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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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娘再嫁-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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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工时,已开始落起雪来,顾三娘忘了带伞,于是跟门房处的老叔借了一块油毡布,顶着风雨跑回家,只等她到屋时,地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她推门进来,先出声喊了一声:“叶子,娘回来了。”
  “娘,我在沈叔屋里。”从东厢传来小叶子的声音,顾三娘走到院子里,她说:“叨扰了你沈叔一日,还不快回来!”
  这时,东厢的门被打开,沈拙立在门口,他两眼看着顾三娘,又见她身上落了一层雪花,于是温和的声音说道:“这般冷的天,你那屋里又是冷炕冷灶的,先进来烤烤身子罢。”
  小叶子从沈拙身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她眨着眼睛说道:“娘,进来罢,我们在煨地瓜呢。”
  顾三娘犹豫了一下,便跺了跺脚上的雪,走进东厢里。
  一进里屋,暖和的热气扑面而来,地上点着烧得很旺的火盆,盆上置着一个铁架,上面连着几节竹筒,那竹筒一直升到窗户外头,看起来怪模怪样的,也不知是个甚么东西。
  “为啥要连着竹筒?”顾三娘不解的问道。
  沈拙给她让了一张凳子,便笑着答道:“我买得是最劣等的炭,这烟气实在太熏人,便连了几节竹筒,将烟气引到外头。”
  顾三娘这才发觉,她坐了半晌,屋里着头没有闻到烟熏味,顾三娘不禁笑道:“怪道都要念书,果然你们读书人会想主意。”
  沈拙望着她,说道:“哪里是我想的,其实这就跟厨房里的烟囱是一样的道理。”
  两人闲话了两句,御哥儿眼巴巴的盯着炭盆,他说:“爹爹,这个地瓜怕是要好了罢?”
  沈拙用火钳夹了一个翻出来看了看,顺口答道:“还早得很呢。”
  “明明就放进去很久了呀。”御哥儿小声嘟囔着说道。
  小叶子安慰他:“你放心,等会子烤熟了,让御哥儿第一个吃。”
  御哥儿这才又有了劲头,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顾三娘胸口憋闷的郁气似乎也消散了一些,坐在对面的沈拙看了她一眼,她从回来时就一直阴沉着脸上,这时总算有了一丝笑模样儿了。
  “这些日子只怕绣庄的活计很忙罢,每晚都见你熬到深更半夜的,便是再忙,也还是要保重身子才是。”沈拙出声说道。
  顾三娘脸上蓦然一红,沈拙见她低着头不作声,顿时暗自后悔太过唐突,两人的身份本就有些不便,他如此一问,岂不就是告诉顾三娘,他每日都在暗地里留意她么?这顾三娘要是再多心,只怕还当他不安好心呢。
  两人尴尬之时,御哥儿着急的又开口了,他说:“爹爹,地瓜还没好么?”
  两个孩子都没发觉沈拙和顾三娘之间微妙的气氛,也好在有御哥儿打岔,沈拙装作不在意的从火盆里夹起一个地瓜,御哥儿急不可耐的伸手去拿,哪知刚挨上去,顿时烫得他大哭起来,沈拙和顾三娘皆被唬了一跳,此时谁都顾不上先前的那些小别扭,顾三娘站了起来,她凑上前问道:“快看看,烫着了不曾?”
  御哥儿只觉得手指头火辣辣的疼,他泪汪汪的说道:“烫着了,可疼死我了。”
  沈拙又是心疼又是微恼,他拉着御哥儿的手指一看,只见几根嫩指头烫起了水泡,他瞪着御哥儿说道:“哪里就急在这一时,看看,终究还是烫着了罢。”
  御哥儿眼泪巴巴的望着沈拙,沈拙到底不舍得再责骂他,便起身回屋去找药膏,一旁的顾三娘看到御哥儿仍旧抽抽噎噎的哭着,她又看了一遍,说道:“好在烫得还不算狠,可别再哭了,要是泪水滴到手指上,到时只会更疼呢。”
  也不知御哥儿是不是被顾三娘的话唬住了,他瘪着嘴巴,那眼泪终于收了起来。
  不一时,沈拙找来伤药给御哥儿涂上,他嘴里又好生哄了几句,御哥儿脸上这才又笑了起来。坐了大半日,顾三娘也不好再待,她喊着小叶子,母女两人跟沈拙打了一声招呼,便要出门回去。
  沈拙见此,出声喊住了小叶子,他包了两个地瓜递给小叶子,说道:“煨了大半日,带回去垫垫肚子罢。”
  小叶子扭头望着顾三娘,顾三娘点了点头,小叶子这才接了过来:“多谢沈叔。”
  “去罢,仔细地上滑脚。”沈拙站在门口,亲眼望着她们进了屋,这才回身关上门。
  此时天已暗沉,顾三娘回屋摸黑点起油灯,她望着桌上的那两个地瓜,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今日王金锁到绣庄去找过我了。”
  小叶子正在烧炕,她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望着她娘:“娘,这是真的?”
  顾三娘对小叶子说道:“他想跟我借钱,被我赶走了,只怕这事还没完呢。”
  小叶子脸色唬得惨白,她说:“娘,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王金锁,顾三娘不免有些烦心,她倒是不怕王金锁,只是她和小叶子的日子才刚刚过得顺心一些,要是被王金锁这块狗皮膏药粘上,可不够她恶心的。
  “呸,我就是死了,他也别想从我手里再拿到一文钱。”顾三娘恶狠狠的说道。
  小叶子往炕眼里塞了几根柴火,眼眶里泛起泪花,她和她娘过得够苦了,为啥大伯一家就是不肯放过她们呢。

  ☆、第16章

  顾三娘忧心王金锁这畜生趁着她不在家来欺负小叶子,于是便提前找到秦大娘跟她说了一声,假使王金锁真的如此不要脸面,到时请她们好歹帮护一下小叶子,秦大娘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听说这王家的竟然还敢找上门,嘴里王八羔子的乱骂了一通,她儿子在县衙当差,别的不说,这几个寡义廉耻的混账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且说王金锁这边,那日他没从顾三娘手里借到钱,回去后王金锁家的跟他大吵了一架,如今家里钱财耗尽,乡下的地也卖得差不多,大柱的病还是没有一丝起色,便是日后腿疾医好了,家里都快败完了,他们这一家几口的日子还如何过得下去呢?
  在这县城里,每日花钱似流水,为了省钱,他们一家三口只敢住在客栈的大通铺,前几日,店家不知听谁说大柱腿上的疮会传染,唬得客栈再也不肯收容他们,而今逼得他们只能住在县城外面的一间破庙里,就是住破庙,他们三不五时也要受一群乞丐欺负。
  大柱久病不愈,脾气变得越发阴晴不定,每日除了哀嚎就是骂娘,就是王金锁他们夫妇两人也备受折磨,那日争吵时王金锁急了,就破罐破摔的说不治病了,要带着大柱回乡下去任他自生自灭,王金锁家的自然是不肯,这银钱花了不少,要是带回去,岂不是折了钱财又保不住人?那王金锁就怪她肚子不争气,她要是多生几个哥儿,他又怎会把钱财全用在大柱身上,又何至于逼得他们到这步田地。
  今日一大早,王金锁家的摸着手里仅剩的几个铜板,她翻来倒去连数了几遍,这钱连药渣都买不到,要是再弄不到钱,他们就真的只能带着大柱回牛头屯去了。
  “当家的,你再去找找顾三娘罢,兴许她就借了呢。”王金锁家的推了推靠在火边歇息的汉子说道。
  王金锁背过身去,他把手套在袖桐里,想也不想的回了一句:“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的!”
  那日他险些被金氏绣庄里的伙计打出来了,他可不去触那个霉头,便是用脚趾头来想,也能猜得出来顾三娘不会借钱给他们。
  王金锁家的想了一想,心里生出了个主意,她说:“咱们不往她当差的绣庄去,等会子就守在她家门口,等到她回来了,咱们只管先温言软语的劝几句,她要是不识好歹,就拿些大道理去压她,若是能要到钱,那自是再好不过,实在要不到钱,我也要去跟她干一架,总之决计不让她好过。”
  说到最后,王金锁家的脸上的神情已带了狠色,她想着,凭甚么顾三娘死了男人被赶出家门还能活得好好的,反倒是自家的,就这么个独苗也眼瞅着要不行了,她要是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听了他媳妇儿的话,王金锁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这法子能行吗?”
  王金锁家的冷哼了一声,她看着王金锁,说道:“那日受的气,你难不成就想这么白白算了?”
  王金锁见此,坐起来朝着地上啐了一口,他在这县城里,受尽了别人的白眼,这姓顾的小娼妇也敢让他受气,要是不好生治治她,他就不是个男人。
  “成,那咱们就去找她,要是不给钱,就说她偷养汉子,只要把她名声搞臭,看谁还敢帮她。”这两口子商量了大半日,王金锁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说道:“可要是这小娼妇真的去报官,那咱们该咋办?”
  王金锁家的想了一想,说道:“不怕,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县城无依无靠的,哪里就敢去告官,多半就是吓唬咱们的。”
  王金锁一听有道理,他拍着大腿,嘴里骂道:“我说小娼妇哪里就敢这么大的胆子,照你这么一说,还非得去找找她的晦气。”
  王家夫妇俩人一拍即合,那王金锁家的眼见时辰不早,就喊醒了她儿子大柱,大柱卷着一床破棉被睡得正香,他不耐烦的说道:“昨夜腿疼了一晚,我这刚刚眯上眼,又叫我做甚么。”
  顿了一顿,他又逼问道:“还有,你们可弄来了银子没有?要是再不给我用药,我这腿可就废了,日后你们老了指望谁去?”
  王金锁火了,他见大柱丝毫不体谅他们的苦心,忍不住嘴里回骂一句:“你个小娘养的,我哪里还敢指着你来养老,要不是你得了这怪病,咱家的家底又怎会尽数被掏空?”
  那大柱也怕惹恼了他爹,他爹真的不给他治病了,于是便张嘴干嚎,王金锁家的急得直跺脚,她说道:“这不是想法子给你弄钱去了么,老娘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哭丧。”
  大柱的干嚎声渐渐停了下来,他问他娘:“你往哪儿去弄钱,不是说三婶不肯借钱给咱们么?”
  王金锁家的安慰道:“你放心,我和你爹一准儿会给你弄到治病钱来。”
  大柱狐疑的看着他爹娘,质疑道:“你们不会是想把我丢在这里,自己跑走吧?”
  “放你娘的屁!”王金锁忍无可忍的朝着大柱身上踹了一脚,那大柱又开始嚎了起来,王金锁家的气极,心里十分后悔先前把哥儿给惯坏了,只是终归是自己的亲骨肉,便是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忍心看着他变成个瘸腿。
  “你要是嚎下去,我和你爹可真走了!”王金锁家的沉着脸说道。
  大柱的嚎声立时停了下来,他抓着他娘的手,哀求着说道:“娘,你别不管我,我保证日后绝不再惹你动怒,等我的腿好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这两口子见了大柱可怜的样子,顿时又软下心肠,王金锁家的对他说道:“放心罢,娘一定想法子给你治病。”
  在大柱殷殷的眼神中,王金锁他们夫妇俩人出了破庙,等摸到县城时已到了正午时分,集市上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他俩一整日水米不沾牙,这会子闻到吃食的香味,肚子越发唱起空城计,只是手里无银,就是再饿也只能硬撑着。
  “当家的,咱们走罢。”王金锁家的说道。
  王金锁像是没听到似的,他盯着一个炸油饼的摊子,咽了一口口水,朝着她媳妇儿伸出手说道:“拿钱出来我去买个油饼垫垫肚子。”
  县城里一个油饼要花三文钱,王金锁家的可不舍得花这个钱,她死死捂着口袋,说道:“咱们身上就剩这几个铜板了,要是用完了,还拿甚么去给大柱买药。”
  那王金锁想也不想,重重的朝着她身上捶了一拳,骂骂咧咧的说道:“等到跟小娼妇拿到钱,不就啥都有了嘛。”
  王金锁家的咬着嘴唇,她见当家的一脸凶相,哆哆嗦嗦的要从口袋里莫出三文钱,谁知王金锁却一把全都抢过来,而后理也不理她就朝着油饼摊子走去,王金锁家追在后面说道:“只买一个咱们分着吃。”
  那王金锁也不知听都没有,他买了一个油饼后,就自顾自的往嘴里塞,还不等王金锁家的开口,那个油饼就已吞到他的肚子里,王金锁家的怔怔的看着他,不知怎的,就觉得身子像是掉进冰窟窿里似的。
  在整个牛头屯里,王金锁家的向来自视甚高,她娘家兄弟好几个,在乡下不说过得顶好,但也不算太差,故此她总是瞧不起顾三娘,不曾想顾三娘凭着一手刺绣的手艺,不过三五年,就赚钱盖房买地,眼看她家日子过好了,王金锁家的心里开始不平。
  后来,顾三娘她男人死了,王金锁家的又得意起来,就是手艺再好又如何呢,连个哥儿都没生下来,家产还不是归他们平分了,哪知好景不长,她的大柱生了怪病,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顾三娘没被逼死,还仍旧带着闺女活得好好的,而今家里败了,大柱不知甚么时候才能好,就是她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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