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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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干部-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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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茉莉花的茉。〃小茉有点羞涩,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何岸:〃你的名字不也挺好的嘛,何乡长?〃〃哦,为什么?〃何岸不提防地被叫了一声乡长,似乎有点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又好似全然没有被小茉的柔情吸引。〃你的名字的谐音不就是河岸吗!俗话说,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本来就踩着水,想来该是成天都湿的了!〃小茉打趣地说,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何岸情不自禁地想走过去,却又感觉一丝不妥,看着小茉,不觉就怔住了。一种柔情,悄悄地在他的心里缠绕,竟缓缓地揪起了一种深切的痛苦,这也有想到自己不幸婚姻的缘故。   

  送走小茉,何岸斜躺在沙发上,回想着自己家里和绛水乡的一件件事情,平日的冲突、受气、顺与不顺,似乎都在这种幸福中消融。   

  思绪又在迷幻中回到了以前……   

  19。   

  自到绛水工作以后,何岸很少回家,尽管现在的家就扎在终南县城。他妻子任彦在县面粉厂补面袋子,厂里效益不好,一年只生产两个月,发四个月的工资,每月也就二百多元。所谓家,不过是租赁当地农民二层楼房的一间,窗外搭个蜂窝煤炉子做饭。房内一隔为三,三分之一放锅碗瓢盆;三分之一放桌椅沙发,招待来客兼孩子做作业;三分之一做卧室。   

  任彦当初跟何岸结婚前,人虽然黑些,但身材纤细苗条,嘴虽大些,但眼睛也大,鼻梁不高,却一头乌发,因而吸引了远近许多人来提亲。任彦自小死了母亲,十三岁初中没毕业就回家做家务,挣工分。由于体弱人小,生产队让她看果园,那时候她读了一些小说,对文学作品有了浓厚的阅读兴趣,在作品中设计着心目中的对象,特别是后来看了路遥的《 人生 》,她暗下决心要当个黄亚萍式的女孩,无论如何不能呆在家里当刘巧珍,她宁愿把别人的未婚夫夺来,也决不痴情地爱一个男人,然后又被别的女人夺走。几年后,有人给她介绍绛峪林场一个拉锯的临时工,见面之后,任彦听说他不光能吃苦,还有大的抱负,在干活之余还写一些诗歌、小说之类的东西,不甘一辈子拉大锯。这在当时国家已不再在农村招工的情况下,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第二次介绍人来时,任彦就提出只要能给她在县城找一份工作,就愿意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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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乡镇干部(21)         

  任彦她爸任自亮却不愿意,他认为女儿是他一手抓大的,而这个叫何岸的年轻人虽然在外干临时工,可家境却太贫寒。他到何岸家里去了一次,除了祖先留下的几个能放粮食的老瓮和几根碗口粗的椿树,就只剩家徒四壁的两间破瓦房。再说,宅子也不整齐,前窄后宽,南边还有个破园子荒着,院墙几个豁口,娃娃们翻墙打派仗正好用上,是一个典型的破落人家。再说何岸也没了父母,姐刚出嫁,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因而这事就搁置了两年。   

  后来何岸因写通讯稿,经常在终南县广播站播出,无意中被公社党委丁一彪书记注意到了,从林场叫回公社搞宣传。那几年中央号召大办广播,要高音入村,低音入户,家家屋檐下一个〃舌簧〃喇叭,可谓〃巧舌〃,它把中央的声音一下子传到千家万户,先批邓,再批〃四人帮〃;先学大寨,再学小靳庄;先狠抓革命猛促生产,再大干快上,甩开膀子大干,再强调把〃四人帮〃造成的损失夺回来……一个小喇叭把下边的社员们搞得晕晕乎乎又蛮有激|情。   

  何岸被安排着给广播站写稿,一方面反映大批判的情况,一方面报道学大寨的形势。那时候公社经常开社队三级干部大会。一开会就要办大灶,做饭烧火经常抽调的是一班子人。任彦她爸任自亮就常被叫到公社烧火,他看到当初他不愿意结亲的何岸怎么从广播室出出进进,一问才恍然大悟,于是瞅了个机会拿了两个油饼进去,问这问那,末了又问:〃你认识我女儿彦彦吗?〃何岸略觉难堪地说:〃听人说起过。〃任自亮就撂下话:〃日后有空了到我家坐坐,你看,天快冷了,穿得这么单薄。〃说得何岸红了脸。过了一段时间,何岸的姐姐回娘家住了几天,突然拿了一件毛衣让何岸试穿。何岸说:〃姐,你的日子也清苦,还有钱买毛线?〃姐边给他穿边说:〃这是两年前给你提说的任家女子可摸着给你打的。〃何岸一听,双手交叉往上一提,脱下来说:〃我不穿,这算什么事啊。〃姐说:〃你穿上吧,只怪咱们家贫,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当初人家嫌咱家穷,现在不嫌弃了,还不成吗?〃何岸说:〃我看这是有所图谋,现在我到了公社,她家才硬往近贴。〃姐说:〃也不能这样说,你在公社能咋?还不就挣三十几块钱,表现得不好还会重回生产队的,不如借机先成了这门亲吧,我看任彦这娃挺懂事,待人很客气,把个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何岸也就不说什么了,后来提到结婚,任家发话说还是得给任彦找个工作。再后来三来两往的,生米已做成了熟饭,何岸姐弟两个只得到处托人,让何岸的舅舅在县面粉厂给任彦找了份临时工,算是成了这门亲事。   

  20。   

  任彦生性浮飘,爱追求新的生活方式,怎奈几年来生活拮据,窝了她的性子。为此二人没少吵嘴,何岸平时写诗,任彦读不大懂。县城的生活环境已使她对捉襟见肘的日子失去耐性,鼓动何岸跑生意挣钱。何岸就给她讲朱买臣马前泼水的典故,让她忍耐点,等日后大展宏图时,再扬眉吐气不迟。任彦就把脸拉下:〃指望写诗能展宏图,哄鬼去吧,即使到那时有了钱,我也老了,一件好衣服都没穿成,谁能那么傻。〃何岸劝不了,也就作罢。过了几年,何岸诗写得有了点名气,被省上一个文艺刊物借去当助理编辑,到了省城,何岸整天忙于编务,很少回家,任彦耐不得寂寞,和街上一个服装个体户有了来往,对何岸说是给他帮忙卖衣服。何岸看那小老板一本正经的,也就没有了戒心。这年夏天,何岸随主编去沪宁杭一带出差,走了整整三个多月。回来的当天正值午夜,从秦都火车站坐了一辆顺路车赶回县城家里。扭开门拉灯一看,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岁多的孩子何可睡在床上,小家伙睡得很死,身上什么也没盖。何岸细看脸上似有泪痕,就来了气,转身下楼在街上找任彦,没找见回来,就坐在床上思量,把和任彦在一块过的几年想了一下,心里渐渐起了疙瘩。这任彦平时讲究穿戴打扮,不太像会过日子的女人。为了保持身段,给小何可半岁就断了奶,平时对家里的穷困颇有微辞。何岸越想越觉得不对,又翻身下床上了街,悄悄往任彦上班的服装店走去,里面灯灭着,想趴在门上听,街上零零散散有人过往,又觉得不妥,万一被人当成贼了咋办?又想俩人就是再胆大,也不至于睡到服装店吧。想想真是没趣,就又折了回来,刚进院子,听见小何可哭,忙进去,见孩子尿湿了褥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困顿和恼怒一齐涌上心头。哄瞌睡孩子,自己也不知不觉入睡,一觉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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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乡镇干部(22)         

  21。    

  任彦在窗外用铁钳通炉子的声音惊醒了何岸。他一骨碌爬起,见任彦一脸的笑走进屋里,他板起脸问:〃你夜里到哪里去了?〃任彦回答:〃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我和我们厂几个女工友麻将打得晚了,她们硬是不让回来。〃何岸不高兴地说:〃打麻将连孩子都不管了,成一夜着走,谁知你去了哪里!〃任彦就变了脸:〃咋了,你去南方浪荡,我连个牌都耍不成了?一回来还没一句好话,想必我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了。〃何岸想再辩下去,又怕任彦说自己鸡肠狗肚,就放平了声说:〃我还没吃饭呢。〃〃这不是,我正给你烧水打鸡蛋呢,你就醒了。〃何岸隔窗见案板上并没放啥,也不想再问,就围被坐在床上拿起一本书胡乱翻着。任彦自然忙前忙后,嘴里边唠叨着委屈,诉自己在家里连给人卖衣服带管娃的难场。   

  不一会儿,服装店老板蔡二规嗒嗒嗒上楼来了。还没进屋就喊:〃彦儿,甭动火了,我买了几个油饼,热牛奶吃,看把你细密的,忙着回……〃任彦忽地在窗外站起,咣当的一声撞翻了什么,上楼的蔡二规噤了声,稍停片刻,任彦边收拾锅边说:〃看把你急的,还不到上班时间。是不是有人要买衣服?你是大款,咋没多买几个油饼,我和掌柜的一块儿吃。〃话没完,蔡二规就大大咧咧进了屋,一手放下油饼:〃哎哟!是何大诗人回来了,咋也没听彦儿吭一声,让俺也为你接个风嘛!〃何岸正下床穿鞋,一听这个〃彦儿〃就来气,心想怎么你比我叫她还亲,这还不见得是你的女人嘛。就冷冷地说:〃噢,是蔡老板啊,难得你这么关心,坐吧。〃说完,就从衣服口袋掏烟。〃咦!何大诗人,咱是粗人,只会挣点小钱,不懂什么关心不关心,这都是你们文人的情感儿。咋样,今儿个晌午去咱店里喝几瓶?〃何岸没好气地说:〃我没那个酒量,心腹太小,怕委屈了你的心劲儿!〃然后用眼睛瞅了一眼进来的任彦,任彦脸红红的,又借故走了出去。   

  这时,何可醒来了,蔡二规觉得话不投机,就用指头逗弄何可。孩子睡眼刚睁,看见蔡二规满脸硬茬胡子就往何岸身后躲。蔡二规点着烟,觉得不好久留,就说:〃你出差刚回来,你们热火,我先走了。〃说完在何岸眼皮底下不打招呼顺手拿起桌子上一个歌本。刚出门,任彦看见歌本就夺:〃我还没看完呢,拿来。〃蔡二规拔脚嗒嗒嗒跑下楼去了。这一切都看在何岸眼里,他假装平静,心里却火焰熊熊,斜躺在被子上闭目抽烟。任彦生旺火悄悄进来,何岸猛翻身坐起,任彦打了一个寒噤,嘴里却硬撑着说:〃你动作也慢点,看把娃吓了。〃何岸却没好气地说:〃你别做饭了,我不饿。〃任彦假声假气地说:〃咋了吗,你刚说你昨晚没吃饭,咋又不饿了?这一走几个月,又没个谁照顾,吃了不少苦吧。咋样,南方好不好?你写了封信也就再没声息了,想和你联系都没个办法……〃就在任彦弯腰加煤拨火的时候,何岸下楼走出了房东大门。   

  22。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岸一路上气呼呼的,越想越不是滋味。自己才走了三个来月,家里就出了事,想她任彦平时虽然讲究吃穿、追时髦、好虚荣又自私,但对发展到背叛自己,却怎么也想不通。对于一个农家子弟,酷爱文学,学着写点东西,倒并不是想光宗耀祖、传之后世,只想改变一下困境,把小日子过得好些。因此这几年刻苦读书,到处讨教,把乡上的公函牛皮纸信封反糊过来寄稿,用所得的一些微薄稿费买稿纸邮票。进城当编辑了,身上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一双大皮鞋嗵嗵的,把女记者震得捂耳朵,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家。就算自己陶醉在诗情画意中,也从未敢卸下肩头的担子。夏秋两忙,责任田里种包谷收麦,没钱雇不起机械,就凭人力没黑没明地硬扛死拽,在地里跟牲口赛跑,庄稼一收下来,几乎就脱一层皮。在南方出差这几个月,他到处寻找北方的面条、锅盔吃,只要填饱肚子就成,为的是省下点旅差费,回来给任彦添置一两件衣服,给孩子买一点吃喝玩具。想着任彦给人家卖高档衣服,她自己穿着低等料子,心里就有点发酸。何岸又想起那次从舅家回来的路上,一瓶烤鱼罐头,夫妻俩蹲在沙坎下,用石片挑开,三只指头一捏,你一片我一片送到嘴里,抬头眯着眼睛,那个香啊。面对南方城市到处大鱼大肉的诱惑,他和主编是闻香而逃。可谁曾想,一回来就遇见这等事。任彦的态度、语气神态全都变了,什么打麻将,天知道是鹊巢鸠占还是鸠诱鹊翔。何岸真搞不清,这究竟是社会的时尚还是人心的毛病。   

  到了杂志社,他把此事向主编说了,主编一口咬定不可能,劝他不要太疑心了,男人家,要提得起、放得下,没有亲眼见就不要妄下结论。主编还用孔子和子路的一件故事说明,就是亲眼见了也要具体分析,不要随便冤枉人,说孔子在周游列国途中,一日饥寒交迫,躺在一家农人土炕上睡着了,子路在灶下烧好饭,刚要给老师盛上,忽然屋梁上掉下来一团吊吊灰,子路就用手抓起送到嘴里,恰在这时孔子翻身睁眼看见了,忙又假寐,寻思着,这子路是自己最忠诚的弟子之一,怎么还偷着吃,心里非常失望。待子路叫醒他,他就说自己不饿,是刚才做了个好梦,偷吃得饱饱的了。子路忽然意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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