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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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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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时候江上秋实在是看不起他。这个笨蛋一定很羡慕自己,若是他来搭讪,一定不要理他,直到被纠缠得狠了,才勉强点拨他两下,或者赏脸陪他一起玩。
  只是师兄笨归笨,却从来没有纠缠他的意思。哪怕江上秋故意在师傅面前把他衬托得更笨拙,甚至使坏栽赃,那人在师傅冷冷的斥责下,连辩解也没有一句,更不曾多看他一眼。
  既然如此,我们骄傲的江上秋少爷,当然也不会主动跟他攀谈。
  所有的这些事,只是让他更多地在意这个平凡又无趣的人。
  我只是太无聊了,身边也没有第二个人。江上秋这么跟自己解释对他的异常关注。
  然而他总不能等来师兄对他的哪怕只言片字,直到那一个夜晚。
  那晚上其实并不特别,只有暴雨如骤。
  没有人知道,江上秋活那么大,最怕的就是闪电。
  他蒙着被子,缩在床榻一角,听屋外雨势如泼,电闪雷鸣。
  即使隔着遮挡,仍可见眼前白芒忽闪。
  他止不住哆嗦,只盼着这雨快快过去,然天不从人愿,暴雷一个接一个,炸响在他耳边,而闪电不时划过天际,仿佛要撕裂他的身体。每一秒都是煎熬。直到他以为自己快要吓昏过去的时候,有人一下揭开了被子。
  江上秋本能地抬头,正赶上一个闪电划过,照见他煞白的小脸,他茫然看着眼前不高的身影,意识迷离,甚至忘了呼喊。
  那人看他一会,突然跳上床去,连被子带人一起抱紧,贴在自己胸口。
  江上秋还是没有回过神,呆呆望着头顶那对乌黑的眼珠子,在下一个雷响起的时候颤抖了一下,然后听见这人在他耳边说,别怕。
  别怕。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安抚了他忐忑无助的心。然后在隔着被子传来的那人沉稳的心跳声里,昏昏睡去。
  翌日起身,他有些害臊,有些恼怒,而心底极深处,还有些欢喜。他想好了,虽然被傻小子知道了自己的糗事不大好看,但看在他昨天那么讨好的份上,就勉为其难搭理下他吧。
  于是这一日,那一个独自在树下练剑的时候,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你真是笨,这么简单的招数都不会,看着我。
  然而等他比划完得意地转过头时,却发现那小子早已不在了。
  江上秋从来没有那么难堪过,气得把剑一摔。我要再理你,我就是王八蛋!
  日子跟以前差不多地过,除了他变本加厉地讨好师傅,挖空心思地给傻小子使阴着。
  没一阵他还知道,傻小子的名字居然叫尚秋。
  哼,你凭什么跟我叫一样的名字,你什么也不如我。
  然而这个什么都不如他的人,却始终牵扯着他的视线。
  直到又一个暴雨的夜晚来临,他再度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只觉比第一次还要惶恐。
  没有人会像上次那么抱着他了吧,江上秋想着,瑟瑟发抖,心里比身上更凉。
  在接近绝望的恐惧里,他又被拥在那个陌生而熟悉的怀抱。
  这怀抱并不火热,环着他身子的胳膊也不粗壮,然而可以给人如此的安慰。
  江上秋一下放松了所有强撑的坚持,回手抱紧了这个人,失声痛哭。
  别怕。那人一面说,一面用手笨拙地顺着他的背脊。
  江上秋那一刻,觉得空中的闪电打在了背上,而他居然并不害怕,甚至期盼着再来一次。
  虽然第二日两个都回复了平常的状态。你漠不关心,我冷淡无礼。
  但是这以后每一个有闪电的夜晚,他总会出现,抱着另一个。
  江上秋心里其实已经很满足。这人再冷淡,他对自己,总是特别的。
  所以他可以对他一贯的面无表情安之若素,看着那人木然的举止神态,心里有时竟还会有异样的甜。如果不是明月那小子的出现,他可能会一直那么自欺欺人的想着。
  明月是师傅新收的弟子,比他还要小两岁,长得惊人的漂亮。即使江上秋这么骄傲,也不得不承认。那张小小的脸庞,灿若明珠,只是脾气实在很差。
  江上秋一看到他,就知道这漂亮小子要倒霉。他们的师傅,从不喜欢弟子们有脾气。
  果然明月心被关进了小黑屋。不给吃,也不给水。
  那小子样子像个姑娘,人倒是倔强,就算昏昏欲坠,也不肯哭出来。
  江上秋冷冷在一边看热闹,耍脾气啊,看你能坚持多久。
  他只是不曾想到,那个晚上,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很冷淡的师兄,居然会偷偷跑去小黑屋,给明月送饼喂水。
  你他妈不是谁都不放在心上的吗!
  他惊骇地看着师兄抱着明月,看着他面上露出难得的温柔神情,看着明月璀璨的眼里流露毫不掩饰的依赖,一颗心简直要搅起来。手心被指甲扣出了血。
  你怎么可以这样!觉得被欺骗的江上秋红了眼,转身就去找师傅告状。
  当师傅的鞭子如毒蛇红信一样卷上师兄的身,看着那傻小子,即使在这个时候,还要变换姿势,替明月遮挡鞭子,他的心跟着急抽。然而那人每一处皮肉的撕裂,每一朵血花的绽放,都给他带来心惊肉跳的快意。
  很疼吧,现在你知道错了吧,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呢!你不知道我也很想你这么抱抱我么?
  呃,江上秋顿了顿,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看不惯有人坏了师傅的规矩。
  他听见明月心终于哭出了声,跪着求饶,终于叫了师傅!
  师傅,我错了,你不要打师兄,我知错了。
  江上秋哼了一下,你早该知道了!叫你痴心妄想!
  不妨这时候师兄抬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已经无从描述,无从记忆。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仿佛心被人一下揪紧了,又重重捏住。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可惜只这一眼,他就不再看他。
  这顿鞭子打得着实不轻,这人在床上趴了十几日还不能下床,明月一直跑前跑后地伺候。
  江上秋十分鄙夷他这种小狗讨好主人一般的行为,更鄙夷他眼里满满的崇拜和维护。
  至于么,真丢人。他这么想着,并将这鄙夷夸大到极致,以掩饰内心深处的艳羡。
  又一晚暴雨袭兰花,他终于不再期盼。
  那个惟一会抱着他的人,如今还躺在床榻上养伤,而这伤说起来,也是拜他所赐。
  不就是闪电么,老子不怕!
  你都不理我了,我还怕什么!九岁的江上秋第一次没有蒙住脑袋,咬着牙,用被恐惧和怒火烧灼得异常明亮的眼,死盯着窗外漆黑耀白的天际。
  在大自然肆虐暴躁的嘈杂里,他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再然后,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两个人。呃,是幻觉么?他并没有力气伸手去揉眼睛。
  “师兄,你身上伤还没好呢!”这声音又脆又不满,是明月那个死小鬼。
  另一个没有回答,迎着他怒视的目光,慢慢朝他走去,仔细看,会发现步履有些蹒跚。
  明月心劝阻无效,抢上一步去扶他。
  江上秋心头翻腾着无数情绪,最后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滚!”
  明月心气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另一个只是默然挣脱了他手,径直上前,跟以前无数次一样,连被子带人揽进怀里。
  江上秋浑身抖个不住,咬牙继续骂道:“你滚你滚你滚!”
  明月心小脸都歪了:“师兄,我们不要理这个疯狗!”
  江上秋恶狠狠地瞪着他,想着为什么没有一道闪电,直接劈死这小子。然而下一秒,他就听抱着自己的人淡淡说:“明月,你先回去。”
  那一个很不甘心,回瞪了他好几眼,却还是乖乖走了。他脾气那么坏,然而这辈子,只有一个人的话,再不情愿,他也会无条件的服从。
  江上秋看着他走,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又有说不清的难受。直到那人像以前一样抚摸着他的背脊说,别怕,我在这里。
  江上秋只觉眼底一涩,眼泪奔涌而出,回手死死抱着这人,埋首在他胸口。
  别怕,别怕。
  他一面说,一面皱着眉头,忍不住哼了几声。
  江上秋抱得太用力,弄痛了他身上伤口。然而另一个显然不想注意,甚至是故意的。
  似乎他痛了,自己的惶惑可以消解一些。他在他身上乱抓乱蹭,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呜呜叫唤。
  师兄只当他是怕得狠了,却从不曾料想到,就是这一日,江上秋永远消除了对闪电的恐惧,却种下了另一种执念。只是他从来没有告诉对方。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他专注地看着眼前人,因为疼痛和怜惜交织的眉头,显出几分凄楚,平日寡淡的五官,仿佛浸染了莫名的诱惑,失了血色的唇和乌黑无尽的眸子,都散发着强烈吸引。于是,在暴雨倾盆的这个夜晚,在半真实半伪装的混乱里,江上秋就这样强行抱住师兄的脑袋,啃上了他的嘴唇。
  他不管这人是抗拒还是愣怔还是其他,只是死死抱着啃。去他妈妈的,反正到了明日,他又不会再理我。师兄挣扎了一会,没了力气,也就由得他了。
  在他的手狠狠撸过身上伤疤时,疼得呻吟了几下,然这呻吟很快被少年的恐惧和热情吞噬。
  在这样诡异的时刻,他依然找机会说,别怕。
  雷雨过去,风暴平息,所有人又回复正常。
  明月成了师兄的跟班。他没有显露不耐,甚至带着明月去捉蛐蛐。
  江上秋默默看着,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自己也这么缠着他,这人会不会带他去捉蛐蛐。
  他没有想到答案,最后肚里笑自己傻。起夜的时候,偶然路过明月的屋子,悄没声息地,将那只蛐蛐碾成了肉泥。
  这年开春的时候,他又见到了母亲。这本是一直期盼的事,居然并没有使他多么雀跃。
  很偶然的,他听到了母亲与师傅在争执,他们说的,是关于那个人的秘密。
  那个傻小子也是母亲的孩子,那个傻小子还是师傅的孩子。
  江上秋呆在衣橱里,直到两人离开很久也没醒过神。
  师兄怎么会是自己的哥哥,又怎么会是师傅的孩儿。
  人处在极度的震撼里,一半是莫名的郁卒,那个笨蛋丑八怪,居然是自己的亲兄弟,另一半则是莫名的欢喜,原来他是我的亲兄弟,明月啊明月,你跟他再好,到底比不上我同他亲近。
  因为这一件事,当母亲走时问他,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师傅。他根本没有考虑,就说要跟着师傅。母亲默然看了他一会,最后说,如果你跟了他,今天怕是最后一次见我。
  江上秋哦哦应着,也没有多在意。他的心思,早在很久前,最关注的那个,已经换了人。
  揣着这个秘密,对那两个的冷眼旁观里,就多了一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骄傲。
  你们混去吧,到最后,世界上跟你最亲近的人,还是我。
  慢慢的,他也会冲那两人笑笑,也终于会彼此交谈几句。
  再过一阵,他想,我也能像明月一样,想抱的时候就抱抱他,拍他的肩膀,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然好景不长,那一年年中的时候,师傅把师兄遣走了。
  说是派去凤起一个大官家里,当小厮偷情报。
  他一早知道师傅是要做大事的人,也知道自己三个将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只是没想到会跟他分开得那么快。
  他不像明月,只会大哭大闹,毫不掩饰那直白可笑的思念。然而每一个夜晚,尤其是下雨的日子,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地,怀念那对纤细却有力的少年的胳膊。
  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某个晚上,他靠着同样的思念,喷射出蓬勃的少年第一次懵懂的**。
  夜凉如水,看着被褥上白色的粘液,他呆了很久,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想念那个人。
  江上秋终于忍不住,躲开师傅的行程,不动声色地安排了极好的机会,偷跑去那户人家看他。
  一次,两次,不知道多少次。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师兄。
  那人长高了,换了一张假脸,比他自己的还要平常,而且,居然还交了新朋友。
  江上秋很不明白,他那样的身份和脾气,怎么可以在这个地方交到朋友。
  那是个小他几岁的女孩子,虽然打扮总不齐整,但看服饰就知道是府里的小姐。
  只是那人完全没有一个贵家千金该有的样子,整天爬高蹿低的胡闹,人长得不好看,脸皮却是极厚,每日纠缠着师兄不放。
  虽然师兄表现冷淡,但是江上秋一看就知道,他并不讨厌这女孩。
  等到他开始教她爬树,两个从树上跌下来,他抱着她,互相对着哈哈大笑的时候,江上秋的心,仿似浸入了冰水。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么?原来还有人,比明月更危险。
  师兄,为什么你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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