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了气。
“他们都活得好好的。”虽然全都被俘虏了。艾尼坏心眼地留了一半的话没说。说完，他就出去了。那个傻丫头，见了吃的，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要是再磨蹭一会儿，绝对连汤也喝不上了。
等艾尼也离开了，艾伯特立刻站了起来。坐以待毙那是孩子和弱者才干的事，和军人无关。他先是用刀片撬开了窗户。这是民房，又没有魔法阵保护，自然是处处破绽。但还没等他脚落地，就被啃着肉骨头的爱丽丝提住了。
艾伯特比爱丽丝高得多，不得不弯下膝盖，雪白的袜子沾满了泥灰。虽然这是意料得到的，但是在艾伯特看到爱丽丝全是油的手擦在自己衣服上的时候，脸色还是难看得要命。“我自己回去，你可以松开了吗？”
爱丽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上剩下的油水全擦在了他的衣服上，欢快地把他一脚踹进门，再吧嗒把门关好，走了。艾伯特闻着衣服上肉的香气，觉得有些饿了。可是想也知道作为俘虏怎么会有那么周到的服务。到了深夜，似乎才有人想起他。
推开门的果然是白天来过的狡猾的男人。艾伯特将刀片藏了起来。“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没什么特别的。反正现在被囚困在此的人不是我。”艾尼毫不在意地坐在了他前面。艾伯特有些吃惊。“你不怕我伤到你吗？居然敢离我这么近。”
“不怕，并非是有过人的胆气，只是我知道西格利特上将并非是如此短见的人，置你的部下不顾吧。只是我很好奇，如此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怎么会落到你这样衔位的人身上。按理说，哪怕是个少尉也足够了吧。”艾尼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魔杖。
艾伯特立刻被镇住了。这个男人是个魔法师。艾伯特坐直了身体，严肃地回答他。“命令就是命令，和头衔无关。我是个军人，这样就足够了。但是你认识我？”
“当然。我想您对我没印象是很正常的。在此，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艾尼·奥古斯特。”埋葬所谓的姓氏，仇恨却不会因此消失，正是那决心流血的黑暗衍生出来新的姓名。
“这个名字，你是曾经带着龙在亚波多尔大闹城堡的那个男人？”艾伯特对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在冬季的雪天从遥远的首都传来的有趣八卦，整个边境整整讨论五个月也没能停下来。谁说男人不八卦？
艾尼满头黑线。“很高兴您认识我。不过，我需要纠正您三个错误，第一点，那头龙并不是我带去的；第二点，我只是受到海伊梅多公主的邀请去的亚波多尔；最后，城堡的闹剧的真相虽然平民可能并不了解，你这样位置的人恐怕清楚吧。”
艾伯特当然知道影响了现今帝国格局的亚波多尔血雨事件是怎么回事。出现的是龙没错，流血的是龙没错，然而在此决裂的是帝国的第一继承人亚尔弗列得王子殿下和第二继承人玛格丽特公主殿下，这不仅是王室权利分割之战，也是帝国分裂的始端。从那以后仅仅过了五个月，占据大义的亚尔弗列得王子占据了南方国土，而拥有军权的玛格丽特公主则占据了北方国土，以亚波多尔为中心，帝国被分割成了两块。
该死，明明边境的状况已经如此糟糕，却还要内斗消耗国家的资源。国境已经往里推了三百公里之多，竟还没有援军。恐怕在双方争斗得出一个结果之前，这个国家就要灭亡了。艾伯特攥紧的拳头。他不甘心啊！
不得已，他们才从现有的情报里得出了唯一可能解决的办法。混血的部族虽然被他们轻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混血儿们确实有着强大的力量。如果能收服这里，编制一支军队，那么边境之危起码可以有个十年的缓冲时间。
但是就如爱丽丝质问的那样，将自己的安全至于异族之上，是多么残酷的行为。但是作为一名军人，他宁愿死后陷入永不驱散的黑暗来偿还这罪孽，也绝不想看到自己保护的国土生灵涂炭。
军人的天职，是守护。
“我知道您在忧心什么。我有办法实现您的愿望。但是只有一个条件。”艾尼淡淡地微笑着，半遮掩的眼睑被阴影笼罩着，显得阴沉而肃穆。
“你有办法？”艾伯特已经做好殉职的准备了，但是若有一线转机，他怎么会不牢牢抓住呢。
“是的。我可以为你守住边境，不让兽人再推进一步。如何？”艾尼的声音很冷，一点起伏也没有的平滑。艾伯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像是被蛇盯上一般。
艾伯特没有办法思考，他的冷静他的思维都停滞了，有些窒息，他忍不住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得不抓住，然而望着那个男人，他的内心却涌上了恐惧，那是一种快要被吞噬的恐惧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恐惧？只是他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善茬。
他的决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误，恐怕只有历史能够证明了。
“他真的答应了吗？”亚索不敢相信。对方花了如此大的力气进入魔法阵，怎么可能肯什么收获也没有就离开。
“是的。不过，我想这个魔法阵并没有失效。而是，他们收到了邀请函。”艾尼对魔法阵的研究绝对超过这里的所有人。亚索果然还不理解，这个抗拒外人的魔法阵是如何起效用的。艾尼解释说。“这是个古老的魔法阵，当初设立的作用应该是保护存在与此的城镇。因为时光的流失，城镇已经损坏，但是遗留在地下的魔法阵依然在运作。我想当初你们村子的建设者就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得到了一枚邀请函，才能进入这里的。”
“可是后来的人并没有得到过邀请函这种东西。起码我并没有拿过。”亚索也是流浪到这里的。当时他一无所有，连衣服都丢掉了，决不可能拿着什么有来历的东西。
“村子的创始人可能将邀请函改了，只要是村子里的人带进来的人都可以进入魔法阵了。你当时是被人带进来的吧。”艾尼推测，这是最常见的方法。
“并没有。”亚索奇怪，他是一路爬进村子的，流了一地的血，才被村子里的人救了。他并没有带路人，只是听说过这么一个传闻，他便一路寻找过来了。
艾尼想了想。这个村落里的人的共同点。“混血。血统。他真是个天才。他将魔法阵的核心做了调整，但是我没想到是如此精湛的设定。要是我的话……这可真是有些难的补充。恐怕还要加上一些代价。”
“你是说，如果是混血就不会被魔法阵排斥？”对亚索来说，这是个很新奇的东西。他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从前总是被保护着，但是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在保护着他们。这个魔法阵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死物，但是对于这个村落的人来说，他就是他们另一个家人，一个可靠的家人。
“是的。所以这个军队里的人……”未尽之语，不只是艾尼，所有人都立刻明白了。这是一支可悲的军队。为保护人类存在的军队，厌恶和轻视混血的他们，竟然并不是纯粹的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安利孙红雷的新剧啦啦啦，《好先生》。大哥太帅啦啦啦啦。我科目三考过了，心情好棒哦。接下来，不，我就不承诺什么了，反正老是毁约，信用度为负的作者菌接下来就好好表现啦。
☆、第 63 章
“那么，他们知道吗？”连作为敌人的亚索都忍不住想要同情他们。
“我想他们应该不知道。”艾尼的眼睛可以看穿事物的本质，无论是光芒中的，还是黑暗中的，都遮掩不了他们原本的模样。
所以，当他自己的影子倒映在光滑的河面上，黑色的瞳眸和纯粹的银发，迷人的外貌，却透露出一股绝望的气息。他忍不住用手掬起一捧水，将那河的画面打破。内心的不安究竟是为什么？
“爱丽丝，小心点！”艾尼听见声音，猛地转头看去。
金色的长发，在暗夜里被月光照耀得发亮，有些像是光芒的碎片倾泻而下，少女姣好的面容在茂密树冠的缝隙里露出来，她在笑，声音是那么的悦耳，像一串铃铛。她坐在树枝上，双脚在空中自由地摇荡。
艾尼震惊地愣住了。那个孩子竟然长这么大了吗？然而更令他慌张的是，她的模样装入他的眼中，他竟为这个画面而倾倒。
“艾尼，艾尼，你看，那里在发光。”爱丽丝笑着说。
“什么，什么在发光？”艾尼慌张地移开视线，他没有办法直视那个在发光的少女，她是那么的闪耀，将剩下的黑暗衬托得更加黑了。但是这么一看，艾尼发现了问题。“不好，是在燃烧。”
艾尼迅速地向村子中心跑去，一边对爱丽丝喊道。“爱丽丝，下来，告诉我亚索去哪里了。”
“好啊。”爱丽丝立刻从树上跳了下来，在旁人的惊呼中，抱起艾尼，飞速地奔跑起来。艾尼不由地想捂住自己的脸，虽然以前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想想这个画面就令人羞怯到无可救药。
“艾尼，怎么了吗？”爱丽丝只是看到天边有些光亮，很像是黎明的白色，觉得很是有趣罢了。但是艾尼看到的是……
“守护魔法阵在燃烧。”艾尼抓住正在工作的亚索，简单明了地说明情况。
“什么意思？”然而对魔法一无所知的亚索依然是一头雾水。
“这种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魔法阵的能量用完了，这是最可能也是最简单处理的情况，只要补充能量就可以。第二种，他在被人破坏，这是魔法阵崩溃的先兆。”艾尼如此说，亚索和众人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能确定是哪一种吗？”如果是前者，他们可以去寻找补充能量的方法，再困难他们也不会退缩的，因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但如果是后者，他们就不得不远离家乡，再一次四处流浪，被排斥，被迫害。那将是最糟糕的未来。
“我不能确定，但是如果是有人在破坏魔法阵，那么只要找到他就能确定了。”艾尼刚说完，亚索就朝着关押艾伯特的地方走去。艾尼不确定是不是他们搞得鬼，虽然刚刚做了交易，但是利益至上，又怎么能猜到愚蠢的人是怎么想的。
希望不是，不然他的计划又要变更一次，实在是有些麻烦呢。艾尼的眼睛里一点光也没有，像是无底的深渊，要将这世上的一切都拖进去，吞噬干净。
亚索当然不会只考虑一种情况，他还嘱咐擅长脚力的爱德格等人去四周查看，小心谨慎，若是找到了异样，立刻来通知他们。艾伯特自然否认，亚索不放弃，继续逼问。因为这个带军攻打他们的男人是最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亚索，外面全是人类。”能让爱德格如此惊慌失措，亚索立刻从羁押室出来，仔细地询问。“有多少，是不是在破坏魔法阵？”
“我不知道，全是人类，起码有上万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在破坏魔法阵，但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军人，魔法师，也许其中有，但是，我看到的都是平民，衣衫褴褛。”爱德格看到的比这更可怕，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饿得皮包骨头，在魔法阵保护的边缘，刚出土的嫩芽都被他们挖了个一干二净。
人类就像蝗虫，将绿意全都侵蚀干净。
“饥荒吗？”亚索深入思考。不可能，这个冬季下过雪了，只要好好地垦种，就能丰收，六月的森林里也到处都是食物，而且没有听说最近发生过灾害。不可能是自然的饥荒。那么，只有可能是人为了。“他们连行李也没有吗？”
“大部分人没有，应该也是有的，只是我没有靠近看。”爱德格报告说。
“艾尼，魔法阵呢？”亚索简单地问。但是艾尼立刻就明白了。“还能维持一天。但是问题在于，无法确定是哪一种情况。”
“还有人发现异常了吗？”亚索接着问下去，但另一边他开始要求村子里的打包行李。没有什么比饥荒下的人类更可怕，比以本能行动的野兽更难防范。
“人类开始靠近了。那里有魔法阵的漏洞。”如果他们就此进入魔法阵，恐怕这一带的食物都会被清空。亚索立刻派遣会做陷阱的人去阻挡人类。但是情况发展比他们想象得还要迅速。
陷阱里填满了人，死伤无数，哀嚎声和□□声，将这一处映衬成了人间地狱。人类真是残忍的种族。洞穴底部的人都是被踩踏而死的，而站在尸骸上的人依然在不断地相互拉扯，只为了能够站在别人的上面，获得一线生机。
亚索并不为就此感到痛苦或者是同情，他的善意从来都只会留给自己人，人类其实已经是他敌人的代名词。杀死敌人，保护自己有什么错误吗？若是同情敌人，而让自己爱的人们流血，才是无可救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