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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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树花深-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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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泰低头揉着手帕,轻声说,“还真是一笔糊涂账。”“是,就是笔糊涂账,你自己不是也有一笔糊涂账嘛。这下算清楚了吗?皇上这些日子这么失常不是因为海兰珠死了,是因为乌喇纳喇氏。我觉着,你和你姐姐倒还真有些像我和乌喇纳喇氏,外间说感情好的那个皇上从不上心,旁人看来失宠的,却是皇上心上的人。其实细想想,只有你真的把一个人当回事儿了,你才和她闹腾得起来,才会对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皇上对我和海兰珠却总是温的,不冷也不热。”
  知道皇太极是因为一段旧情而不是因为姐姐才这般伤心,布泰心里舒服些了,可是转念一想乌喇纳喇氏,又觉得有些酸溜溜的,“难怪乌喇纳喇氏死了,皇上会这么难过。”哲哲会意,“说是难过,更多的,还是有懊悔之意,那天在清宁宫,他对我说,当年乌喇纳喇氏背叛他,他觉得全是她的不是,可是现在想想,他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他当初要是能拿出一半儿对你的好脾气、对你的疼惜,去对乌喇纳喇氏,他们也总不至于到了后来那个无法收拾的地步。只是当时他年轻,不懂这些。”
  “他说的没错,布泰,你有福,他历练了半辈子,脾气磨好了,棱角磨没了,也知道心疼人了,你才来到他身边。当年,他知道乌喇纳喇氏的事以后,嘴上说从此之后拿她当摆设,还陆陆续续的纳了几个庶福晋,可是我知道他还是放不下,把小金福捧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就是在维系他和乌喇纳喇氏最后的这一点儿情分。再后来,你要嫁过来了,为了你能住进东一间,为了能挤走乌喇纳喇氏,我和你父亲在老汗王那儿没少使劲儿。皇上表面上看倒是没什么,心里还是不希望她搬的。你们成婚的那一夜,皇上还去乌喇纳喇氏的屋里看她,可能是想安抚一下吧,只是乌喇纳喇氏死都不给他开门。”
  “慢慢的,我发现皇上对你颇为满意,言语间全是疼你的话,他以前对女人,从不这样。后来,你踢了乌喇纳喇氏一脚,我以为他回来后,这事儿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没成想,他压根儿就没追究。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世道,真是变了。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不同于他对乌喇纳喇氏的强硬倔强,你们闹了别扭,他倒是回回先去找你服软,也许,他是觉得,人一辈子,同样的错,犯一次就够了。”“哪有啊,皇后你忘了,姐姐害喜后,是我先去找他的。”布泰小声纠正哲哲的话。
  “我没忘,是你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拉下脸面去找他,还不是我对你说了那些话。可是那次,其实是他让我去找你的,话也是他教我说的。不然,你想啊,凭我,怎么能说出,他要是死了,我们如何如何,这样的话呢。那天,他从凤凰楼回来就愁眉不展的,我问他怎么了,他先是不说,后来才告诉我,他看见你和多尔衮在后花园放纸鸢。我说那没什么,他们从小就喜欢在一起玩。皇上却说,你不知道,今非昔比了,不能再耽搁了,哲哲,你帮朕个忙吧。”
  “后来,你们虽然和好了,可是我总感觉你对他,和原来不一样了,我问皇上,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吗?他说,当然了,你都看出来了,朕能感觉不到吗?刚一开始也生气,气头儿上的时候听你说了一句话,你说,陪在皇上身边,十年即是一辈子。他说,听了你这句话,他当时揪心的疼啊,心疼你,巴不得从此把你含在口中,让你再不受一丝的委屈。他还说,不管怎样,貌合神离也总比恩断义绝要好得多吧。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你有了福临后,对他那么敷衍怠慢,他那样的脾性,居然这都忍得下来,放到二十年前,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布泰把头埋在膝间,良久,抬起满面泪痕的脸说,“皇上现在在哪?”“麟趾宫。”布泰呼的一下拉开被子,鞋都不穿的往外跑,哲哲在后面大声的喊,“这么晚了,你难道要去麟趾宫?”
  
                  第二十章 中有千千结
  下人阻拦不及,布泰风风火火的推开了麟趾宫的门,皇太极半倚半靠的歪在炕上,贵妃侧身坐在一旁,手里端着药碗,看到布泰这么就进来了,他们俩人都有些错愕,布泰手扶着门框,眼泪噼噼啪啪的往下掉,皇太极连忙坐直身子道,“布泰,你这是怎么了?”
  布泰无语,贵妃娜木钟连忙站起来,“妹妹,快进来说话,天晚了,门口凉。”娜木钟原本和布泰无甚交情,大面上过得去而已,但自从皇太极将博果尔抱于永福宫抚育,二人便亲厚了许多,娜木钟生性朴直,倒不难相处。布泰迈步进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皇太极,皇太极扫了一眼娜木钟,娜木钟便说,“哎呦,看我这记性,今儿一早皇后让我去趟清宁宫,说有事要和我讲,我都给忘了,皇上,臣妾去去就来,妹妹,你服侍皇上吃药吧。”
  娜木钟将药递与布泰,布泰有些失神,没有接,皇太极伸手道,“给我,你去吧。”娜木钟依法作了,回身往出走时,脸上多少有些委屈的神色,只听皇太极在后面说,“从清宁宫回来就歇在永福宫吧,你这做额娘的倒是省心,自己儿子都没哄着睡过一宿觉。”娜木钟闻言面露欣悦之色,“臣妾遵旨。”
  娜木钟刚一关门,布泰就扑到皇太极的怀里,号啕大哭,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皇后不说我还不知道,我以为你这么难过,是早已移情于姐姐。”布泰这么一扑,皇太极没留神手里的碗,碗里的药撒了出来,溅到龙袍上,他放下碗,轻拍布泰的后背,低声说,“朕是移情了,只是,不是移情于她,却是移情于你。”
  布泰抬起脸看着皇太极,一脸的鼻涕眼泪,皇太极一面无奈得笑着摇头,一面用自己的手给布泰擦,“看看你,什么哭相,丢人不丢人?”布泰却恼怒得抓住皇太极的手腕,“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啊?”皇太极一愣,低头,轻声说,“有些话,不好开口对你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以为,你是我心里的人,应该明白我心里的事。这些年,我是如何对你的,你还看不出吗?”布泰推开皇太极的手,愤然说道,“你不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皇太极笑着伸手揽住布泰的肩,“这下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知道了就好。”
  布泰本打算顺势倒在皇太极的身上,忽然心念一动,直起身,看着皇太极说,“皇上心里有几个人?”皇太极皱着眉头,举手弹了布泰脑门一下,“你就是个妒妇,醋缸。”布泰悻悻的说,“皇上不愿说吗?”皇太极向后靠在枕头上,微闭着眼,半晌,道,“自你那日在书房给我背三字经,我心里,便只有你一个人了,金福没了,也带走了我的那份念想。”说到这里,他拉住布泰的手,“头年里,八格格就那么扔下了咱们,我心里就怕得紧,带兵没走多远就后悔了,后悔把老十四也留在了京里。”
  布泰闻言,低垂眼帘,瞥见了皇太极衣服上的药迹,于是取下的手帕去擦,皇太极也低头看,临了,把手帕拽了过来,“‘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嗯,这句好,小老虎,记得你是怎么学会写这两个字的吗?”“在御书房里,皇上手把着手教给我的,那是个冬天,雪还挺大的。”
  皇太极满意的笑了,“朕也记得真真儿的,你那天冻得跟什么似的。这手帕,就给朕吧,好不好?”“不好。”“为什么?”皇太极有些吃惊。“因为,因为”布泰眉头紧皱,抿着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因为那是多尔衮送的。”皇太极偏过头去,笑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不舍得给朕。”布泰羞愧难当,一把抢过手帕道,“谁稀罕,我这就烧了去。”说着,就要起身往放蜡烛的地方走,却被皇太极一把拉住,“这么精致的帕子,烧了可惜,那是暴殄天物,你留着用吧。”“皇上”布泰看着一本正经的皇太极,嗔怪一声。皇太极搂住布泰说,“你就踏实用吧,这回朕可不怕他了,他呀,再也抢不走我的小老虎喽。”
  “皇上?”“嗯?”“若是有一日我们吵了架,我要回科尔沁怎么办?”伏在皇太极胸口的布泰笑呵呵的问。“那朕就哄,就劝。”“要是哄不住,劝不住呢。”“那就再哄,再劝。”“要是这些法子都不好使呢?”皇太极恍若大悟,随即闭眼,拿手敲着额头,“唉,哲哲怎么把这些都和你说了,年少荒唐事啊。”布泰撅嘴,“皇上还没说怎么办呢。”“让朕想想。”
  少顷,皇太极睁眼,面含微笑,抚着布泰鬓角的头发道,“朕会回身把自己的马拉出来,”“拉马做什么?为什么不是拎着大刀,难不成你要追到科尔沁?”布泰问道。“你听朕说啊,朕拉马出来,把你扶上朕的马,说,既然这么想回去,那就是想家了,回去看看也好。然后吩咐人多准备些贵重的礼品给你拿着,再多带些仆从,风风光光的回娘家。你前脚一走,朕就立刻给你父亲写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科尔沁。”皇太极一笑,接着说,“恐怕你回家,凳子还没坐热呢,就被你哥哥原封不动的押回盛京了。”
  布泰闻言有些气恼,嫌怨的说,“你就会拿阴谋诡计的算计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我走不走。”皇太极摇头,“你终是不明白,这样,比那样,要好。同样是办一件事,能用温和中庸的办法解决,又何必闹得人仰马翻呢。不是不在意,是在意的很,所以多花了很多心思,七弯八绕的把你踏踏实实的拴在朕身边。你明白吗,傻丫头?”布泰嘟着嘴,口中说,“你总是有理,”可是眼里却早已笑意难掩。
  皇太极低下头,看见了布泰的脚,“大冷天的,鞋都不穿就往这儿跑,你几时才能长大?”说着,掀开了搭在自己腿上的被子,示意布泰把脚放进去。“嗯,见皇上心切,等不得穿鞋这一时半刻了。”皇太极大笑道,“就冲你这句话,朕都该赏你。想要什么?”片刻,布泰微微低下头说,“我想要什么,皇上不知道吗?”皇太极摇头,“你说了朕才知道。”布泰侧脸,一会儿,转过头满脸羞红的说,“想要皇上。”其实布泰本想说,想要福临做太子,可是话到嘴边却换成了这句,她觉得若是这么说了,就辜负这良辰美景,如梦佳期了。而且,儿子做太子那是迟早的事,福临才四岁,也不急在这一时。
  皇太极闻言,便翻身把布泰压在身下,贴在她耳边说,“小娼妇,就想着这些。”“皇上的病还没好利索呢。”“想着朕的病,你怎么手上还不停,解起朕的扣子来了。”“睡觉总要脱衣服的嘛……”
  
                  第二十一章 帝王千秋业
  崇德六年的年尾,一个微雪轻扬的清晨,布泰起的出奇的早,百无聊赖,于是便去了御书房,在那里等待下朝归来的皇太极。寒冬难耐,布泰只在外间呆了片刻便进了稍为暖和一些的里屋,风大,于是布泰又关了里外屋中间的门,进出的下人似乎没有留意庄妃就在里面。没过多久,就从外面传来皇太极的说话声。下朝这样早,布泰心中想着,正要出去迎,却听见洪承畴的声音,于是她迟疑一下,又回身坐下了,皇太极一向不喜欢她和洪承畴见面,布泰心里清楚。虽然同为倚重的汉臣,但是在皇太极心里,似乎对范文程和对洪承畴是不一样的。布泰无心去听,外间的话却清清楚楚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万岁,不知您找臣下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关于立储,想和你商量商量。”“九阿哥福临啊,皇上,这似乎没什么可商量的。”洪承畴说的天经地义。“没错,他外公是科尔沁王公,母亲又深得朕心,还是一后四妃所诞皇子中的长子,这孩子虽小可也看得出聪颖出众之处,绕是如此,朕还是有顾虑。”“万岁,臣下愿为您排解忧虑。”
  “天聪九年,为了争察哈尔战败的财物奴仆,代善、济尔哈郎他们闹得盛京乌烟瘴气,后来哈达公主也掺合进来,朕一生气索性闭了宫门,谁来劝都不理。可是庄妃却对朕说,她看书时记得孟子说过,一国之君的言行影响整个国家的风气,国君若是说要以国家之利为重,那么诸侯就会以诸侯国利益为重而国家分崩离析,百官以官位利益为重而官员结党营私,百姓以自己利益为重而蝇营狗苟,于是乎,整个国家万恶丛生,风气浮靡。所以皇上,你总说他们的不是,其实您也有不对的地方。还有,前些日子,有些汉族官员上书说攻下北京,我们理应从关外的盛京迁都北京,许多八旗旧部都不同意,朕也很踌躇,无意间说给庄妃听,她却笑嘻嘻的说了句话,她说,当然要迁都北京了,盛京在关外,战略位置再紧要,也不过算是中原的咽喉,可是北京城那可是整个中原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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