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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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江山-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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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精忠记》看的台下如醉如痴,彩声四起,陈雨大喊李大虎:“来,披红!”李大虎一愣道:“大人,何为披红,要杀唱戏的,不行啊,大人。”
陈雨愕然,心想莫非此时尚没有披红(注2)这说法?当下捅了李大虎一下:“笨蛋,我是叫你拿一匹红绸来给这个演岳飞的披上。”
李大虎嘿嘿一笑:“大人,这主意高,那小生是个女娘。”陈雨哭笑不得:“赶紧去,瞎咧咧什。”
陈雨眼珠一转,拉住李大虎:“叫几个兄弟拉一车红绸红布来。”李大虎大声应诺,心想那小娘确实不错,大人动心也正常。
李大虎带着几个陌刀手拉着一大车红绸布来到河滩,看见的纷纷议论起来。此时,戏文已经到了第二十一出:赴难。那白无双道白:【新水令】建功立业遭刑宪。寃枉事自有天知见。这苦怎生言。敎人无语。仰天长叹。
那声音说不出的悲怆,似有万般抱负,千遍英雄意全换成了一腔凄凉。台下众人已经是大多眼圈微红,寂静无声,只有那岳飞的声音在回荡:
可恨万俟卨这厮。将我百般拷问。不知我得何罪于朝廷。此等寃屈。何由控诉。罢罢。惟付之长叹而已。前日我修书去取两个孩儿。不知何故。还不见到。正是虽无千丈线。万里系人心。。。。。。台下有抽泣声浮起。
陈雨取过一匹红绸,大声道:“暂停。”大家惊愕下不知何故,却见陈雨跳上台,四方一拱手道:“演的实在好,本官特意披挂红绸一匹,作为嘉奖。”
台下众人轰然叫好,陈雨将红绸披在那小生白无双肩膀上,止住她行礼。转身向台下道:“诸位,这些演员大年下为大伙唱戏,本官身为感动,你们难道就不表示?”
赵铁施符声看见那一车红绸布,心里越加佩服。赵铁大声道:“大人,本富源货栈也欲给演员披红,只是回去取一匹布甚是不便,大人你这绸布?”
陈雨笑着大声道:“绸一匹三两,布五两,童叟无欺,大虎,李千户收钱卖货了。”
眼见千户大人价格公道,大伙无不凑趣,心想这戏子估计大人看上了。戏到结尾,一车绸布全到了台上,李大虎钦佩地对李晚晴道:“大人真行,看戏也卖东西。”陈雨自己没有想到,今天这一举动竟然传扬出去,以后凡戏子演的好,主人看客皆给红绸布,按陈雨所说,称为披红。
李晚晴却是冷冷一哼:“我看他是别有用意!”拉着铃儿离去。李大虎搔着头,低声道:“小女娘,莫名奇妙。”
戏完了,大伙开始猛喋端上来的大碗肉,大碗饭,这年景,富人家也不一定吃的上啊,特别是穷苦人那一席棚里,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一张牙席四四方方,郎把乖姐儿放在中央,郎在上边……能让乖姐儿生出儿郎。
李晚晴低声啐了一口:“下流。”端着饭碗过来的何立秋周婉依有些不解,正要追问,却见一个女子站起来,大伙的眼光一下落在那女子身上,有人大喊:“白无双,来一个,白无双,来一个。”
只见那白无双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当地年青女子打扮:红绸衫绿绸裤蓝绸绣花鞋,前梳楞楞头别上银簪子,银簪子上配着四个银铃铃,后梳元宝发卷别上五颗银光闪闪的银针;上衣微露内穿白衫,白衫的领口和下摆上下都露一圈白,衬托红唇玉面,银盘粉脸,衫上边头道扣门上挂着“云”字钩银链配鱼鱼针扎,针镊子,挖耳子,牙签子的银饰品;手腕戴着银抹口镯子玉指翘起成兰花状,风摆柳地走了几步,向四周一福,如清泉般的歌声流淌而出:
一口木箱四四方方,
姐儿把锁子安在中央,
用把钥匙拧来拧去,
给郎取出四季衣裳。
“那白无双不愧头牌,如此俚曲也唱的婉转依人啊”。施符声凑到陈雨跟前笑道。
陈雨也笑着说:“是啊,山野俚曲,却是别有风味!”赵铁,施符声、陈雨一起会心大笑起来,不知为什么,陈雨心里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白无双。
李晚晴狠狠地放下筷子:“铃儿,这肉太肥,你吃了吧。”几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狐疑地看着她,周婉依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息着也放下筷子。
注1康王腔:康海(1475—1541)明代状元、戏剧家、文学家,西安府武功县人(今陕西省武功县武功镇浒西庄人)。康海以诗文位列明朝“前七子”之首,所著有诗文集《对山集》、杂剧《中山狼》、散曲集《沜东乐府》等,尤以《武功县志》最为有名,明、清时皆推第一。康海“主盟艺苑,垂四十年”,创建了自家戏班子,人称“康家班社”,后又与他的挚友王九思一起改革,形成了为秦声艺人所喜爱的“康王腔”,壮秦腔之基。王世懋说:“康海‘倡秦声,使之复振'。”在康家戏班基础上组建的张家班,又名华庆班,在历史上活动长达500年之久。为重振北曲,为秦腔艺术的发展,建树了不朽的功勋,被尊称为秦腔的“鼻祖”。康海手绘脸谱系明代秦腔戏曲人物古脸谱,多达131幅,距今已有440多年了,是中国戏曲遗存独有的、最古老、最完整、最珍贵的戏曲脸谱。康海的散曲,今存套数300余首、小令200余首。
注2披红:秦腔传统,演出时如果台下人觉得某个角色唱做好,即以红绸布披演员身上,俗语称为披红。披读陪音。




第十四章前路
军民联欢会在入夜时分结束。四下山野满是燃起地火把,那是一个个回返的百姓。火光照耀下,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在议论着戏,议论着唱戏的演员,回味着肉菜饭食,当然谈论最多地是千户大人地仁厚。
这一天有吃有喝有戏看的美事儿,对于好多穷苦百姓来说,到死也不会忘记。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千户大人会一直把这美事延续到了正月初五。
很多穷苦人大半夜犹自谈着千户大人的仁厚,是啊,火塘里,千户大人送的柴火还没有灭,为寒冷的破屋增添着暖意。一家人围着火塘,婆娘娃娃们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带回来的肉菜馍馍。
按陈千户大人的说法是:我知道你们好些人怕我的军队,婆娘娃娃都没敢来,不要紧,回去再带上,能带多少带多少,,我也是穷人出身,这年景,婆娘娃娃过年要吃顿饱饭,不容易哩。大家尽管拿,能拿多少就多少。不过真敢拿的不多,陈雨只有命令士兵一斤肉,十个馍馍一包包好,塞给穷苦人。
士绅富户们颇为鄙视大包小包的穷哈哈们,不过这一幕却让赵铁、施符声等几个有见识的士绅心生警惕:陈某如此邀买人心,意欲何为?
二更末,东关的巡检官邸里,除了二堂亮着灯火,照着一干愁眉苦脸围着陈雨的军官们,别处是一团漆黑,不过漆黑里却有几十双眼睛认真地盯着一切可能不经通报进来的不轨者。
朱淮首先忍不住开口:“淮为大人谋,不得不言。大人,虽然咱们目下银子不少,粮食也有货栈提供的湖广米,可你还要连续搞什么军民联欢到初五,你这?”
陈雨笑着说:“好了,打章一刀,咱们不是缴获了三十多车值钱货吗?”
秋试墨干笑了一下:“呵呵,大人,是,咱们缴获的银子就有十一万两,别的绫罗绸缎,金珠古玩无数,但你就不想多招兵,就不想在这乱世里拥有更多的势力,进而去博取更大的权势?何况如此做法,难免给上官邀买人心的口实啊。”
陈雨看着他,秋试墨年青的脸庞一片火热。
四周看去,只见李晚晴微微颔首,显然是赞同秋试墨的。
李大虎李二虎兄弟何立秋,周婉依却只是看着自己。李大虎走前一步,抱拳一拱说:“大人,你说什么我兄弟就干什么,不过秋百户他们也不算错。”
何立秋周婉依互相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陈雨身边,周婉依紧紧握拳道:“雨哥怎么说,我和立秋就怎么做,我忘不了我曾经饿死的家人,难道大人对穷人好,就错了?”
何立秋重重点头:“是哩,二虎哥,你说,没有和尚哥心善,能有咱们今天?”
李二虎憨厚的脸上一片炙热:“立秋妹子说地对,大人怎说,我就怎做,大哥,你忘了大人用自己血救了你了,我知道,你们是想大人升官,自己也升官,哼,吃饱饭几天,你忘本了。几个月前,咱兄弟也是那些人里的。”
陈雨走出二堂门,丢下尴尬的李大虎,秋试墨,朱淮,看着夜空里淡淡的星光,他感慨地想:估计历史上许多英雄一步步前进就是因为手下人啊!也是,没有上升空间,谁愿意提着脑袋跟你玩命啊。
朱淮、秋试墨书生出身,李晚晴来历神秘,他们不理解自己花钱给穷苦人,希望随着自己事业做大而进步,这他可以理解。问题是李大虎也这样,就让他有些不解,难道他忘了自己没钱医治伤处也不肯抢劫老弱贫苦了吗?
看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叫野心的物事,没有外部环境下,是蛰伏的,但是外部环境变化,立刻就开始萌发。可是自己真能如他们所想那样吗?自己有那个能力吗?
黯然神伤的陈雨走回室内,慢慢地坐下,有些疲惫地说:“这样啊,是人都想一步步上前,我理解,谁想进一步,那么我给恩师修书,你们去吧,他要和农民军大战。机会很多的,说吧,谁需要书信?”
李大虎大惊跪下道:“大人,你不要我了!”
秋试墨、朱淮、李晚晴无不愕然,没想到陈雨反应如此古怪,难道好男儿就不该提三尺青锋,立功名于乱世,搏个出身吗?
陈雨扶起李大虎,语气痛苦地说:“二丫啊,拿纸笔来,哥修书给洪督。”
何立秋气愤愤地瞪了秋、朱、李等人一眼,拉着周婉依走出门。
秋试墨,朱淮噗通一声跪下,不住叩头:“大人,卑职绝无离大人而去的心啊,这也是为大人前途着想啊。大人就不想位极人臣,不受牵制,能够自由地实现自己想法?”
“自由自由,天下古今几多之罪恶,假汝之名以行!”。陈雨忽然想起罗兰夫人(注1)的这句名言,不由轻声吟哦出来。室内一瞬间如霹雳闪过,随即是可怕的寂静。
除了李大虎,别的人都是精通文墨,岂有听不出陈雨这句话的含义?难道大人怀疑自己的忠心?几个人心里立刻浮起这个念头。
你们出去吧,明早来拿书信。陈玉的声音幽幽响起。
见地下几人依旧叩头不止,陈雨忽地大吼:“走,都给我走!”他的声音在夜里传出,惊动了卫士,门外不断有脚步声响起。
陈雨伸手拉起地上三人,语气回复低沉:“去吧,大家都好好想想。”
命令卫士都退下去后,陈雨心情沉重地走到院子里,看着稀疏的星光。
我难道真错了?可是,我只是个小人物啊!我从没想过成为挽狂澜于既倒的英雄啊!我只是想和自己亲近的人活下去啊!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跟随农民军的流民了,难道他们不想活着?自己杀的那些土匪,真的就是无一个无辜,仅仅是为活下去的普通草民?
无数念头纷乱地涌现,陈雨忽然嚎叫起来,惊起了树上的宿鸟。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让人拉住,那淡淡的温暖此刻却使得他冷静下来。陈雨这才发现何立秋周婉依不知道何时来了,一边一个拉住他。
漆黑地夜幕里,二堂的灯光远远地浮现,陈雨下意识地问:“二丫,小草,你们说,男子汉就一定要为了当大官,让自己手里不断地染上别人的血吗?”
何立秋紧紧握住他手,扬起头:“和尚哥,其实这不怪你,怎么能怪你。”
小草也叹息着道:“哥,这世上的人只是为了活着罢了,不过杀那些吃人的土匪,我觉得是对的。”
“是啊,其实我只是想活着,带着你们活下去,有能力就多帮一些人活下去,没能力就少帮。”陈雨苦笑着说:“难道我错了?”
“子玉,你是错了!”李晚晴的声音忽然浮起在夜色里。
陈雨盯着夜色里李晚晴朦朦胧胧地剑眉,认真地问:“错在哪里?”一时间他竟然没有注意李晚晴第一次没有称呼他大人,而是以字相称。
李晚晴道:“子玉以为他们要背叛你,故而难过吧?”
陈雨点头道:“我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当大官的人,也不怪他们,人都想上进。”
“子玉,你如今是巡检,带着一千人,就护住这竹林关,龙驹寨一带百姓安全,可是如你掌握一州,一府,甚至一省,那不就会让更多的人活得安全吗?难道你不想更多的百姓如同今天,听着戏,唱着山歌,吃饱饭食?你错怪他们了,子玉!所有人,包括我只是希望你这样爱护百姓的人能够得到更大的权利,掌控更多的地方,从而让更多挣扎如露珠的生命存活。”
李晚晴的话如同明灯,在陈雨迷茫摸索前行如同充斥黑夜的心路上亮起。难道自己来到这个乱世,就只是谋求如同野狗一样活着,以后随着这个民族的一步步失败而不断逃跑,最终逃亡海外?陈雨陷入沉思。
李晚晴拉着何立秋周婉依离开,小声说:“妹妹们,让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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