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未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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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未阑-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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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尘泪眼婆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睹景伤情吧!从离教的那一天,我就再没想过哪天会回来,会再看到这些记忆中最珍贵的地方。”
  千骸言笑晏晏朝石桌走去,“好了,不开心的事暂时就别想了。”他端起一杯水酒,朝向弄尘,“这一杯酒我等了六年,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和你喝酒了。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弄尘收起泪花,走近石桌端起酒杯,轻轻撞上了千骸的杯子。
  酒杯相碰间,溅起几点酒花,每一点都是六年里彼此不曾经过的光阴。每一束光阴,都在悄悄地改变着任何人。
  各自一饮而尽,又互相满上。一杯又一杯,笑语横生,看着一如既往的默契,说的却是不找边际的话。那杯子里仿佛早已不是水酒,而是彼此心中难以言明的苦水。
  不知何时亲如家人的二人间,筑起了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互相阻隔着。屏障背后是不同身份、不同处境所带来的不同见解,还有彼此不能理解的抱负。
  酒宴散去,千骸回了岚珂塔,弄尘背向而驰朝华舞宫移去。各自揣着心事满腹,各自走着自己认定的道路。谁都坚信,只有自己脚下的路,才能守护好想要守护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24

24、等闲变却故人心(一) 。。。 
 
 
  弄尘酒意微酣推开宫门,入眼就是云溪手足无措急不可耐的模样。
  “怎么呢?”
  云溪含泪瞅了眼内厅的空榻,带着哭腔道:“我去换盆水,进来时师父就没影了。师姑,您说师父会去哪里?师父会不会又不见了!”
  弄尘眉头微皱,带着酒气道:“在教中不见了,你师父能去哪?好了,不哭了我们去找找。”
  话音未散,就听得门口爽脆的声音道:“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弄尘、云溪扭头看去,只着了亵衣的袭夏合上了门正朝二人走来。
  “师父……”云溪的眼泪瞬如骤雨倾盆,哭嚷着一头载入了袭夏怀里。
  袭夏笑着,如同安慰孩子般抚摸着她的发髻,柔声道:“别哭了,我这不还活着嘛!”
  “我和师姑差点都以为您回不来了……”
  袭夏的目光对上了弄尘泫然欲泣的双眼,姐妹俩相视一笑,无声间早已胜过万语千言。
  “师父,您刚才去哪了?”云溪好一会才收起眼泪,抽泣着问。
  洗净了一身大荒山上的污尘,袭夏的面目清秀无比,难掩烂漫气息的娇容无所顾忌道:“我听说男祝师换人了,就去灵音宫瞧瞧咯,哪知灵音宫鬼影都没见一个。”
  弄尘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就穿成这样去的?”
  袭夏毫不否认,点头嬉笑,“不过是稍稍飞檐走壁了而已。”提及衣服,袭夏猝然想起什么,在身上就是一顿胡乱摸索。片刻,一无所获,盯着云溪问:“我的衣服了?”
  “衣服?您说那件脏的不堪入目的斗篷啊。喏,还在榻边,我刚准备处理掉了。”云溪指着榻旁的地上,如污泥堆成的一滩道。
  袭夏即刻奔至那堆乌黑前乱翻一气,越翻神色越见焦躁。
  弄尘锁眉问道:“找什么?丢东西了吗?”
  在将那堆乌黑翻了个底朝天后,袭夏才失魂落魄道:“返生香不见了!”
  弄尘惊愕着,“你真的找到起死回生的神草呢?”
  云溪问:“就是用来救千觞大人的吗?”
  袭夏没有做声,忽想起昨晚遇到的少年,心里似乎有了结果,“难道是他拿了?”
  弄尘听得一头雾水,“他,是谁?还有你怎么倒在华舞宫的门口了?”
  “这事说来话长。”袭夏叹息着,又吩咐道:“云溪替我备好衣服,既然回来了也该得去复命才是。”
  云溪兴高采烈地应声,片刻不待拿来血红的巫女袍,袍上还放着袭夏最喜欢的一对玉花蓝流苏,燕燕笑道,“这套衣服我可备了一年多,终于又能被师父穿上了。”
  袭夏边梳洗着,边娓娓道起自己这些日子的遭遇。
  “那师父怎么晕倒在门外啦?”云溪替袭夏别好一边发髻上的玉花蓝流苏问。
  袭夏回头,“其实我是睡着了。昨晚被那小个子一掌,打的我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弄尘柔声低叱,“你啊,都有徒弟的人了,还这般野性难驯爱自作主张。”
  袭夏点头笑的灿烂,“相信你们,所有我才无后顾之忧敢放手一拼啊!昨晚光线太暗也没看太清那小个子的长相,不过竟然敢偷我冒死采来的返生香,待我查清楚一定要打得他叫姑奶奶。”
  整好耳鬓的最后一个发髻,云溪满意道:“好啦!”
  袭夏对着铜镜看了几眼,洗了一身污垢去了肮脏的斗篷,镜中的她一如既往明艳动人。只是玉花蓝流苏下的脸,明显消瘦了几分,还有那宽大华丽的袍子下,藏着一身不为人知的伤疤。
  起身欲走,忽然头顶传来一声孩童的厉呵,“阿夏,你竟敢让本尊一个人守破庙,自个来这里享清福。”伴着声音从天而降的还有一记飞腿。
  袭夏立马抬手挡住攻势,弄尘、云溪见来者不善不约而同迈步上前,刚要出手就被袭夏张臂拦住。
  “阿姐,云溪,这人是同伴。”
  老祖宗收腿落地,整了整衣裳边抱怨着走上前来,“阿夏,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本尊帮你拿到了返生香,你就这么对本尊的。竟然过河拆桥就把本尊丢破庙了,幸亏本尊法力高强用了点小把戏找了过来,不然天知道你会这么没义……”
  再见到袭夏,老祖宗竟然看的有些呆了。这还是那个脏兮兮又死要面子的袭夏吗?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
  趁着小童安静的片瞬,弄尘凑近袭夏耳边嘀咕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屁孩?”
  生怕老祖宗听见,袭夏轻声应着。继而朝老祖宗解释道:“这完全是个误会。昨夜我被人偷袭了,醒来时昏昏沉沉的,想着破庙太远就直接回了玄炎教。”
  “这还不是一样吗?”老祖宗不依不饶的叫嚣着,“总之你这是没良心的抛弃本尊!!”
  云溪不悦了,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对着师父大呼小叫,即便是师父口中救过她无数次的魍魉小童,她也要发一发牢骚:“喂,你这扁豆怎么这样没大没小啊。我师父都说了是个误会,她是被他人偷袭了才回教的,你怎么这么啰啰嗦嗦啊。”
  ‘扁豆’这新鲜词从云溪口中出来,让袭夏始料未及。再看老祖宗的脸,稚嫩的五官像被人捏了的面团,扭曲的不成形状,“你竟然说本尊是扁豆……睁开你的人眼好好瞧瞧,本尊可是活了两万五千多年的魍魉。见过魍魉没?你们这种庸人见过魍魉没?本尊一跺脚,别说你们玄炎教,就是整个西荒本尊都能踩成面饼。”
  云溪也不松口,“长的矮又瘦难道还不是扁豆嘛……”
  瞧着老祖宗怒不可遏的模样,这方的云溪已是剑拔弩张。眼看着一场口水战即将擂鼓而起,袭夏赶紧迈前一步做起了和事佬。
  “哎呀,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谁在吵我就把谁赶出去!”袭夏一吼,谁敢开口。这下华舞宫终于安宁下来。
  瞅着老祖宗气鼓鼓的模样,袭夏嬉笑着低声讨好,“老祖宗,你不是老说想要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吗?自我有记忆开始就在玄炎教,给你这个,有了着你就可以在教内通行无阻了。”
  抱臂而立的老祖宗将目光向袭夏投了去,她递来的手中拿着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正中浮雕着一个“巫”字。老祖宗不情不愿的接过令牌,“这是什么?”
  “女巫师的腰牌,在教内拿着这个就连教主都会让你三分。”
  “是吗?那你呢?不陪我一起看看吗?”老祖宗问着,心里不是滋味。
  袭夏笑笑,“刚回来要去复命。对了,千万别说有关大荒山的任何事,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在族界上认识的。”
  没问袭夏是何用意,老祖宗还是依了她,点头愁眉,“那你快去快回。”
  安抚完老祖宗,这身旁的云溪似乎也不咋痛快,袭夏一手拍上她肩头,笑着吩咐,“云溪,师父这次死里逃生多亏了老祖宗。你去备好客房,准备好酒菜今晚我们几个痛快吃一顿。”
  提到大吃大喝,云溪心头瞬间舒坦,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出她那点小心思,她故作扭捏道:“那好,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就委屈点去张罗了。”
  平息了一场战争,袭夏才朝弄尘浅笑道:“阿姐,走吧。”
  弄尘缓了一下,这声久难听闻的称呼,轻缓拨动了她心底锈了的一根弦。看着袭夏灿烂的面庞,眼中显现的是更为清晰的灿烂底下的那尺阴影。千骸的话言犹在耳,‘这早已不是‘如果’的事了,千觞喜欢小师妹教中谁都心知肚明。’
  当初弄尘所追求的答案已如水低沉渣,渐渐浮出水面。
  已经不记得这般并肩同行是多久前的事了。六个四季的年光,每寸韶华都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阒然寸华里无声改变着所有人。
  此般情景一如往昔,心境却不复从前,纵然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阿姐……”袭夏将要开口,话就被弄尘堵了回去。
  “阿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所以你什么都别说,凡是自有定数。”弄尘目不斜视,淡淡说来,带着丝丝的愁怨,夹着点点的温柔。
  袭夏撇头看了一眼弄尘,还是将话吞回了肚里。
  两人一路同行,经过巫坛。围绕巫坛前祭拜的教众,见到袭夏久违的尊荣,惊诧之余即刻起身双手在胸前交叉,颔首礼拜。
  袭夏一路微笑点头,回应着他们对她的尊敬。
  “没想到他们还记得我。”袭夏低声自嘲。
  “你又不如我一走就是六年,他们自然记得啦!”
  袭夏强笑一声,“可是人都是善变的啊!”
  弄尘淡然回道:“可人也是势力的。你到底还有另外一种身份——女巫师。我曾虽也是,但毕竟人走茶凉。不在其位,那便什么都不是;就算是神,无人供奉那比鬼都还不如。”
  “照阿姐这么说,那我还是要比鬼好些呀。”袭夏戏谑着。总是一副这么爱笑不拘的模样,总让人以为她是毫无城府,无忧无虑的。其实,唯有懂她的人才明白,藏在那张笑脸下的是一颗比谁都通透缜密的心,比谁都思虑周全。
  有时候弄尘在想,幸好袭夏无欲无求,不然以她的面目、她的城府,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因受罪。
  “到了。”弄尘轻言。
  袭夏笑言就此打住,对着白玉塔门正襟高言:“女巫师袭夏,有事拜见教主。”音未落,笨重的白玉门徐徐从内打开。
  袭夏、弄尘二人抬步迈进,白玉门复又缓缓合上。
  仰望殿中高坐上的千骸,时隔一年他倒是没有太大变化,用玉冠束在头顶的青丝。服帖的贴在他的肩头、背脊上。和千觞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隐隐透着抑人的气魄。
  千骸所有的孤傲、乖戾,步步为营,盈筹善幄是千觞所不曾有的;同样千觞所有的豁达、和善,与世无争、超然物外的那份性子也是千骸所有不及的。
  “教主。”袭夏低首唤道。
  千骸迫不及待的走下高坐,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搭上了袭夏的肩头,目光熠熠,眼神里有种尘埃落定的愉悦,“小师妹,你终于回来了。”
  “教主福泽保佑,属下才得以安然归来。只是……千觞……”袭夏说着睫毛低垂下来。
  千骸脸色不改,劝慰道:“我知道的,逝者已矣,那便不再多提”
  本以为千骸会责问自己,不曾想他竟答的如此云淡风轻。袭夏略有惊诧,“教主……”
  “难得你们姐妹俩凑齐了来找我,你就别这般拘谨‘教主、教主’的叫了。你管千觞叫名字,管我就叫的这般生分,我会难受的。”不知是千骸在刻意避开千觞的话题,还是不让袭夏难受,不等袭夏开口他立马岔开话题道。
  弄尘在旁听着,有关千觞的事她不动神色,悉藏心底。
  “教……师兄,可是您不是说过有外人在就叫教主吗?”袭夏说着眼神投入了高坐后的黑暗里。
  千骸顺着她的眼神看去,爽朗一笑,“你指青绥啊?他早些日子就被我派出去任务了,没个时日暂时是不会回来的。”
  青绥是千骸的贴身武侍,没有外出任务时就隐藏在高坐后的暗影里,暗中窥视着大厅中的一切,时刻保护着千骸的安全。
  鳞光昏黄中,袭夏的表情顷刻起了微变,只是刹那又言笑晏晏,“师兄你早说嘛!真是的,害我板着脸那么久。”
  千骸一声朗笑,“我就知道你严肃不起来。”
  闲聊间,重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声:男祝师苏朔,有事求见教主。
  千骸只是朝重门后的黑暗里挥袖,重门即刻缓缓拉开了缝隙,门外的阳光井然有序地徐徐投入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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