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没接羊皮图，而是先问：“什么事？”
“在下希望离人参加与羽人的战争。”顿了顿，在御风拒绝之前公子璟忽补充了一句：“做为消耗用的死士。”
御风愣了下，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消耗用的死士？说白了就是用来消耗敌人气力与箭矢的炮灰。不由瞅了瞅公子璟空荡荡的裤管，小歌无愧于连山氏的狠绝风格，亲生儿子的双腿，她说砍就砍了，半点迟疑都没有。“你废了那么大劲，就是为了让离人送死？”那还不如让子奕屠了离人出气呢。
公子璟摇头。“死奴是人族最卑贱的存在，比奴隶更加低贱，子子孙孙永为死奴。但华歆王曾立下规矩，若死奴能在与异族的战场上立下功劳，可重获庶人的身份，甚至封侯，我不指望他们封侯，但我希望他们能成为自由的人。”除非巫宗覆灭，否则幸存的离人永远都别想摆脱死奴的身份，可他没有能力推翻巫宗，也不可能推翻巫宗，便只有这一条路了。战争需要炮灰，大部分将领都是选择裹挟流民与难民，上古时与异族的战争，需要的炮灰更是多，但华歆王不太喜欢裹挟流民强迫流民上战场，哪怕是流民，那也是人。而死奴，都是犯了背叛种族之罪的人及其后代，在华歆王眼里那些人不是人，既然不是人，死多少她都不心疼，因而没有半点心理障碍的许之以利，用死奴当炮灰。虽然华歆王的本意与良善无关，但终究是给了死奴一条生路。
御风默，他相信子奕绝不会希望看到这样一群炮灰出现在战场上，子奕更希望离人永世不得翻身。
公子璟将羊皮图继续递了递。“此乃离国千年来收藏的宝物所在，在下愿将之献给云王。”
御风有点动心了，离国千年收藏的宝物啊，离人的历史悠久，认真追溯起来，能追溯到九州帝国末期去，收藏的宝物绝不会少。他如今虽不缺钱，却只是暂时的，最多三五年，他又得缺钱了。但为了一份宝藏而得罪巫彭殿，御风还是有点犹豫，子奕可不是善茬，没瞧见离王无忌惹了他，他转身就屠了离国吗？睚眦必报都比子奕仁慈。
公子璟咬了咬牙，又加了一份筹码。“价值两百万的金银财宝。”
御风愣了下。“你哪来这么多金银财宝？”两百万金可不是小数目，公子璟这是洗劫了哪个大国？
“离国亡国前，父王将离国朝野所有财富都集中藏了起来，以供战争结束后离人复起。”公子璟颇为感慨的解释道，不过离王无忌哪个猜到了可能会亡国却没猜到子奕打算屠国。
还真是洗劫了一整个国家啊，御风对离王无忌佩服不已，真是豁得出脸面。
佩服归佩服，御风却半点都没有让离王无忌死后瞑目的意思，含笑收下了酬劳，应下了公子璟的请求，最后想了想，有些奇怪的问：“你为何不去求小歌？”虽然他觉得很堵心，但无法否认，公子璟是小歌的亲生儿子，至少从血缘上是这样。
公子璟苦笑：“我已除族，她只会保证我不死，却不会再理会我想保护的人。”若他还是连山氏的成员，做为直系子弟，他想保护的人或事，小歌多少会给点面子，但他已除族，以连山氏的风格，他的价值便只剩下了繁殖后代，而这点价值还不值得让巫真去给巫彭上眼药。
御风想想小歌与云唐父女俩的性格，忽然发现，公子璟挺了解连山氏的，而自己似乎庸人自扰了。
未来十年的财政有了保证，又想开了，御风的心情大好，便是小歌想要留下来，他都退了一步，小歌可以留在沃州，但不能参战。小歌思索了一番后，知道御风不可能再退步，便只能先答应了。
巫宗没人性，而十巫更是泯灭人性的佼佼者，御风深深见识了一番。
与羽人赌战的地点在沃州中部的一片叫松原的平原上，日期选在了月底，但双方真正摆开车马后，御风发现，羽清挺有本事的，居然真的将沃州羽人给说服了，御风估计，沃州的成年羽人只怕都在这里了，约莫二十万，个个都穿着异兽或猛兽皮甲与轻而薄的战甲。
与御风不同，指挥高台之上，子奕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问题，不由皱眉。御风见了，不由问：“有什么问题？”
“那些羽人有北荒林海的部族。”子奕惊诧道，羽清真有本事，居然连北荒的羽人都过海而来参战，当然，也不排除两族的仇恨够深，将北荒的羽人给吸引来了。
“北荒羽人？”御风皱眉，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公子季葱胖刑岬奖被挠鹑说牡挚沽Χ韧蝗幌陆盗瞬簧伲盟诒被牡牧趾Ｄ训媚芩霭参染酰挥玫Ｐ乃诺氖焙虿恢来幽拿俺龈鲇鹑死锤盍俗约旱哪源羰潜被挠鹑伺芾床艉臀种莸恼秸耍潜阌薪馐土恕！澳闳范ǎ俊�
子奕凉凉的瞅了御风一眼。“我七岁就被送上了同羽人的战场，跟他们打了一辈子，你说我会不会认错沃州羽人？”
御风沉默片刻，问：“影响如何？”
子奕淡定道：“不大，咱们的准备很足。”因为是对付羽人，巫宗做的准备很足，将敌人的力量尽可能的往大了想，上古时，巫宗在羽人手里吃得亏太多了，不过如今看来，还是紧张过度了，今日羽人已不能再与昔日的羽人相比。
御风放心了，他对羽人这一种族不了解，可子奕是专业人士，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是没问题的。
人族一方的准备非常足，足得让任何人都要无语，因为是光明正大决战的关系，双方都将自己的兵力提前半个月报给了对方，因此交战双方的兵力是完全透明的。羽人一方不过二十万，但御风出动的兵马却足足有五十万，个个都是精锐，武装到牙齿。
为了便于指挥，双方都在平原上修建了一座高大三十丈的高台做为指挥台，御风眼神很好的看清了羽人指挥台上的人，羽清也在，但不是主将，而是裨将，主将是一名甲胄华丽、姿容绝艳的青年羽人。“那是谁？”
子奕眯眼细瞅。“没见过，许是北荒羽人。”沃州羽人中的大将他都认识，也打过交道，没这位。
带着一篮水果上了指挥台的公羊宁闻言道：“不是北荒羽人，那是沃州最大的氏族大风氏族的族长嫡子，虽然羽人同意了决战，但主将之位太过特殊，若能胜，必然能羽人唯一的王，羽人内部为此争斗了大半年。”
御风悟了，权利倾轧出来的主将？那可就有意思了，权谋与兵法可是两码事，擅长前者可未必擅长后者。
子奕也无语了。“羽人还真是赌得起。”
婴不以为然：“八千年前人族与羽民王朝战争落于下风，人族诸氏族族长同样为了主将之位各种勾心斗角。”人性自私，不管是哪个种族都一样。
子奕闻言道：“我知道，但他们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选出了荪王为主将。”
御风闻言大为惊奇：“半个时辰？这么快？”效率简直神了。
众巫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古怪之色，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最后还是苏三七轻咳了声，道：“华歆王被诸氏族族长在快亡族绝种还有心思争权夺利给气得不轻，威胁半个时辰内选不出主将，便屠了所有人，给人族的统治阶层来个大换血。”
御风默了，华歆王是人族历史上非常伟大的君王，但她绝非仁君，不，应该说华歆王压根不知道仁慈两个字怎么写。为王两千年，鬼都数不清她究竟杀了多少人，同族与异族都有，其中不乏她的苗裔，甚至子嗣。因此将朝堂上下给屠了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来。
不，华歆王是绝对做得出来，若非肯定她真的干得出那种事，当时的人族统治阶层也不会真的在半个时辰内选出了主将，那样的事情，按照常理，不扯皮扯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没完，却在半个时辰内解决了，奇迹。但追根究底，还是人性的贪生怕死，人族繁衍极快，最不缺的就是人，即便华歆王将朝堂上下给屠了，也多得是人想顶上去，甚至新人会比旧人更听话。
屠尽殿上臣这种虽残忍血腥，也会留下千古骂名，但凡脑子正常点的君王都干不出来这种事。但对于在王座上一坐就是两千年，殿上臣子或被杀或老死，不知换了多少茬的华歆王而言，不过是将殿上臣新陈代谢给提前罢了，绝不会有什么顾虑或心理障碍。正因为清楚这些，当时人族诸氏族族长才放下了争权夺利的心思。遗憾的是羽人一族显然没有华歆王那样能够镇得住全族的存在，也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御风忽然觉得，人族真的很幸运。
会战正式开始，因为不太清楚羽人联军的具体战力，因此第一拨上场的是充当炮灰的死奴，死奴不算人，因此不在参战名单中。羽人有些发愣，但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轮箭羽，死奴便倒下了小半，看得出，公子璟送来的死奴都是精挑细选的，不然按照常理，至少该倒下七八成。
子奕眯眼瞅了一会，忽然低头找了起来，伯服见了，奇道：“巫彭你在找什么？”
“离国公子璟，那些死奴是离人。”子奕回道，虽非离人，但终究在离国卧底了十多年，他对离人还是很熟悉的，一眼就看出了那些死奴不是云国人。
“他在那。”御风帮子奕指了指方向。
子奕瞅过去，子奕难辨悲喜的坐在轮椅上望着战场上不断倒下的死奴。
子奕皱眉：“御风你想杀了他？”
御风故作诧异的挑眉。“你怎会这样想？”虽然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子奕寒凉的瞅了御风一眼：“连山氏的人多长寿，但长寿的代价是他们的生育能力很差，加之连山氏非两百岁无出不得纳妾，即便纳妾，孩子一出生就要处死母亲的规矩，使得连山氏的子息一直都很不丰。”
御风淡然的道：“我知道这些。”云唐成婚数十年就小歌一个子嗣，而小歌，跟他在一起十四年只怀了三次，苏三七虽然没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若小歌不是女子，苏三七一定会认为小歌被戴绿帽子了，还不止一顶，这些都侧面说明了连山氏子孙的生育能力有多差。
“因为每一个成员都很珍贵，连山氏对每个孩子都是非常认真的教养，庇护孩子活到成年。若有人犯忌动了连山氏的孩子。。。。。。”子奕古怪的笑了笑。“很久以前连山氏有一个子弟，除去嫡嗣，还有一个意外产生的私生子，嫡妻嫉妒之下将私生子给害了，这种事在世人看来，不过是嫡妻不贤，而私生子没有名分，即便嫡妻害了，夫家也不能以此休妻，连山氏却是将嫡妻给剁成了肉酱，该子弟为嫡妻求情，连山氏族见他们夫妻伉俪情深，便将他们一块剁成肉酱做了肉饼。”
世俗的婚姻结两姓之好，但连山氏却不是，连山氏的每一个子弟都是人杰，有着足够的能力与手段，不需要用联姻换取利益，因此连山氏联姻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得新鲜血液，避免族内通婚太久而生出畸形孩子。也因此连山氏族在儿孙婚姻之事上的关注点与常人不同，联姻的女婿与儿媳，感情再好，媳妇身上终究没有流着连山氏的血液，而庶出再怎么样也是连山氏的血裔。因此庶子比嫡妻要金贵，当然，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原因是因为嫡庶尊卑什么的，连山氏根本没这概念。只要是直系，哪怕是庶子甚至野种都能成为族长甚至巫真，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连山姝，父不详的私生女，却因为是直系而受到了重点栽培，成了族长以及华歆王的左膀右臂。因此庶子与嫡妻的生命只能选择一个时，连山氏族的选择永远都是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同族。而同族的老人与孩子，哪怕老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孩子是与自己不知道隔了多远的同族子嗣，连山氏族的选择也永远是后者，因为孩子的可塑性胜过已不可能再有进步的老人。
御风虽是小歌完成了六礼的夫君，但在连山氏族，他的地位还真不如公子璟，哪怕公子璟已被除族，但公子璟的子孙却没有。
御风抬了抬眉。“公子璟已除族。”
子奕冷笑：“公子璟是孩子，不是已失去生育能力的老人，他对连山氏还有利用价值。小歌或许不在乎公子璟的死活，但她会在乎公子璟未来的子嗣。”
连山氏最令人无语的不是它对每个子嗣的庇护，而是庇护的方式。连山氏的子嗣，只能有两种死法，一种是死在未成年子弟的训练场中，历史上连山氏夭折的孩子九成九是死在训练场中；另一种是自然死，年纪到了，就死了，或者倒霉的病了，死了。其余死法，连山氏每回都能株连一大片人，不死个成千上万人没完。这也就罢了，最为变态的是，连山氏连胎儿都庇护，曾有一外族女子意外怀上了连山氏的孩子，然后打掉了，连山氏的人当时没说什么，但转身就屠了那女子全族。虽然连山氏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