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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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年-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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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清丽的脸庞上升起怒意,嘴都气歪了,竟是个怨妇的做派!
肖徕将他二人眉来眼去都看尽,心底暗笑:“春宵帐暖,可惜是个露水!”
以为事有转圜,不料螭璃女却使起性子,扭过脸与肖徕尖声叫嚣:“便与你凌家作梗又如何?凌煦曈自毁誓言插手江南,谁都怕他我偏不怕!江湖五霸更得讲规矩有名目,这江南究竟姓谁的,拳脚里分晓。来呀!”
肖徕压着火暂未动,杨安却惊了。倒非咋舌小女子出昏招独挑了凌家,而是一旦凌家入局,江南的水就真的浑了。很多人正等着水被搅浑,他们好出手,好有名目。
他们中有扬州慕霞山庄,也有浡州天颖楼。
江南从来没有归过“杜”,就因为还有一个老而弥坚的夏家和自恃五霸之一的天颖楼。平衡一直没有打破,是因为谁都无法笃定乱局最后胜者谁,更无人敢轻易担起这个祸乱江南的恶名。杜槐实想独占江南,这件事他必须靠自己的实力去完成。任何外来势力的引入都是对平衡的震荡,将促使慕霞和天颖楼揭竿而起进行扩张和吞并。本来赶走一个杜槐实,这宁国府还是自己的,元来赌坊背靠一座山寨,明面上的钱赚尽,染血的银子也花着,再同官府疏通一番,俨然地头蛇,好自在。若是凌家入局,未名庄纳入其下,自己这厢占山为王的好日子也就算到头了。没有明哲保身的中立,要么选择加入其中一方,要么永远退出江南,势单力孤者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此刻,杨安的杀心只比肖徕更甚。杀了螭璃的心!
然而不及他出手,肖徕身后的黑漆大门隆隆地开了。
“别的人我不管,”沈嵁抬起手里的刀指了指杨安,“我只要你死!”
肖徕一扬手,己方的队士整齐划一分立两边,收了兵刃,有条不紊退到门内。
杨安眼神一凛:“沈嵁,勿要狂!”
“嗳嗳,越之一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咧!”
众人惊吸一口凉气,只见螭璃椅下一壮汉身侧赫然立着一人,黑色劲装利落飒爽,长辫高束面容俊逸,每一步都是无声的,每一动也都叫人无迹可寻。
壮汉肩膀陡然倾泻,交椅随即坠落。螭璃狼狈跃起旋身落地,怒目而视,眼前却哪里还有那一名黑衣的人?
“怎么?”
“姑娘寻我么?”
循声再看,他已悄然站到沈嵁身侧,自然得仿佛他从来就在那儿。
来去如鬼魅的身形步法震慑了在场所有人,螭璃花容失色,而杨安手心里也暗暗沁出了汗珠。
他理解了肖徕敢将人员尽数撤入府中的自信。
来则来已,去难去得!
杨安强自镇定,冷声问来:“你是何人?”
黑衣人搭着沈嵁肩头,微笑回答:“傅燕生。”
杨安等了等,有些恼:“就这样?”
傅燕生眨眨眼:“你问我是谁,我告诉你了,你还要怎样?”
杨安面色阴沉:“你代表谁?未名庄?还是凌家?”
“哈哈哈,他可没那么大的野心!”一声朗朗越过黄昏深蓝色的天幕,遥遥投掷进来,“他想代表的,只是我!”
马嘶惊动了拥挤不堪的人群,他们惊惶失措想要躲避,小巷逼仄,却是避无可避。
任马儿在人群中胡乱踢踏,马上人悍然拔起在空中,踩风步涉人头,飞掠而至,直落在阶前,挡住身后的沈嵁和傅燕生。展臂拨云手,聚气推出,将面前敌众迫退十步。
杨安定身后大骇:“你——”
“啊啊啊——是他,就是此人!”
人群中有人失态尖叫,又提前日山寨丧胆。
“拔我十二处暗哨,焚我寨旗,截取大哥三寸鬓发的就是你?”
蒙面人拉下麻巾,大方承认:“是我!”
杨安心头恼极,又自悔不迭。
“江湖确实人才辈出!”
蒙面人咧嘴一笑:“拽什么文?直说你不认识我呗!就跟你不认识我姐夫一样。”
“姐夫?”螭璃不自觉往杨安身边靠拢,“你们究竟是何人?”
来人双手叉着腰,直言:“我叫落欢,帮手。”
杨安拧眉:“谁的帮手?杜槐实,还是凌煦曈?”
“都不是!我呀——”落欢毫不防备扭过身去,一指门里,“嗨,好你个诡郎中!老子给你帮忙,你躲里头看好戏。还嗑瓜子呀你!妈的,我揍你!”
晴阳将没吃完的瓜子全都塞进身边的小堂手里,嘿嘿一笑,拍拍手走出来:“你们仨英雄豪杰往出一站,多大排场啊!闪瞎我的眼了,我惶恐!”
落欢过去把他拉到阶下,勾肩搭背展示给杨安看:“瞧见了,我兄弟!什么凌家杜家,我不知道。你真要牵丝攀藤,那就是凑巧,我兄弟给杜家当了女婿,仅此而已。兄弟有难,拔刀相助,是吧?”
最后那话是冲着晴阳说的,说得他频频点头,鼓掌欢迎。
“兄弟,干得好!”
杨安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着四六的对峙,显得自己这一方十分没有存在感。既然来寻衅,骑虎难下,不如打过。于是干脆问:“划道吧!一对一还是一起上?”
晴阳着急摆手:“别别别,我不算的!我是凌家当主小舅子,得避嫌!”
落欢瞪他:“我还是我姐夫小舅子呢!我也避个嫌?”
后面傅燕生跟着喊:“你俩计较别捎上我,我不是来给晴阳帮忙的。”
二人回头,异口同声:“啊?那你干嘛来?”
傅燕生朝身边的沈嵁努努嘴:“我不是晴阳的兄弟,我是他兄弟啊!”他拿胳膊肘撞一下沈嵁,“嗳,好兄弟,哥哥的人情你欠下了,回头请我喝酒啊!”
沈嵁掠了他一眼,没说话。
晴阳不依:“嗨,好你个燕哥哥,这才几天呐,怎么我就不是你兄弟啦?”
傅燕生煞有介事:“你想想啊!你姐是我弟妹,严格算起来你同我是亲家。”
“我哥不是你亲家啊?”
“不是啊!他又没跟弟妹结拜。咱俩一见如故,我跟他做兄弟,合情合理嘛!”
落欢纳罕:“姐夫啥时候跟沈老大成的兄弟?怎么我也不知道啊?”
傅燕生愉快地笑起来:“就刚才!”
阶下二人闻言语塞,纷纷摇头苦笑。
“傅燕生?傅?”几人旁若无人说笑,对面螭璃女心有所悟,“你是九曜星君的传人,你是傅渺尘的——”
“啧啧啧,”傅燕生抱拳,“姑娘年纪轻轻,居然知晓家父薄名!傅某这里先谢你一声。”
螭璃女娥眉倒竖:“装腔作势!终究你姓凌!”
傅燕生眼也冷了:“我为谁来无关紧要,过得了今晚,你才有资格与我论。”
螭璃女手在羽扇上□□过,褪了一层水蓝色的羽绒,露出扇骨黑玄铁,扇叶匕尖锋。
“江南的水,我偏要搅上一搅!”
一挥刀一线风,劈开生死路,沈嵁在前头迎住所有的敌对,横刀见锋芒。
“沈某私事,你且勿动!”劝退了傅燕生,他自冷锋冷眼,直向杨安,“我没有家族,没有投靠,这一生只剩下亲人和朋友。江南姓谁家,我不管;你害小叔,我定管。不雪此恨,死不甘休!”
门前的灯火骤然大亮,点起的火把将这处天空染得辉煌。沈嵁双刀交抵,映了火光,一面暖一面冷,便似他话里的分明,向着亲人时热烈,向着敌人时凛寒。
杨安手中的铁蛋子又转了起来,噼噼啪啪作响。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纲了!下章正式上武戏。
预感这个年要忙死。。。





第47章 第六章、斗胜【一】
第一眼的印象如此深刻,如雪的杏花雨下白衫墨发的人,清冷绝尘,好像那树里生出的一缕花魂,又仿佛天上的仙子中意了人间的繁花似锦忍不住降落,美得不真实。
所以凌鸢会忘记武者本来的身份,只看见执笔的手,不记得他掌中曾有刀。
数月前认识了沈嵁的拳与掌,纵然快意潇洒,进退间也都是余地,落满了慈悲。白日里又认识了他的刀舞疯魔,一步一血印,步步皆夺命,怕过,却依然不能远离。
此刻,她见到了双刀上附着的真正的形态。说魔太厉,显得邪恶;说鬼太凄,充满怨怼;说戾气又太抽象,未免敷衍。沈嵁的双刀没有刀镡,左刃短右刃长,刀身笔直就连刀锋都是方的,狭窄细长的一块钢,一如孤冷骄傲的这个人。都是死而复生的,都是亡灵。比魔多了心,比鬼多了情,比戾气更多义,由南到北走了一大圈,沈嵁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心死了,可一旦握住刀,他还是要“守”。以前守沈家,如今,他守命。十根手指头一个个名字往上刻,断指连心,他会疼,会拼命。
舅舅告诉凌鸢,沈嵁的刀,名“盈缺”。
眸中似有寒光闪过,凌鸢仰起头,朔月无影,岂来清光照九州?而门前的灯笼和火把聚拢起一片橙光,明亮又热烈。凌鸢明白,那是沈嵁刀身的寒芒,月缺未满,所以冷冽无情。
一对一的决斗,双方人员默契地站成一个包围圈,将沈嵁和杨安禁锢在里头,无胜负不散形。
白天的杀戮太过轻易,让凌鸢一度以为元来赌坊的二当家应该也只是普通江湖草莽。她真的不能理解杜唤晨父子的惨败,更难以置信那位只比燕伯伯年长不到半旬的杜二爷竟至伤重危及性命。
可杨安的铁蛋子活了呀!
——头一次见到如此出奇的武器,凌鸢想不出更确切的形容词来描绘杨安的游刃有余。器小却沉重,握在手中不够用来防守,掷出后也不能保证可以收回,凌鸢曾经猜测它也许是一种暗器,只许使用一次。然而她亲眼看见两枚铁蛋子似被无形的线牵引,绕着沈嵁盘旋翻飞,悬在半空中发出嗡嗡的鸣响。
沈嵁的双刀也能飞,但总是笔直向前后再回头。杨安的铁蛋子则不同,它们就是绕着一个标的物作圆。内力操控下的铁蛋子循着八卦的轨迹时而分开时而碰撞,画阴阳的同时,球体本身仍旧保持旋转。凌鸢不知道被铁蛋子击中后会受怎样的创伤,她想象不出,但直觉结果一定很不好。凌鸢有些担心。她担心的是杨安!
双刀流,广寒娑影!
——沈嵁的双刀合在了一起,刃对刃,柄接柄,严丝合缝得叫人错觉原本就只有一柄刀。刀在手中立起,锋口直指向天,无辉的夜幕下刀身自带了一抹诡谲的幽蓝,自上而下一线寒。
“喔——”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遏制的惊叹。
一枚铁蛋子毫无预兆地径自飞向了杨安。他撤步倒纵,气灌一臂,起手立掌将铁蛋子拍于地上。再向敌,第二枚铁蛋子也凛凛杀到。游步旋身错锐利,返身又一抓,正将铁蛋子稳稳捞在手中。运劲将地上那一枚也抓起,起守势,细观瞧。
“你的刀,动了!”
沈嵁指天的手臂不曾垂落,腕轻抖指微动,合起的双刀倏地打开又并拢,残影中看去仿佛一领硕大的折扇立在半空。
杨安明白了:“短刃在后,暗影憧憧,你太快了。”
沈嵁改式,依旧单手持刃,横刀在眼前。
“你还是听见了。”
杨安点点头:“两声撞击,很闷。”他将手中铁蛋朝向沈嵁举起,“你不止快,还很锋利。之前从没有人能在我的铁球上留下如此深的印痕,这是实心的。我要看你的刀刃。”
沈嵁眉眼淡然:“不用看,我拿刀背砍的。”
“一只手?”
“一只手!”
“双刀共多少斤?”
“短刀三斤七,长刀三斤四。”
“短的居然更重!”
沈嵁略一沉吟:“那是以前。重锻过,好似重了些。”
杨安蹙起眉:“你说短刀又重了?”
沈嵁扫了眼自己的刀锋,依旧轻描淡写:“我说两把都重了。”
“啊哈哈,怪我怪我!”傅燕生站在门檐下葳蕤的灯火里,笑得毫无歉意,“原来的刀柄都烧裂了,一时没有称手的桃木,我就给换了对鸡翅木的。刀背也打厚了些。其实并没重多少,短刀四斤一,长刀三斤九,正好给你凑了个整数八嗳!吉利!”
沈嵁不搭腔,反而杨安倒吸口凉气,眉头皱得愈加紧了。
一旁沈晴阳不买账,叉腰呛上:“你绝对是成心的!”
傅燕生抚掌更笑:“我就是成心嗒!”
晴阳愕了愕,跳脚蹦起来:“你想害死我哥呀?”
傅燕生朝沈嵁背影摊摊手:“那你问问越之,刀重了是好还是不好?”
晴阳才不要问。沈嵁却自己回答:“好!”
晴阳干瞪眼,面对傅燕生的洋洋得意显得无可奈何。
望着长辈们肆无忌惮地喧嚣,凌鸢不自觉笑起来,恍然这便是江湖罢!越剑拔弩张越要说闹,胸有成竹不是因为胜券在握,也并非轻敌,只因兄弟在,信在,快意,就是痛快了,快乐了!死何惧哉?
她边上的小堂也在笑,很有耐心地剥了一纸包瓜子仁递过来,问她:“好玩儿吧?”
会在这样的夜晚面对这样的场面用“好玩儿”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凌鸢觉得小堂也是个人才。没来由地想,过完年,自己就十岁了。又想,过完年小堂就二十岁了。于是她问:“堂八哥,你会去江湖吗?”
小堂瘪了瘪嘴:“叫哥哥!”
外头金戈交接铮鸣一声,凌鸢看见杨安手里换了手下递上来的玄铁蟠龙棒,一挥舞一生风,呼啸凌厉,颇有千钧横扫之势。凌鸢目光追着沈嵁身影,漫不经心地回答小堂:“不是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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