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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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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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娘再次被送到庄子上,对府内诸人,只称容娘操劳过度,需清静修养。
  惠娘笑颜相迎,嘘寒问暖,每日亲去厨房里料理汤水,给容娘养身子。
  媗姐儿冷冷的旁观,只当容娘来教训自己。不想容娘只窝在自己的屋里,并不出门。连魏小二魏小三几个上门拜访老师,容娘亦不相见。
  媗姐儿暗自嫉妒,须知自己求着小二小三几个与自己玩,他们可是不予理睬呢。
  这日,天色渐暗,却仍然十分酷热。小环劝着容娘吃了小半碗粥,看着她歪在榻上,神情平静,她的心里也略略放下心来。
  去厨房送碗筷的春雨小跑着进来,脸上汗水淋漓,一路嚷嚷着:“大郎来了,大郎来了。”
  小环欣喜地去瞧榻上的容娘,容娘眼中光华乍现,继而黯然,若灯油将尽的灯盏,暗淡的光辉不能照亮寸许之地。
  到底没有去迎。
  守中大步进来,见到床铺上,容娘睡在里侧,胭脂红的薄被拉到腋下,露出削薄的肩膀。乌鸦鸦的黑发铺满了枕头,如一条锦缎一般闪着润泽的光。
  守中蹙眉瞧了一时,不见她动静,遂吩咐春雨打水,自去沐浴。
  容娘并未睡着,相反,耳朵竟然更加敏锐,守中泼水沐浴的声响听得清楚。
  天晓得她有多想见他,可她无颜去见啊!
  他们之间,隔了这许多变故。便如天堑,深不可见底,如何填平?
  他肯来,已是十分眷顾。
  身边床榻一沉,熟悉的气息袭来,心头便似又无数只手在抓挠,那个宽阔的胸膛吸引着自己,恨不得投入其中。
  热泪双流,不能自己。
  原来这便是刻骨铭心么,那便痛的更深更久些吧。久远到一辈子亦无妨!
  容娘用拳头塞了嘴。不许自己发出些许声响。
  身后的人却侧了身。胸膛贴着自己,似乎连鼻息皆可闻到,潮热的,滚烫的。
  一双粗粝的手掐了她的细腰。继而向上,抚摸,似是不满一般,又揉又搓,将她冰凉的四肢搓热,僵硬的身子搓软。心里涌出一股热流,他还肯要自己,还肯要啊……
  这晚的缠绵带了痛意,带了歇斯底里的迎合与蹂。躏。带了一个郎君极度的渴望,与一个妇人无比的愧疚与回报。
  坚实的手臂如铁钳一般箍着纤腰,柔软的胳膊如藤蔓一般缠绕。绯红的花朵伸展,盛开,只当这是最后的花期。使尽了全身气力,绽放得无比妖娆。
  次日守中要走,临行之前,他只有一句话:“我在绍兴须盘桓两月余,两月之后,我叫人来接你。若你仍愿回家,便上车。不然……”
  守中狭长的眸子越发深邃,他紧紧地瞧了容娘,绷了下颌,道:“不然,我们缘尽于此!”
  容娘蓦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瞧着他。她的心在颤,唇在颤,手抖着去触他的脸。脸上胡茬棘手,微微的刺人,却让她心中无比的安定。
  守中眼中一闪,紧抿的嘴唇坚定无比。他抓了容娘的手,握了住,放开,转身离去。
  小环不舍,但四喜回来,容娘笑着劝她回去了。
  驴车渐渐远去,如一个黑点一般,消失在树林之后。
  春雨冲了过来,欢呼雀跃,庆幸娘子仍得大郎之心。
  容娘哭了又笑,与她抱在一处。
  惠娘瞧见,神色黯然,继而微微一笑,去厨房炖汤。
  媗姐儿咧咧嘴,去玩昨日她爹带给她的玩意儿。
  日子变的轻松许多,虽老天仍然残酷,连一丝雨水也不肯施舍。但沟渠里仍有水流,清江来的水仍然足以灌溉周围数百里的良田。唯有旱地,恐颗粒无收。
  徐家的旱地先头收了一回麦子,倒也不靠着二季的稻子。况徐家的农户们另有做工养牲畜的收入,勉强可以应付赋税。
  可是流民居然出现在了田间地头,偷偷的,或者明目张胆的去捋青黄的稻子,饥不择食的塞进嘴里,塞进兜里。
  农户们又惊又恼,成日里不但要浇水不停,又要防鸟雀,又要防流民,一日到头,简直不能上铺去歇息。
  八月,北边大旱,战祸又起,一批一批抢粮的金兵如蝗虫一般南下,朝廷库银吃紧,杂税屡增。
  农户们傻了眼,只当今年至多无余粮,不想年未过半,粮未收割,便早已归了国库。这叫一家大小,如何谋生啊!
  清平县内各处田庄农户,纷纷要求减租。徐家顺应民意,减租近半。
  八月流火,如炙如烤。
  约定的日子即将到来,日头如金灿灿的蛋黄一般,从山这边升起,从山那头落下。一日过,一日来。容娘的脸上渐渐现出红润,薄薄的脸也有了些圆润的意思。她的眼波潋滟,含了水,带了光,偶尔瞥一眼外头,也是欢喜的。
  大门开启的声音分外亲切,容娘的手紧了紧,春雨眼睛圆睁,惊喜的往外去迎。
  来人是娥娘,她不好意思的朝容娘笑笑,道:“伯娘身子不好,靖哥儿也病了,婆婆叫我来接惠娘过去。”
  容娘眼里的火瞬间浇灭,她勉强笑笑,欲言又止。
  媗姐儿哭着闹着,也要跟着回城。娥娘十分为难,只得求容娘。容娘抱了媗姐儿,她使劲的蹬腿,嘴里吐出最恶毒的话语:“滚开,我爹不要你了,你休得管我。我要回城,我要回去,我要惠姨做我的娘!”
  容娘苍白着脸,抱紧她,并不言语。
  惠娘歉意的笑笑,安抚了一回媗姐儿,带了她娘上了车子,离开这个孤寂的屋子。
  媗姐儿两日不曾说话。
  容娘亦不理会,只叫春雨给她端了饭,看她吃了。
  日出日落,再没有人看。她只晓得屋子亮了,又暗了。灯燃了,又灭了。
  为何他不来,为何没有些许消息,悔了么?或者婆婆不让自己回去,他不能违逆?或许他想明白了,惠娘才是最合适的那个,妥帖,温柔,淑惠,安分守己。
  容娘守着空落落的屋子,再度用厚厚的寂寞把自己包裹起来。
  身子似乎有些不适合,见不得油腥,便是看见鱼鳞,看见鱼尾那么一闪,里头便开始翻江倒海,重重的呕吐出来。呕得白的,绿的,黄的,乱七八糟的一堆。
  春雨吓坏了,便要叫邱庄头去请郎中。容娘只当自己着凉了,不愿吃药,说过几日再瞧,若仍是不好,再请郎中不迟。
  然而这个郎中却再也没有去请。
  九月初四,黑压压的晚上,福建路盐民残匪,一路潜伏往临安方向去,路上挟裹了绝望的农户,居心叵测的邪人,无家可归的流民。队伍越滚越大,避了清平县城,踅进乡间,沿途遇到田庄,能抢便抢,能烧便烧,以残虐之势,席卷了清平往临安方向的各处庄子。
  沉睡的清平县城,在天色微亮之际,迎接了一波又一波哭爹喊娘的难民。
  徐府大乱,徐夫人两眼圆睁,喊道:“我的媗姐儿,容娘啊!”
  至午时正,狼狈的春雨抱着媗姐儿,坐着邱庄头的车子回了城。
  春雨嚎啕大哭,朝小环喊道:“娘子,娘子不见啦……!”
  绍兴八年,容娘引开匪徒,救了媗姐儿,自己却消失在黑夜中。村里农户,各处搜寻,不见踪影。
  玉娘怔怔的想到,阿姐来的出奇,走的也出奇,莫不是仙吧!
  ps:
  第三卷,血喷完,不再喷了。下卷崛起!!!估计也很短来着,嘿嘿!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寿州

  淮南西路,安丰军,寿州。
  斑驳老旧的城墙上,零落的箭矢,垒在垛子下的石头,寒风中烈烈作响的旗帜,铠甲,寒光,漠然站立的背影……。
  远处是淮河,如一带白练,静静流淌。
  岸边十里滩涂,足有一人高的枯黄芦苇迎风飘荡,轻柔的苇絮模糊了眼睛,似乎那处是一大片黄色的云,软绵绵的,铺在河滩上。
  天空中一只孤零零的大鸟,拉高,俯冲,盘旋萦绕,哀鸣声声,在芦苇丛中寻找甚么。
  这是刚刚战后的寿州城。
  金兵似乎在试探城内兵力,每日几百人,在城门口喊阵,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明白。
  城墙上的士兵站的笔直,眼视前方,如一尊冰冷的神。余光瞥过那一群精力旺盛的金兵,心道,直娘贼,到底是吃肉的,较己方结实许多。
  “贼亡八,晓得咱们无粮无人,成日来闹腾,叫老子受气。不如一趟打了,不是他死便是我死,图个痛快!”
  两个站岗的老兵油子挤挨在避风处,身上衣裳单薄,抗不住冷冽的河风。干巴巴的脸往里凹陷,明显是吃不饱的饿汉子。他俩搓着手,跺着脚,嘟囔着。
  “呵,你急甚,左右是一群待死之人。等援军一到,咱吃顿饱的,砍死那群猢狲!”
  瘦矮个将衣领竖了竖,似乎如此可遮挡无缝不入的寒风。
  腹中空荡荡的,咕噜噜的响。如今一日两顿稀粥,下一顿须有两个时辰,直盼得人两眼昏花。
  守城将军徐守中,原是不带这几百守军,要往泸州撤离的。但天有不测风云,上场大战中,徐将军受了重伤,只好留在城中养伤。
  不想原本稳定下来的局势,因对岸几方势力拼斗。这一支失了势,回不得故乡,只能守在河边,不知生死。他们没了支援,冬日猎不着畜生,粮食亦无着,每每过河骚扰守军。
  原寿州留守,则在上回敌兵布阵城下之际,仓皇逃离。如此,新的留守未曾到来之际。竟是由正六品的拱卫大夫带领这一行五百余人对阵两千余人的金兵。
  金人只当这城墙之后有大米。有肉。有金有银,有他们不曾见过的好宝贝。
  又怎能料到城内米粮不足,除了五百士兵,便只有几个逃不动的老弱妇孺。人人饿的脸黄肌瘦。每日站岗的士兵可多吃半碗米粥,以站出威风凛凛的龙虎精神来,叫那群金人心生畏惧。
  如此态势,已持续十来日。
  金人尚可在河中捞些鱼虾果腹,对岸河滩上有马匹嘶鸣,竟是在杀马!那可是金人的命根子,没了马,他们怎么跑回故乡去?
  高个子缩着脖子往寮口处看了一眼,一注烟雾袅袅升起。他的鼻子似乎闻到了马肉的香味。
  他不禁叹了一气,道:“也不知咱的徐将军好些没有,这些日子可没见着人呢,莫非……?”
  头上挨了一叩,矮个啐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率兵上万,杀的金人胆战心惊的徐将军怎会怕这么点小伤!哼,想必那群金人见将军未露面,同你一般心思呢!不然,怎敢来挑衅?”
  “听人说,李厨子每日里端给徐将军的,也是一般的两碗粥哩!头回送的干饭,原封不动的给退回来了。啧啧啧,真有这般将军,咱可是开了眼界了!”
  “呔,你俩个,想叫老子抛下城墙去喂金狗么?”
  小副尉从转角过来,一眼便看到两个油子呵着手,脑袋凑在一处,低声说笑。
  俩油子赶紧各归各位,好歹须得对得起自己喝的那半碗粥。——也不晓得还能喝几日?
  矮个眼睛一扫,却扫到副尉谦恭的引着几人过来。其中有一常服郎君,那郎君身量高大,半旧的袍子,腰收的甚紧,行步间异常沉稳,显然是常年马上过日子的。
  矮个心中一动,待几人过去,又换了左眼去瞥。
  恰巧那郎君便在前一个寮口停下了,他的左眼瞧的很是清楚。
  狭目幽深,鼻梁坚挺,薄唇紧抿;鬓边渐染白霜,脸上隐含雷霆之势。他的两眼微眯,两道剑眉轻蹙,定定的看向远方时,便是无声无息,亦叫他心中没得一紧。
  一股杀气从那具身子里向四方扩散,直叫胆怯者热血沸腾,颓废着精神抖擞!
  若此时他仍怀疑此人身份,那他这么些年在这淮河边上便白熬了!
  赫赫有名的徐大将军,有胆量,有谋略,不惜命!
  三年对敌,罕有败绩。若金兵晓得对战的是他,每每闻风而逃!
  矮个再度将背挺了挺。
  城墙外马蹄踏响,矮个心中窃喜,有援军消息了么?有粮食了?
  那边独臂青年对徐守中道:“将军,回吧。”
  午后,再有一个时辰,矮个便可换岗回去歇息了。但他觉着十分兴奋,似乎一场大战便在眼前,己方的胜利已然在望。其余士兵皆已知晓主将的好消息,那般模样,可不是伤势大有好转么?
  身后马蹄踏响,矮个不由回头,见城内街道上骑兵十人一对,居然是要出城的模样。
  他心中一惊,转而一喜!
  果然,徐将军身子好了,大将军的气势便出来了。
  这么些日子窝在城里,由得那群金狗叫嚣,太叫人窝火了!瞧着吧,你们吃马肉,咱的马可还是精神着呢!
  矮个咧嘴一笑,握枪的手又紧了一紧。
  从此,每日骑兵十人,出城巡视。
  城门庄重的开,威严的关,直将那群金人蒙的一愣一愣的,好几日不敢过江来。
  但援军依然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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