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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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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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呢?”我本想问他大名,但何其正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学生是谁。“坐下,坐下。”
  转身走回夫子桌,灵机一动。“现在开始点名。”
  胡来适时帮腔。“你们最近当真益发散漫了,是该好好治治收收心。”对着刚才那淘气小子喊道,“胡英,就你先来吧。”
  哦,原来他就是上将军之子,胡来的表弟胡英啊。
  看这行径,他才应该叫胡来。
  胡英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胡英。”
  接下来:
  “朱正云。”
  “姬离。”
  “薛酩。”
  “张宝。”
  “应真。”
  “李斯思。”
  “周启明。”
  “江夏。”
  姓江的。我盯着这个看,嗯,光论模样,比胡英和薛酩完全不差,怎的就没上四少名单。
  这就是左相家的小儿子吧。
  左相江明佐,我娘亲的头号政敌,凤起国女帝之下,惟一可与何太华大人抗衡的人物。按照她的说法,老狐狸一只。
  “就这么几个?”我记得小四给我的资料里说,这一班少爷,当有十二人之数。目前在座只有九个,而且某人还不在。
  “另外三个呢?”我眯起眼,手指轻敲桌面。
  底下人又开始学刘胡兰。我启齿一笑。“你们想抄书是吗?”
  “先生,”此时有个小子突然发言,声音清脆如珠落盘,眨着黑白分明的妙目。“今日先生的脾气有些古怪呢,往日都很温和的。”是江夏这只小狐狸。
  “是么?”温和,打死我也不信何其正会温和。正待说什么,外面传来呼喝追跑之声。
  几步走到门口。“何人喧哗?”
  还没看清状况,一人炮弹一般撞进我的胸口,紧紧抱住了我的身子。
  “先生,先生救我!”
  我去!这谁啊?我就算身材高挑挺秀,到底不是一棵树!没事瞎爬什么?
  一把抓起他后脖颈,拎开。
  一个下巴尖尖的小白脸,长得比刚才那个姬离还要欠欺负的倒霉样子,一对眸子烟雨蒙蒙,正疑惑地看着我。“先生?”他迟疑地叫了我一声。
  “嗯?”我皱起眉头,强忍着性子将他摆低。
  “你怎么变矮了?”多疑的小白脸伸手比了比我的脑袋。
  真可恶的小子。我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是你长高了。”
  “哦。”我再没想到,小白脸的手下一步竟然摸上了我的胸口。“人变矮了,胸好像变大了么。”
  虽然绑了白绫,但姐姐我的胸能比何其正还小吗?
  你说人在女尊国,我还没机会调戏少男呢,倒先被你个小白脸吃了豆腐!一气之下,我两手抓起他身子,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好歹也是空手道黑带三段,哪能随便让你占了便宜。
  “哎呦!”在众人尖叫声中,小白脸落入之前追赶他的那人之手。
  也是一个少年。看清他的样貌后,我终于有些动容。
  什么京城四少小美人,纵然神清骨秀,对看惯偶像剧的我,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视觉冲击力。其实以前齐家的臭小子们,长得就不比他们差。
  但是这一个,一张脸仿佛白玉雕就,起伏明刻,眼似琉璃泛彩。身段修韧,气质宝华。同样一袭白色底加浅黄色坎甲的风林馆弟子服,被他穿得那叫一个慰贴风流。
  却见胡英一个箭步冲过去,冲他喊道:“江晋久!赶紧放下他!”又一脸关切地对他怀里的小白脸嘘寒问暖:“赵轲,赵轲,你怎么样?”
  我点点头。原来这动手动脚的小子就是东尚书赵右君之子赵轲,传说中的四少之首。
  至于另一个,江晋久,左相江明佐长子,传说中的凤起国京城第一美人。
  刚才说了,江明佐此人,目前是我娘亲何太华的眼中钉,然二十年前,两个却情同手足。
  这两个古人情同手足之后最喜欢做什么?对了,就是俗到家的指腹为亲。
  江明佐膝下无女,只得二子。而因为刚才所说的渊源,其长子江晋久,嗯,就是眼前这个一脸骄傲的美少年,乃是我何其轩在这一世的未婚夫婿。
  第二章
  我淡淡扫视了一圈。
  先对尚自赖在江晋久怀里的那个点点头。“赵轲,没瘸没拐,下来自己走。”
  他一对水濛濛的眸子略带委屈地看回来,见我面上没有半分玩笑之意,倒真的轻身一纵,立地站稳了。这还差不多,装什么西施,刚才扑过来抱我时,身手有多敏捷,绝不是外表那娇滴滴的模样。
  下一个是江晋久。“江少爷,上课时间,塾馆静地,稍安勿躁。”
  小孔雀哼了一声,甩甩袖子进了课室。
  真德行。皮囊是不错,不过第一印象实在不佳。
  老早就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我本身对情爱就没大兴趣,何况是这样指定的对象。
  可能是两家交恶的缘故,虽然没有明面悔婚,何太华与江明佐公私场合见面,从不提起这个话头。不然江晋久年界十八,已到了婚嫁年龄。不过不提最好,我乐得逍遥。
  只是心里清楚,若没有特别的理由,这个人我迟早还得娶进门。
  看这傲娇样子,不是个好伺候的。当然,何其轩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兵来将挡好了。
  我再看看剩下那圈瞧热闹的弟子,咳嗽一声,瞟了一眼胡来。
  这人果真灵光,立刻会意,小喝了一声。“怎么,都当看戏哪?没听见先生说上课了?”
  这一下,众人立时如鸟兽散,扑回自己的座位。
  我等他们坐好坐直了,又过得一会,才施施然挪着步子走向夫子台。眼角余光瞥见胡来嘴角抽搐,想必是嫌我摆架子。他不知道,作为一个私立学校的长期问题学生,我太知道一帮有钱有地位的臭屁小子们有多难搞,不给点下马威怎么行。
  一手撑着台面,一手折扇轻敲。慢慢扫一圈下面坐着的少爷们。
  战战兢兢的有之,满面狐疑的有之,静观其变的有之,还有的,比如江晋久,眼里含着几分讥诮。
  “上一堂课,先生教了什么?”我不疾不徐地问道,手指向惟一一个带着敬畏看我的学生。“姬离,你来说一说。”
  除了我自己,怕没人以为这是真的提问,只当是查校功课。之所以选了姬离,一来他比较老实,肯定会乖乖配合我,二来,呃,那么多人,脸和名字我一下也对不上来。【作者:读者也一样很晕。】
  姬离赶紧起身,立得急了,桌上书册又被碰掉了一地。
  “对不起……先生。”他一下红了脸,一面拣一面又掉。
  江夏、胡英几个,到底脾气浅,纷纷嘲笑起来。
  “笑什么笑?”我冷冷打断,噎住这起淘气包,下台,俯低身子帮他一一拣起,一面换个语调柔声道,“别紧张,先生不是老虎,吃不了你,慢慢说。”
  姬离感激地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此时有人哼了一声,回眼扫去,又是江夏这小子。不理他,径直走回台前。
  姬离的声音糯糯响起。
  “上一课先生讲了《论语》为政篇,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先生说,有些人整日同进同出,呼兄喊弟,临难时却翻脸比翻书还快,彼此的情意连路人都不如;而有些人平时来往不多,交情淡淡,倒能雪中送炭,当然至死不理睬也是有的。”
  在凤起国,男子一样有读书的权力,只是不强求做学问。朝廷也并未明文限令男子不得科考,但长久以来的传统,男子不被鼓励向外发展,所以书念归念,就仅止于能认字书写,教读一些《男诫》、《夫纲》、《礼记》之类礼仪容止方面书籍。风林馆还讲《论语》,已经算得开明,不只是叫学生修身养性,更培养他们品评天下的目识。
  说来幸运,我前世的父亲,就是个大学文学教授。他很穷,我一直不能想象他如何不做齐家掌门人最疼爱的小儿子,巴巴跑到一个二流学校当了个落拓教书匠。不过这些故事早已与我无关。但在我仅存不多的愉快童年记忆里,大概就有他抱着我坐在膝盖上,夏日院子里,爬山虎攀了满墙,一面是知了在叫,然后他一句句的,给我讲完整本《论语》。
  我齐萱别的学问半点没有,惟有《论语》,真是从小就熟极而流。
  听完姬离的解说,颇有几分欢喜。没想到何其正这小子,倒有几分见识,不是那死读书的人。
  不由高兴地点头。“好,说得好!”
  我这好说的是何其正,听在旁人耳里,却以为是在夸姬离。
  姬离有些羞涩,也有几分欣喜激动。另几个就不大友好了。
  江夏首先沉不住气,冷声道:“先生今日当真偏心的很哪!有的就无故责骂,有的就护得跟犊子一样。”
  就知道你忍不住,说我偏心,以后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的偏心。
  淡淡一笑。“心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偏就怎么偏,你又能怎么地?”
  众人不妨我说话这么直白,都有些愣怔。
  江夏脸涨红了,声音变得尖锐。他到底是小,大概也就十五岁光景。
  “先生之前不是讲过‘有教无类’,都是你的学生,怎么可以偏心?”
  “没错,有教无类。所以我既要照顾姬离这样老实本分的学生,也要教导你这般顽劣的弟子!”
  “你!”江夏结巴了,只拿眼去望江晋久。
  呦,哥哥帮帮弟弟吧!看来我这未婚夫,还是个问题学生首脑。
  果然江晋久微微皱下眉头,冷声道:“先生,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嘿,说不过我就扣帽子,还挺厉害。
  我咪咪笑,不紧不慢地回一句。“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江大少以为在下说的是巧言,就不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相度么?”【前句意思为:不怕自己不被了解,却怕不了解别人。】
  江晋久瞄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不再言语,而其他几个本来有话要说的,见他安静了,也就不声响了。
  我只做没看见他们千奇百怪的脸色。“今日课上,我也不教你们新句子,只出个题目,现做篇文章来瞧瞧,长短不限,只把意思说清楚,能叙事明志即可。”
  赵轲一直滴溜溜看着我,此时按捺不住兴致,探身问道:“先生,不知是什么题目?”
  我负起手,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过去,经过江夏、胡英等几个身边,停下,手里扇子轻敲脑袋,一下一个,同时一字一顿道:“朽—木—不—可—雕……!”
  最后一下扇子挪到江晋久脑袋上方,他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我,好似在说:“你敢!”我鼻尖冷气出溜,毫不犹豫地给了他最用力的一下。“……也!”得意地看着他眼里迸发出不可思议和愤怒的光芒,竟是异常夺目。
  正得趣地看着几个嗷嗷叫唤,身后传来一声朗笑。“小其今日好兴致,居然有心教训这几个皮瓜子,打得好,打得妙,朽木不可雕也!说得真好!哈哈!”
  我回过头,看向这语气熟稔,来势随意之人,是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两道浓眉英气十足,一弯高鼻陡峭带钩,鹰眸不大却神采熠熠,通身都是此地罕见的男子气概。
  转念一想,大概知道这是谁了,就把笑脸一堆,拱手道:“吴钩兄见笑了。”
  看这人年纪模样,说话语气,应该是身为风林馆武少保、上将军吴铮的独子吴钩。
  果然吴钩眼角一弯,嘿嘿笑着,过来一把揽住我肩膀。“小其怎么说话这般生分?咱两人何等关系,有什么好客套的!”
  听到“咱两人何等关系”一句时,我突然心中一凛,再看靠近身边这人眼里除了促狭笑意,更有一丝玩味,不由起手一推。“是啊,咱两个何等关系,好似没到这般亲热的地步吧?”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姓吴的此来,颇有试探之意。先不说他从何得到的风声,看行径应该还未能确定我的身份。
  何其轩那样冷淡的人,同个屋檐下一年也说不上三句话,我就不信他在这里,能活泼到跟你称兄道弟的火热。
  果然吴钩被我推开后,也不生气,只是嘻嘻笑着,双手抱胸打量我。
  我有些恼,淡淡道:“吴兄,正在上堂,不得闲招呼你。”
  “无妨,小其忙你的,我就在这坐着,不用招呼。”
  靠,脸皮真厚。我索性不再理他,转身对下面那一群说:“两个时辰之内,必须交文给我,写得我满意了,才能离堂!”
  言毕出了课室,也不看吴钩,更不理那几个学生嘀咕反对,自叫胡来带路去何其正在此处的休息下榻之处。
  重新换了铺盖,我一下倒在卧榻,支起双腿。这边胡来奉上一盏清茶,喝了一口,直沁心脾。折腾了半日,也有些累,叫那些家伙乖乖构思作文,我正好眯会。摆摆手叫胡来撤了,自己寻个舒服姿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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