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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4）
“呃……那后来呢？”我只是接着她的话茬往下，不想去触怒她。
她转而走到石桌旁，坐下，轻抚着桌子的边缘，暗自出神。
“后来？后来我就在草堆里发现了你！不对，是青丝……她嘴唇黑紫，像是中了毒，神志已经不清了。看到我来，她眼底有泪，仿佛回光返照的样子，揪住我说：‘无瑕！救我！’‘无瑕！救我！’……”
“你没救她？”我的语气有些愤怒。
无论如何都不能见死不救吧？况且有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在，难道她就为个男人眼看着自己的姐妹死吗？
无瑕沉吟了片刻，低声说：“不是。”
呃？不是？
不是没救她？那就是救不活咯？可为什么朝若青丝的死其他人毫不知情呢？
等等！她是中毒？中毒……
那晚丞相夫人林慧儿在月光下那乌黑的手掌，倏地闪过我的脑海……
如此想来，雪所谓的杀“我”第二次，果然只是威胁而已。这个执拗的呆子！我在心里暗暗啐道。
“我没有带她回去。”无瑕盯着桌上的茶杯出神，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明知道你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救不活了，我还怎么能带你回去呢？青丝。原谅我。”
……
猛然间，她又眼睛直直地望着我：“不带她回去，我承认是我自私。可是，璇之好不容易缓过来，如果让他知道青丝死了。你说，他还能活得下去吗？能吗？况且，当时有多少人在为她的行踪担心？我不能把这样的青丝带回去。她的死一天不被大家知道，就起码还有一天的希望……你懂吗？”
面前的这个女人，心底竟埋藏了这么多事……
我轻声问：“那你呢？你就这样走了？”
“我？”她悲怆地一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要璇之好好地活着就可以了。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似乎缺氧一般，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我只听到树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投射下来，一时间，千丝万缕，像是千疮百孔的心透出的光一般……
“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无瑕突然凑到我的眼前，冷不丁地开口。
“我……”我嗫嚅着。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要出现啊？天晓得我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
“你没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啊。婀离正答应了我和璇之的婚事。璇之也会主动来找我……”她无比神往的样子，笑容有些诡异了起来，“可是！你来了！就像个梦魇一般！那天在家中与你重逢，我以为你的毒解了！以为你活过来了！我是真的在高兴啊！你知道吗？我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只是自责和揪心的情绪似乎被释放了一般……我一度埋怨过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亲手给你安个墓碑？为什么连你死了都没有好好殓葬你？我竟那么残忍地丢下你跑掉……可是，可是你回来了……”
……
“后来我才慢慢开始担心……你会不会怨恨我？为什么你见了我什么都没说？无泪告诉我你失忆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百感交集？你失忆，很好！我只愿早些与璇之成婚，瞒着璇之你回来的消息。一切只要赶在你恢复记忆以前！只要我快些嫁过去！璇之会对我好的。一定会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喋血盟呢？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璇之进你的房间？让他看到你？我恨你！恨你！”
我眼见着她有些语无伦次，心下暗暗一惊。
她更逼近我，目露凶光：“只要你消失，一切都会变回原样的……对吗？”
“我……”我下意识地退后，小心翼翼，离开石椅……
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5）
突然，她的手很快伸到我的肩头，我只觉得一阵酥麻，竟然完全不能动弹！
点穴？
“哈哈哈哈！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知道，都来不及了……”她站了起来，绕到我跟前，低头说，“我曾经问过璇之，如果青丝不再是以前的青丝，只有一个躯壳，那么他还爱不爱你？你猜他说什么？”
“什么？”
“他说，只要是你。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就算剩下一抔黄土，他都会守护着你！他还说……一直把我当成红颜知己。红颜知己而已！你听到了吗？哈哈……”
苍月无瑕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疯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却只能呆呆地望着她布满血丝的眸子，丝毫不能做什么。
天！我会死在这里吗？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那神情仿佛在欣赏一件心爱的玩具，也或者说是将被制成木乃伊的仇敌……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不管怎样，你的这个身子是属于朝若青丝的。青丝是我的好姐妹嘛！哈哈哈哈！我要把你藏起来！嘻嘻！把你藏起来……对！谁都找不到你，就像你已经失踪了一样！失踪！失踪……”
入 魔
“如果我失踪，无泪会伤心的！”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
“住口！不要跟我提无泪！”她恶狠狠地冲我吼，“我给过你机会！给过你机会的……那张信笺！记得吗？那张信笺！”
“可是我……”我真的是手足无措了，却又动弹不得，心里隐隐发急，可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是最后的机会！现在，不管你是谁！你把我的幸福夺走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和璇之永远在一起……可是，你的出现不仅夺走了璇之，还伤害了无泪……你说，我要怎么原谅你？你说啊！哼！”
此时的无瑕，眼神一片散乱，仿佛破碎了的娃娃一般，眼神已全然没有焦距。
她缓缓伸出双手，冰凉的指尖触到我的脖子……
感受到那双手在慢慢收紧，我周身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无瑕，你冷静些。冷静些……”我无助地低喊，“你现在已经是紫国夫人了！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连累到你父亲和无泪。今天我是从肃仪宫出来的。你找我来这件事情，恐怕很多侍从都看到了。你不能这样……”
“看到？”她微微直起身子，愣了一下，收回了手，冷笑道，“只怕看到的人都已经说不出来了呢！哈哈！”说着她似乎又要掐过来……
……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
“紫国夫人！”
呃？
是……暮辰雪！
天！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欣喜于见到他。我的额头早已冷汗直流……
“紫国夫人，父皇要你即刻去见他。”暮辰雪的语气虽然仍是那么清清冷冷的，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拢在袖子里，眼底却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和一丝转瞬即逝的慌乱。
苍月无瑕见到他，仿佛丝毫不觉得意外，也没有立刻放了我的意思，只是用身子半挡住我，缓缓道：“传说中的倾王竟也是个多情种子？此刻，你不应该正在上朝的吗？哈！中秋那晚的精彩表演着实让本宫惊讶呢！怎么？怕本宫会活活掐死你的爱妃吗？”
听她这么说，暮辰雪的眸子倏地眯了起来，顿时精光乍现。
“暮辰雪，我告诉你！这个女人从以前开始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她是不会属于任何一个男人的！而且，若你喜欢的是朝若青丝，那么她显然不是！真正的青丝在大半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我亲眼看着她死去的！现在的这个倾王妃，恐怕是个千年冤魂！你懂吗？是冤魂！”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6）
暮辰雪闻言，只是浅浅一笑。那笑容犹如佛前圣莲，清新而纯净。
他淡淡开口道：“妖孽与冤魂，有些时候比疯魔要善良得多。况且，祸国殃民现在说来，为时尚早吧？”
“哈哈！”苍月无瑕陡然失笑，“是说我是疯子吗？你们这些中了她的毒的男人才真是疯了呢！”
……
“那，权当是本王疯癫，冲撞了母妃。还请母妃恕罪，把青丝交还给我。”
“哼！倾王殿下，本宫也算是阅人无数，但还真是没法看透你！这个女人竟已神通到如此地步？让你仅凭一面之缘就奉上传世凤钗？还让一向韬光养晦的你如此失态吗？”苍月无瑕缓缓欺近暮辰雪，咄咄逼人道。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最爱的女人。”
最爱的女人……
“哈哈！好个最爱的女人！倾王啊倾王，你竟和婀离璇之一样傻！”苍月无瑕朗声大笑，声调渐渐尖锐，“你认为这个你所谓的最爱，心里有你吗？她也把你当成最爱吗？我可是亲眼瞧见在不久前她还和婀离璇之抱在一块儿呢！而且，还是在京城的闹市之上！啧啧！你的最爱和别的男人……我可真为你不值！哈哈哈哈！”
暮辰雪的眸子倏地一暗，一时竟没有说话。
我闭上了眼，胸腹间似是有一阵暖气在升腾……我在心里无声地呐喊：雪，不是这样的！不是的！那次只是意外……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我的情绪却已然脱离了掌控，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恨，纠结在心底对雪的情愫，此刻犹如两尾蛟龙翻江倒海地在心里互相缠绕、争斗，渐渐澎湃、汹涌……
“花炙雪！我有几个问题想认真地问你。你答完我就……”
“我也喜欢你。”
……
“如果我说要你带我走，永远离开这里。你愿意吗？你会吗？”
“我不会，因为我不能。”
……
“如果代价是我的生命呢？”
“如果代价是你的生命……那么，我、会、厚、葬、你！”
……
喜欢我？厚葬我！喜欢我？厚葬我！喜欢我？厚葬我……
那些往事和言语片断顿时缠得我头痛欲裂，只觉天旋地转。
突然，一股腥热之气自腹间直冲上喉，我“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身子像不受控制一般，瞬间僵直起立。我的手指伸展后迅速握紧，骨节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青丝！”雪惊愕的眼神绕过无瑕向我看来。
而苍月无瑕也转头愣愣地望着我。
“啊！”那股暖流刹那行遍全身，我只看到自己飞扬的裙，看到一闪而出的银光，看到飞入掌心的修罗忒，那剑尖的对称小钩竟呈暗红色张扬着，宛如嗜血的魔神，隐隐地有个声音似在对我呼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杀！杀！
我的意识已一片混沌……
“青丝，你的眼睛……”
是雪的声音，那声音很忧虑、很焦躁、很急迫……
眼睛？眼角似乎有湿热的感觉，像是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是血！是血泪！”苍月无瑕惊呼。
修罗忒妖娆地在我手中，挽成剑花，斜转，倒刺，发出“丁零”的碰撞声，而后竟剑锋微拧，即刻直逼苍月无瑕！我的身形轻灵得犹如雨后的矫燕，翩然飞跃，而眼前却是一片血红，渐渐模糊……
我已被修罗忒所控制！我的长发如怒吼般飞散开来……
这一次，她一定要死！
她要死！哈哈哈哈！
目标渐近，“叮”！一道雪白的身影横剑挡于身前。“青丝！你清醒点！”
“暮辰雪……挡我者死！”我的话仿佛出自地狱，冷漠而决然，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凌乱的思绪辗转隐匿，只化作心头切肤的狠绝。那意念烈如陈酒，悍若火焰。霎时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死！
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7）
我要他死！
……
“她，她成魔了……”是无瑕尖厉的喊叫。
“哈哈哈哈！修罗既出，尸横遍野，饮血噬骨，逆我者亡！”一字一顿，从我口中缓缓溢出。手里的修罗忒妖冶地舞着，缠绕住眼前的“白衣胜雪”……
顿时，暗红、雪白交叠混乱，金属碰撞的声音，瞬间擦出的火花清晰可见。
“我要你们死！死！死！哈哈哈哈……”
那白衣的人儿本就步步为营，只守不攻。眼下我的招式越来越刁钻、狠绝，速度越来越快，眼中的赤红也愈演愈烈……他，早就节节败退，应付得十分勉强。只见我佯刺一剑，突地转攻腰腹，那钩儿像是能闻见血腥味一般，引了我瞬间直入……
“唔……”
血，仿佛是冥界瑰丽的彼岸花，刹那绽放。殷红一片。那白色袍子映衬着这红，美得触目惊心。腥热的气息不同于我眼底的色彩，吸引着我去迎合，去赞叹……手中的修罗忒似乎初尝滋味一般，微微颤抖，又刺入几分。“啊……”一声痛苦的呻吟传来，我的笑容不自觉地加深，眼底已是一片猩红的邪媚……
这就是死亡吗？真美！哈！
“朝若青丝。”谁？谁在唤我？
“星如盘，月如庚。
行于思，思于意。
意相左，行相悖。
意清明，思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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