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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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树花深-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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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大的脾气,我怒火冲天,口不择言,说了许多狠话,我就跟疯了似的,冲门而出的时候,还说了,从此,咱们一刀两断!坐马车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一阵阵的剧痛,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这疼究竟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回到家后,我又想起了我临走前对她说的话,你知道我有多怕吗?那是盛夏啊,三伏天,热得人气都喘不顺,可我坐在房里打了一整夜的寒战,手抖得连杯子都拿不起来!”
  “好容易挨到天亮,我急忙叫人带信给小因,说我要见她,我在鳌府里等她。到了鳌府,我哪还有心思教孩子读书,放了崇崇的假,一个人坐在书房等,可是她却捎话来说,有事缠着,今天脱不开身,明天再来。我跟魔障了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叫人带信给她,我说我今天一定要见你,我等不到明天。其实,我不是等不到明天,我怕我见不到她,便活不到明天。黄昏时,她终于来了,我就那么失态,那么没出息,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说,不能断,不能断,断了就既没这辈子也没下辈子了,不能断啊!只要我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绝对不会离开你。若非死别,决不生离!”
  “对于我那天的表现,小因是又吃惊又不知所措,因为一直以来在我跟前,她都是一个要我宠、要我纵容、依赖我的孩子,她不知怎么办好,便扑到我怀里呜呜的哭,她发誓说,说她绝不负我,绝不负我!”
  “虽然自那以后的三年里,这风波就没断过!可我无论有多伤心、多生气,我都会忍着,忍在心里,因为我相信她的话,她不会负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等待、筹划、孤注一掷,我赔进了身家性命,却还是得不到她,还是有了今天的这个结果!”
  
  天已经黑了,明月高悬,照进院落里,却是毫无生气的苍白一片。林珩的一声叹息,叫费扬古的心里也是一阵怆然,静默良久,他无奈,“林先生,你怎么对我说起这些来了?”林珩苦笑,有气无力的回答,“让你讲给小因听啊,朱筱的事她根本不知道,你叫她明白,我对她的似海深情是来自于我对我那早亡妻子的爱。我想这世上,不会有谁愿意做别人的影子吧?”“你?”面对费扬古的不解,林珩从容的回答,“我要叫她死心,我得不到她,也要让她得到幸福。忘了我,心甘情愿的和你生儿育女过日子,她会幸福。”
  说话间,林珩的眼中闪着泪光,那光芒像流星,划过三十载的光阴,飞过前世今生的羁绊,一点点的泯灭,落入尘间,消逝殆尽……
  这时,望着他的费扬古模模糊糊的感到——原以为爱便是拥有,哪知在拥有之外,高于拥有的,便是放弃。放弃家产,放弃爵位,放弃性命,甚至于到最后,没的放弃了,只有放弃自己。
  放弃不是爱的高段,是爱的无奈。不是每一份爱都需要放弃来升华。可若是走到放弃这一步了,也必是极深的爱。更何况,还是放弃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饿滴天,这重写,真不是人干的活!
大家看在我也不容易的份上,凑合凑合吧。 
                  第十六章 独守尘世间
  一夜秋雨无声,枕上又添新愁,清晨漫卷疏帘,院中桂树花开,香风阵阵。林珩看着雨过天晴后的碧蓝天空,眯眼思量良久,笑了。他回身叫来下人,和颜悦色的让他为自己准备些酒菜放到院中。因为来这处宅院也有半个多月了,这是林珩头一次使唤下人,又是难得的心情颇佳,下人应声而去。
  林珩负手立于桂树下,轻声说道,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予以为,放下此间,佛又奈我何?”
  日上三竿,林珩在梨花木椅上枯坐,菜还是菜,酒还是酒,他还没有动。思忖良久,举起酒杯轻嗅,嗅罢,复又放下杯,抬手从树上摘下一丛桂花。猛然,他左手抬高握拳,右手忽然拍到左手后一握一抽,左手摊开无物,右手却拈着刚刚的那丛桂花,变完这个把戏,他好像又听见耳畔,女孩子清脆的笑声,边拍手边咯咯的笑。林珩脸上一抹满足的笑,他手里紧握着花,沉吟道,“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
  这时,他身后的院门咯吱一声,林珩下意识的提了口气,僵坐在那里了,他背后传来了那句,“素手扶鬓学稚柳,憨问何来秋千荡?”十四个字,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林珩难以置信的缓缓回过头,就见一身水蓝色衣裙的因泽立在院门口,挽着一个简单的髻,乌发上并无发饰,她捂着嘴哭着,看见林珩回头便飞奔过去,扑到林珩怀里放声痛哭,林珩颤抖的手去抚因泽的背,他呆望着前方,两行泪流了下来。因泽紧攥着林珩的衣襟,呜呜咽咽的哭道,“行之,快三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林珩连连点头,颇为欣慰的说,“小因,能再见你一面,我知足!”说罢,他将手里的桂花小心翼翼的簪于因泽髻侧。
  相拥良久,林珩强笑着问,“小因,是他让你来见我的吗?我又欠了他一个人情。”因泽抬头看了看林珩,又低下头,叹了口气,“是,是他让我来的,来了,就不用再回去了。”林珩听了这话,大惑不解,“你说什么?”“他不要我了,他把我给休了。他说四年了,冰坨子都该捂暖了,可是我和他之间,最大的变化不过是我成了他儿子的母亲罢了。他说他实在是倦了,想好好的歇一歇,他不愿再为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去患得患失。他想要一种简单的生活,想要娶个苏麻喇姑那样的女人,能全心全意对他,就像他对我那样。他说,他也想尝一尝被人掏肝挖肺的爱着的感觉。”
  “这?”林珩一脸错愕的无力靠在椅子上,过了很长时间,他忽然开口问,“小因,他没对你说过什么吗?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因泽缓缓摇头,末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噢对了,他说,有的事情不是不愿为,而是不能为。张生与崔莺莺在一起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可若崔莺莺的皇帝的未婚妻,那就不仅是能不能了,而根本就是不可能!”因泽紧靠在林珩的怀中,“他还说,他说罗云衣说话的声音和我很像,他第一次见罗云衣的时候,就发现了。”林珩听罢,忽然情绪激动的说,“小因,他是违心的,他是想成全你罢了。你不能,不能糊涂了。”
  因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昨晚也说了,我说你是糊弄人的,我不走。可他说,你走了,至少你们俩过得好,我能再娶个叫我省心的老婆,也未见得会过得不好。可你不走,你们俩这辈子是抱憾终生了,被你真真假假的哄着,我也痛快不到哪里去,”因泽略顿了顿,“我不知他说这话是不是违心的,可是,这是实话啊!”林珩紧搂着因泽,再没说话。因泽回头看见桌子上的酒杯,不禁诧异问道,“行之,你不是从不喝酒的吗?”林珩扳着她的肩,没让她再去看,反而不安的问因泽,“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因泽听了便失声痛苦,断断续续的说,“我就是再舍不得孩子,也不能带走辰泰啊,你不知道他有多疼儿子!我,我今天趁他上朝的时候进宫去了,苏姐姐答应我会好好对辰泰的!也只能这样了……”离开儿子,叫因泽伤心不已,语无伦次的说啊,哭啊。林珩便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过了一会儿,哭累了的因泽枕着林珩的肩睡着了,睡得那么安稳,就像十载的光阴从不曾流转。
  林珩看着怀里的因泽,才惊觉——相知之慰,隐忍之苦,失去之痛和复得之喜,原来这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林珩将杯中的酒,洒到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京城南郊,刚出了城的小路上,一乘马车不疾不徐的走着。忽然,就听后面一辆马车、一匹马紧跟着赶来,还在后面高喊,“留步!”林珩掀开车帘向后看,没想到叫喊他们的是骑着马的费扬古。林珩连忙叫人停了车,他以为费扬古是来同因泽道别的,便扶因泽下车,他放下车帘坐在车中。
  漫漫尘埃中,费扬古与因泽面对面站着,曾经,他们中间隔着一树绚烂无匹的海棠花,那是他对美好生活的全部期待,如今,却空余尘埃点点。费扬古身后的马车揭开了车帘,就见阿汝抱着襁褓里的辰泰坐在里面,费扬古要去抱孩子,可阿汝却躲躲闪闪的叨咕,“将军,你可要想好啊!”费扬古并不理会的把孩子抱了过来,因泽看见儿子便激动的跑过去,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费扬古把孩子往她怀里一塞,“阿汝舍不得你,也舍不得他,在屋里哭了一个晚上,你就带他们一起走吧!”
  因泽自顾自的搂着孩子哭,一天没见,她想儿子想得都揪心,费扬古见状便觉得,为人父母,他们对儿子的爱是一样深的,谁都不比谁少半点儿,这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才反应过来费扬古的意图,因泽连忙抬头对他说,“不,我不带他走,他是你们董鄂家的血脉,我走前能再抱一抱他,就已经很好了。”费扬古没有去看因泽,只是低着头看着儿子睡熟的小脸,低声说,“万岁要撤藩了,以后有的是仗打,我没那个功夫管他,你带着吧。”说罢,他取出怀里的一叠银票,放到孩子的襁褓上,“这是你阿奶留给你的那部分陪嫁,你收好,林先生家产全都充公了,我不想,”他略犹豫的看了因泽一眼,“我不想孩子受苦。”
  因泽凄然一笑,“一个孩子,能用多少?费哥哥,你这样待我,我死后,是要下地狱的!”费扬古向后退了几步,到了他的黑角前,“泽泽,我杀过很多人,以后,还要杀更多的人,死后下地狱的人,是我,你就当成全我积德行善吧。”说罢,他翻身上马,策马前,他背对着她,说,“你答应我下辈子的事情,要记得!”说罢,他给自己的黑角狠狠的一鞭,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小因,我替你抱一会儿孩子,行吗?”正在失神的因泽闻言,便将儿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林珩的怀里。林珩仔细端详着婴孩的脸,笑着对因泽说,“小因啊,这孩子长得很像你!”因泽听后,欣慰的笑了,辰泰快四个月大了,见过他的人也有成百了,可是说辰泰像母亲的,这还是头一份。
  此时,就在一旁的山坡上,费扬古牵着黑角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脚下,两辆马车缓缓的从下面经过,将行渐远,他想骑上马再追一程,可是此时,日已西斜,再不回去,明天就赶不上早朝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出了河北的地界,远远的,大片的麦田黄澄澄的在秋风中起伏,农民在地里割着麦子,还扯着嗓子唱着歌谣,那声音在空旷的天地中回荡,又豪迈又苍凉:
  “赤条条的来,
  清白白的走,
  尘世上打个滚,
  少年变白头,
  谁说狂生不知愁……”
  十六年前,他从这条路上第一次上京,一人一骑,是有家无业的轻狂少年。十六年后,他再次走在这条路上,依旧是一人一骑,却变成了有业无家的无奈将军。岁月是怎样的走过,看似日复一日,却在不经意间,偷天换日。
  
  那两辆马车凝成了小小的黑点,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身影定格在离别的一刻;再望去;却已穿过了无数的春秋冬夏……
  
  
作者有话要说:我郑重声明,这不是最后一章
我还没写完
                  第十七章 暮春水乡行
  康熙十八年,暮春三月,江南水乡,周庄。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飞花轻似梦,丝雨细如愁。
  十年征战,一闭上眼满目都是浓浓的红雾,那是战场上血肉纷飞的遗迹。已经不再年少好战的他却一直在打仗,去年八月,吴三桂的头颅被装进盒子里送到他帐下,之后又要荡平余寇,直到今年年初他才得以歇一口气。
  在这个烟花烂漫的三月,费扬古来到了周庄,生死之外,人,依旧会有挂牵。牵着高头战马,风尘仆仆的站在窄窄河道里徜徉的乌篷船上,青瓦白墙的小镇处处飞花似霰,他却一身战场上磨来的粗犷戾气。费扬古生在长在这样的文气江南,一别二十载,再回来,他已与这里格格不入了,对于拥有美好童年的人来说,这是别样的悲哀。
  牵马上岸,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这样温润的三月泽国,即便是千里初至,亦有归乡之感。打听了两个人,那条巷子就在眼前,费扬古把缰绳在手上胡乱的绕了绕,迟疑半晌,他又走出了两条街,来到一家点心铺子,将马绑在铺外的老柳树上,费扬古和伙计说要买些精致糕点。“大人吃,还是孩子吃?”“小孩儿,”想了想,费扬古又有些自豪的补充,“我儿子,十一岁了。”伙计熟练的包着糕点,轻车熟路的闲扯,“十一岁还是小孩儿啊?爷,您一定疼小公子疼得厉害!”费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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