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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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待风尽-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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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七生是死是活为师比你更有把握。”面对怒视他的清风错,商无凭心口短促一痛,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汹涌的恨与不信任,这些都是她以无数苦难,日积月累而得来的戒备,也是他亲自给予的醒悟。
  “你对找回七师妹也曾很有把握,如今呢?引狼入室而已。”错失了这次机会,他带不回勒缈云,丢失了浮七生,清风错怎还会信他,而她的冷嘲热讽寸步不让亦令商无凭不快,低声训道:“你用什么态度对为师说话!为师之事何时轮到做弟子的过问!”
  “我们九年不曾过问,换来如此惨痛教训,岂敢好了伤疤忘了疼?”清风错神情愈发冷冽,自从归庄,他们便不曾心平气和过,商无凭亦知迟早有这一日,浮七生的事只是一个契机,早晚会有这个契机。
  “你教我们不畏仇敌,不畏磨苦,却令我们自相蚕食殆尽!你的把握你的对策,从不以你亲手养大的弟子们的生命为先,却要我们丢盔弃甲,再将生命交于你手任你等闲视之又或肆意宰割?!”清风错自嘲冷笑,用力扣住他的手腕,逐渐哽咽:“你可看到,那栋残音楼空了,晚枫楼空了,花误楼空了,琼云楼空了,末雪楼再无人了!乱花弟子死去无数,伤残无数,这玉茫山颠究竟是世人的敬仰,还是我们的悲苦!”
  两人一个咄咄相逼,一个隐隐生怒,有位乱花弟子不巧就在这时入殿,见这情况忙底下头来一声不吭,只听清风错道:“胤城扶家犹如铜墙铁壁,紫京皇城,董府,无不遍布暗士,你欲暗中瓦解他的实力,三番四次派多少乱花弟子去送死,可撼动的了他一丝一毫?”
  “派去探查江湖人士的师弟死了七个,尚未靠近皇宫天牢便死了十个,前往胤城的无一生还,还不够吗!你让他们死在了自己人手里,于心何忍!”清风错厉声质问,商无凭怒喝:“清风错!”
  清风错不为所动,愈发用力拽住他,嘲讽道:“找不到千叶?区区一个凡人是否令你大伤脑筋?当你面对比你更狠,且是你曾经认为是亲人的敌人时,束手无策的滋味如何?尝到了吗?不够深刻?二师兄手段如此雷厉风行骇人听闻,你是否已暗中观察已久?倘若你持续想方设法欲干涉他的部署,连赔上乱花山庄也在所不惜的话,很快便知何为彻底死心!”
  如今天下的局势尽在扶挽音的掌握中,紫京千军万马于暗士而言不过凡夫俗子,皇宫里的秋如黛碰不得,董府内外接近不得,江湖人的藏身之所至今未知,最艰难的莫过于胤城扶家,莫说踏进扶家大院,就连靠近胤城都会引来一场不死不休的屠杀,他的好二弟子算计的如此天衣无缝,仿佛预知未来那般高瞻远瞩,盛食厉兵,即便本人下落不明亦令他人针插不入难偿所愿,令本想借此机会攻其不备的商无凭计无所出,可谓一筹莫展。
  “这一世他姓扶,暗士是他二十年来的心血所成,你从未体会过他背负的担子,当初亦未帮过他哪怕点滴,如今竟要趁他不在背后捅他一刀!为人师长你……”
  “啪。”
  清脆的巴掌声转瞬散去,一如清风错心底枯萎的师徒恩情,殿外那名乱花弟子双膝猛然跪地,低头掩去通红的双眼,听商无凭怒不可遏道:“为师离庄九年但庄规未废,如此以下犯上你可知后果!”
  盛怒之下的巴掌将清风错清秀的脸颊打的高高肿起,血沿着嘴角往下流,她紧握双拳,爬满红血丝的双眼仿佛要滴下血来,胸口从剧烈起伏到逐渐平静的过程仿佛走过了一世那么长,当沉如千斤的傲骨终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她松开了双拳,伏地拜下:“庄规早已是弟子生命的一部分,哪怕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此生不忘。”
  她下跪,退让,以臣服的姿势匍匐在他脚下,却不认错,不再叫一声师傅,甚至不肯抬头看他,商无凭伸出的手最终未将她扶起,良久转身一步步远远走去,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下渐渐渐渐模糊。
  再多的言语于事无补,他们在自以为的避风港里受到了最大的伤害,那些无法重来的死亡,无法回头的离开,历历在目见证着这座破裂的乱花山庄……是他们这一世的开始,这一世的结束。
  清风错伏地久久没有抬头,刷净鲜血的泪洗不去觉醒背后的沉痛,洗不尽每个人付出的惨烈代价,她们遵守并奉为神圣的庄规令她们残忍的目睹了勒缈云从此不能再言语的全过程,令她们任由蚀骨冰在扶挽音身体里留下永世不可修复的创伤,继花央河之后,末雪空与乱花山庄势成死敌,墨云瑕痛斩情根奄奄一息,暮梓枫至今不省人事,勒缈云彻底堕入邪道,这一切究竟是天命所定还是人事所逼?乱花山庄短短一年多风雨,几经生死,物是人非一幕幕上演,她却依然期盼着师傅的回归,依然心存信赖与敬畏,直到扶挽音消失在几千几万人眼前,她才醒悟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消失九年的师傅及时出现在两败俱伤之后,带回本已死去的若成风幻成雨与浮七生,她无法说服自己长达九年来商无凭不知乱花山庄任何动向!不知他们几番九死一生!
  深秋的晚风送走无声的呐喊,在这寂静的山道上无尽蜿蜒飘荡,夜色苍茫雾霭深深,沉沉浮浮于这世间的众生,几人得到劫难的答案,几人珍重岁月的深刻,这乱花山庄,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纵有万般恩情,终是落花流水。
  昨夜夜色与昨夜种种皆成昨,天光再起,仍是山河,秋已行至尽头,初冬淡上初妆,等待不久之后的飞雪,白头人间。
  幽冥界,慕隐殿,雕花窗外游进来的风夹着浅浅的桃香,推送紫纱起起落落,忽隐忽现床边最是妖娆的那张容颜。
  慕奈兰单手撑额,反复思索商无凭的身份,始终想不明白那老家伙是何方妖孽,跳下了三途河竟还安然无恙。
  早已醒来的凤倾泠侧身欣赏靠在床头的人,镶了祥云金线的衣袍一半压在锦被下,一半垂落床边,袖角滚了一圈的墨兰精致高雅,微开的衣领隐隐可见白皙的颈脖,再往下,便是被封腰缚住的完美身形,他就这么随意曲着一条长腿懒懒靠在床头,却有道不尽的华贵逼人,那微垂的桃花眼媚妍难挡,紫发上斜挑的两根玉簪欲坠不坠,说不出究竟是衣裳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衣裳,如此妖媚入骨,无意间便令人神魂颠倒。
  “看什么?”
  慕奈兰突然出声,看入神的凤倾泠被近在咫尺的俊脸吓的往后一缩。
  “本少美不美?”慕奈兰伸手将她一捞,搂着小蛮腰抱在怀里,凤倾泠的视线被迫无处可逃,双颊飞红忙扯开话题:“商无凭来了没?”
  “嗯?”慕奈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有意贴在耳旁轻声软语的撩拨:“你不回答本少就缠着你,缠到你回答为止。”
  这无赖,凤倾泠僵的一动不动,偏偏耳旁温热的呼吸犹如迷雾般游走全身,不依不饶缠到她浑身酥软,只得无奈支支吾吾说:“嗯……美。”
  话音刚落,爆笑声起,慕奈兰趴在她身上笑的停不下来,始觉被调戏了的凤倾泠一脚将他掀下床,随手拿起未出鞘的望舒剑敲过去。
  经过一盏茶的搏斗,败阵的慕奈兰委屈的捂着额头,背向凤倾泠坐在桌前生闷气,凤倾泠放下白纱安稳躺下,嘴角缓缓牵起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天涯夕望路不还(二)

  入夜,幽冥大殿,足足等了半刻钟的商无凭丝毫不显急躁,就这么把主位上翘腿喝茶的人望着,慕奈兰翻了他一个白眼,“庄主深夜来访莫不是为专程欣赏本少?瞧不出你有这等癖好。”
  “……”被狠狠恶心一把的商无凭表情一僵,随即很快便恢复镇定,道:“慕隐煞费苦心请老夫到此,不说点什么就准备放人了?”
  “你们乱花山庄都爱到本少这要人。”慕奈兰徐徐吹了口茶烟,妖娆俊容淡上了几缕氤氲,看不真切的商无凭面不改色道:“老夫能偿慕隐所愿,慕隐也别欺人太甚,如此大家才能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庄主倒是风趣,本少甚担忧庄主无法适应太平盛世。”慕奈兰朝他抛了一媚眼,眼底的讥讽□□裸,如此不加掩饰的挑衅可谓嚣张至极,对此,与他交手短短几日常受此待遇的商无凭自是司空见惯,半句不跟他废话,“明人不说暗话,慕隐足智多谋一石二鸟,昨日之事老夫受教,倘若慕隐愿高抬贵手,老夫亦可成人之美。”
  “庄主此言,正合我意。”朝他抬了抬下颚,慕奈兰将桃花眼弯似月牙,这派天真无害之相直把商无凭看的脸色铁青,他却丝毫不收敛,笑的大为灿烂:“本少从不强人所难,贵庄七弟子确实在幽冥界,去留由她自愿,庄主若要在此地动手,本少绝不袖手旁观。”
  “言下之意慕隐欲干涉老夫师门之事?”商无凭眸光渐沉,慕奈兰挑眉,似笑非笑道:“师门之事?庄主似乎太过一厢情愿了。”
  “本少丑话说在前头,无论勒缈云是去是留,你都必须言出必行,否则……”话到这里蓦然收了音,慕奈兰一步步从主位上走下来,奢华衣摆随之铺下长阶,轻蔑的神情与得天独厚的高傲资本无不讥讽着对方昨日的愚蠢行为,他停步在商无凭身旁,缓缓勾唇:“失去墨狐狸的乱花山庄,不值本少费丝毫脑筋,庄主以为呢。”
  三界六道,芸芸众生敬之神祇,避之妖魔,畏之幽冥,早在天地初开混沌,便已冥冥注定,成者王,败者寇。
  乱花山庄,集乱世之主,成乱世之始,能否终此乱世之乱,已非乱花山庄能力所限。
  三途河,阴风呼啸,怨气缠绕,大片曼珠沙华在紫白空下红如泼血,一望无垠的河面水平浪静,看不尽深不见底的尽头长埋着多少永无来世的白骨。
  慕奈兰慢悠悠围着等候在此的若成风幻成雨转了一圈,货物般打量他们三人,忽道:“庄主跳进三途河仍毫发无损,着实令本少意外,不知修的哪门哪派?”扬言腐水亦不惧之人世间有几?这老家伙连无间之地都知道,来历定然不简单,昨日若非凤倾泠拖住他,恐怕勒缈云会被逮个正着。
  “三界之大无奇不有,三途河奈何的了万千人,也奈何不了老夫。”商无凭不痛不痒反讽,口舌之争素来不落下风的慕奈兰亦十分不客气咬回去:“庄主何等能耐本少怎会瞧不出来?乱花山庄浩然正气盘旋玉茫山巅,受世人敬仰爱戴,庄主更是声振寰宇,三界中谁人不知乱花七大弟子出自你手?此番正好让本少见识见识你是如何众望所归的。”
  乱花山庄如今早已今非昔比,内部矛盾无限扩升,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已然不死不休,他这巴掌可谓声如雷霆,商无凭脸色难看至极,不欲再听他舌灿如莲,恐生事端便退一步免遭侮辱,慕奈兰这才肯作罢,扬袖一挥,整片三途河法光异彩,河面上霎时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手臂,肥大又恶心,不多会,水波粼粼处,勒缈云半身现于人前,狠狠震惊了许久未见她的商无凭。
  她额前盘旋着一朵尚未成型的黑莲,双唇黑红各半,模样与从前大相庭径,邪气在其周身紧紧纠缠,散出的腐恶令人作呕,商无凭没想到她的恨会种的如此之深,更没料到她修炼的如此神速,气的大发雷霆:“逆徒!”
  他一喝,若成风幻成雨便有动作,双双飞向三途河欲将人带上来,慕奈兰移步幻影伸手一拦,笑道:“庄主可还记得本少方才说过什么?”
  “逆徒,跟为师回去!”商无凭按捺住动手的冲动,三途河上不断回荡着他的怒斥声:“为师命你立即回庄!勒缈云!”
  “混账!为师未将你逐出门之前你永远都是乱花山庄的弟子,犯下此等滔天大罪还不知悔改!”
  商无凭两眼冒火,这是他首次失态于人前,以他人师长为名,痛心着他十几年教育的儿女走上不归路,若成风幻成雨不忍再看,悄悄垂下眼帘,勒缈云再也回不了头了,她身上没有任何过往的痕迹,曾经的清澈天真彻底被仇恨占满,待到灵魂被蚕食,她将彻底脱胎换骨,即便今天能带走她,他们也无力回天。
  “别喊了,庄主真是健忘,她喝了穿骨水,此生皆无可能再开口言语,你要她如何作答?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慕奈兰轻笑出声,满满全是幸灾乐祸,他走向商无凭,视线片刻不曾从勒缈云身上移开,“凭她的修为,纵然不能说话,要让你明白她的意思却不难,偏她不闻不问,想必原因庄主了然于胸,何必把话挑明了自讨没趣,本少劝你还是……”
  “这是老夫的家事,无须慕隐……”
  “从她破封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乱花山庄的弟子了,却因庄规束缚被赐穿骨水与蚀骨冰,当时若非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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