手一样,只是比握手更亲密一些而已。”
  “不,我觉得和爱情有关。你当时动心了吗?”他盘根究底。
  “也许当时有一点点心动吧。如果很心动就不只是叫你吻我了。”
  “小米,我忘不了那一吻,一辈子也忘不了。真的,你吻在了我的心上。我要把它细细封缄,珍藏在我最深的记忆里。在没有人的时候,要打开它,慢慢独自吻那个吻……”
  “天呀,妈呀,小石呀,求你了,别提那个吻了,好不好?不就是接吻吗?”
  他最后恼羞成怒了:“小米,也许那对于你来说算不了什么。你经常和各种男人接吻,经常和男人有更亲密的社交方式,对吗?你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个滥情的女人……”
  如果他现在不是隔着屏幕在上海,而我在香港,我真想抽他一个耳光,要他的小白脸上有五个指头印。苍天作证,那是我五年里的初吻,在我儿子出世后,五年里我没有和任何人接过一次吻,包括我的先生。
  “元月4日约下午5点半,从华强南路开往罗湖海关的的士上,宜小米和小石相拥湿吻五分钟。是宜小米主动说:‘小石,吻我。’接吻之动作则由王小石主动完成。以上文字可作呈堂证据。立据人:宜小米。”
  我给他发了这样一封伊妹儿,希望他再不要和我讨论我和他接吻的事。
  是的,那天是元月4号,星期六,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很冷。早晨起来,我告诉我身边的男人,说我做了一个绮梦。我梦见我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孩子在一起,我们是一对恋人,在梦中我被一种爱情的感觉充斥,我也只有二十多岁。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座,抱着他,一起在野外飞车,后来我们坐在一片草地上,互相看着,笑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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