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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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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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正只生死关头,坚强的内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软弱,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人,也需要人关心的。
  杨华将头转向身后,远方,何灌将军那边火光冲天,喊杀声响做一片,心中顿觉不安。
  怎么会有这么大动静呢?没理由的。
  可这个疑惑他却不能说出口,若让士兵发觉身后主力部队的不妙,用不片刻,他这队人马自己就先得乱起来。
  好在,敌人不会给龙卫军时间,略微整理了一下部队,敌人又开始冲锋了。发觉这片乱葬岗子地形实在不适合骑兵冲锋,侧翼包抄的女真人突然尽数下马,将一片箭雨泼风般射来。只可惜到处都是坟头,高低起伏的土包限制了箭雨的杀伤力。且宋军身上都着重铠,即便被射中,也不过是皮外伤,反倒是宋军的弩弓一旦射中,便能夺去一条性命。
  时间就这样在无聊的对射中一点一点流逝。
  不但是金兵,连杨华都有些焦躁了。
  眼前的形势很是微妙,敌人固然是一只貌似强大的老虎,能够毫不费力地扑到杨华这支小部队。可杨华也不是吃素的,他虽然被这条恶虎咬得便体鳞伤,可依旧如垂死挣扎的恶狼,咆哮着用爪子在对手身上抓出一道道伤痕。
  大家都疲惫了,可彼此都张着流血的大嘴撕咬着,怎么也不肯松口。
  对射片刻,弩兵手头的箭支告罄。来的时候,一人只带了两支箭壶,每壶箭只有二十支。射了半夜,早已用光。
  现在只能杀出去,除此之外,在没任何办法。可一但冲出去,在开阔的地形上,这一点点人马如何抵抗得住敌人骑兵的冲击?
  “过去多长时间了?”终于有一个士兵再次问起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到杨华身上。可一看外面的金人快马,眼睛里的渴望又渐渐熄灭。没有人能从这个大平原上顺利撤退,时间够了又有什么用呢?
  金人首先沉不住气,一声呐喊,两翼的敌人放弃战马,潮水一般杀了过来。可惜坟地复杂的地形限制了他们的兵力优胜,战斗从一开始就坚持下来。双方士兵逐坟逐寸争夺。因为空间实在太狭小,低我双方都放弃长兵器,换上腰刀对砍。黑暗的坟头之间全是雁翎刀、战斧和女真弯刀、狼牙棒的凛凛寒光。
  这一波进攻,金兵投入了一千人马,估计想毕其功于一役,希望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敌人来势凶猛,杨华将所有军队收缩在一起,变成一个乌龟壳子,紧紧地守住坟地中的一小片空地上,只要敌人从坟头中冲出一个就有三个士兵以身上的重甲防护,配合着上前一阵乱刀。一种奇怪的态势出现了,虽然宋军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可在局部全占有优势。而且身上还有令人头疼的重铠。
  只是,女真人好象并不害怕死亡,依旧前赴后继涌来。转眼,不断有坟头被纷乱的脚步踩得崩塌。
  长长的牛角号吹得更加凄厉,看来,金兵也不耐烦了。听到这阵号声,涌来的女真人更加疯狂。
  尸体越堆越多,干燥的地面已经被鲜血浸透,脚一踏上去就深陷其中。好几次杨华都差点跌倒在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手臂重得抬不起来,每一刀挥出去仿佛都是最后一次。
  耳边传来一片女真人欢呼,定睛一看,敌人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终于突破进来了。
  张开嘴大口喘息,背上伤口再次迸裂,热热的液体顺着脊背流下,灌了一裤裆。身上的铠甲早已经被金人砍得稀烂,甲叶子悬在半空,每做一个动作都哗啦着响。
  有个士兵在大声号哭:“娘啊,娘啊,儿子要死了!”
  “他NND。”杨华心中苦笑,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却只能发出“荷荷”的怪声,一团血沫子喷了出去。
  “背嵬之士!”赵明堂的咳嗽声已经许久没听到了,这一声竟是如此清亮。
  “死战求存!”古松大吼。
  李鹞子:“杀他娘的,杀他娘的!”
  各营营官都被金兵挤压得朝杨华靠拢过来。
  “还剩多少人?”杨华终于发出声来,嗓子里如塞了一把牛毛,显得无比沙哑。
  “都在这里,生还者不足一百!”
  “哈哈,哈哈!”杨华放声狂笑,眼泪都迸出来了:“我龙卫军万岁!”
  梁红玉一把夺过他满是缺口的刀,将自己手中的武器硬塞到他手中:“坚持住,坚持住。不要怕,我同你在一起。”
  话虽说得坚定,但眼神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杨华安静下来,苦笑一声,“苦也,一起死吧。”
  “放屁,我要活。”梁红玉口中骂着,语调却很轻柔,“我们都是你的背嵬之士,我们不死光,你不许先走。要赌吗,赌你最后死,一贯钱。”
  杨华沙哑着喉咙:“好,一贯钱,等下见了阎罗王再算帐。诸君努力,每人再杀一个女真鞑子。”
  第二卷 一虎负?
  第四十七章 钦宗
  大宋皇帝赵桓将头小心地侧了侧,从高大的弩炮中穿了过去,以免帽子后面的两根长翅碰到上面,失了皇家威仪。
  可即便如此小心,帽子还是很不客气地在碰上了一跟横木,然后不顾体面地歪到一边,让他这次上城督军从一开始就变得滑稽起来。
  身后的内侍慌忙上前扶正皇帝的帽子,小声地抱怨地强行拉皇帝上城鼓舞士气的李纲李相公。
  赵桓威严地盯了身后的太监一眼,心中却大大地埋怨起那个不断给自己找麻烦的李纲。
  即便不快,可他却不敢说什么,脸上依旧保持得威严。
  平时戴着这顶长翅帽倒不觉得什么,可今天一上城墙就发觉其中的不便。据说,这种有着两根一尺长帽翅的官帽子是太祖发明的。太祖黄袍加身之后,在听取朝臣奏章时发现臣僚经常在下面议论朝政。这让他大感恼火,于是命人在官帽后加了两根长长的翅膀,官员戴上这顶帽子之后,侧身谈话十分困难,只能面对面交谈。于是,朝堂上交头接耳之风顿止。
  城墙上风很大,冰冷的寒风中,士兵们都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这诚惶诚恐的声音让赵桓很是享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一些做皇帝的乐趣。在此之前,他本不想做这个天子的,这是真话。
  金人大军压境,谁坐了这个位置谁就会成为敌人首选的攻击目标。这一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可既然已经做了这个皇帝,就得硬着头皮支持下去。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你不知道黑暗中有多少双敌视的眼睛正盯着你,试图一口咬在你喉咙上。不管是敌是友,你都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你已经没退路了。
  看着前方垛口处站着的那个清俊中年人,皇帝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畏惧。
  李纲,这个强悍的男人从一开始就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压迫着自己,粗暴地推着自己往前走。
  其实,能够做大宋的皇帝,赵桓靠的就是这个男人。金人在入寇时,太上道君皇帝已经失去了主意,在他主政的这么多年来,国家已经处于崩溃边沿,当敌人大军压境时,所有的人已经意识到太上皇帝已经不适合再坐在那张椅子上了。于是,一场宫廷政变骤然发生,在李纲和给事中吴敏的主持下,道君皇帝颇于压力宣布退位。就这样,身为太子的赵桓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赵桓对做皇帝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他的血性早已经被磨没,只剩下惶恐和懦弱。女真人的厉害他也是知道的,也打算尽快逃出汴梁,可一做皇帝,就再没离开的可能。当听到自己要做皇帝的时候,他禁不住悲从中来,痛哭流涕。可就是李纲,这个蛮横的男人,竟硬拉着他进了皇宫,将一件黄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说句实在话,当初赵桓是如此地痛恨这个讨厌的家伙。可等到太上皇帝和他的老臣们离开开封之后,赵桓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当家人,这天下的大事小情,自己一言可决。一种快感从心底升,权力的滋味让人沉醉。
  多么迷人啊,这样的人生!
  不过,做皇帝有做皇帝的苦恼,这大半夜得却还得被人从热背窝里拉出来上城墙劳军。因为先前李纲说了,有细作来报,今天夜里女真人要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主攻方向便是城西宣泽门。开封城里虽说还剩九万禁军,中央禁军的主力已经被何灌尽数丢在了汲县,现在这九万人全是家属。这群老弱妇孺士气低糜,能不能守住,皇帝心中无数,甚至动过迁都的念头。
  可刚强的李纲却道:“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硬拉皇帝上城来劳军。
  冷风一道接一道地吹,远处传来阵阵喊杀声。皇帝身子一颤,有些害怕了,他小心地走到垛口边喊了一声:“李大人。”
  “臣李纲在。”
  “李纲,那边谁跟谁打?”赵桓的声音有些怪。
  李纲安慰着少年皇帝:“陛下勿惊,那是何灌将军正在阻击金人船队。”说着,他就将这次的军事行动一一同皇帝说了。
  “何灌,他还活着?”一想起何灌,赵桓心中有些难过。说起来,他对何灌还是有些感情的,登基那天,郓王赵楷带兵逼宫,若不是何灌持宝剑守在宫门,只怕他已经做了他那个兄弟的刀下之鬼。宫廷政变自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一旦动了刀,根本就没有缓和余地。这一点,长于深宫的他非常清楚。
  那一夜,他吓得怎么也睡不着。躲在被子里打了一夜摆子。可一看到屋外那个持剑而立的老人,心中的恐惧却慢慢平复下去。他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情大概就叫着依赖吧。
  想到这里,赵桓叹息一声,“何卿已经写过三次奏章了,朕深恨他丧师失地,陷君父于危难……可朕也知道他是忠臣的,只可惜朝中大臣……李卿,这次他若能取胜,让他入城暂避开金人锋芒吧。女真蛮子很凶,可苦了何卿。”
  李纲心中欢喜,微笑道:“陛下放心,此战我军必胜。陛下,种师道的援兵来了,有一万多精锐。统制范琼,陕西军统制马忠也带大军过来了,前锋已至城西。三军合在一起,达五万。陛下,敌劳师袭远,补给不济,只要我等拖上一段日子,金人不战自乱。全歼敌于开封城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此,李纲是非常有信心的。
  可皇帝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虽然懦弱,可却不笨。连何灌的中央禁军都败在女真人手里,小种的西军能成吗?
  最可虑的是,西军是童贯的老底子,而童贯又是太上道君皇帝的老人。何灌大军已经溃败,西军越来越多,到时候开封不就变成他们的天下了?到时候西军中再出一个董卓,来一个迎圣还朝,可如何得了?
  一个可怕的预感从心底不可遏制地冒出,让皇帝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皇帝有皇帝的思维方式,这种想法自然不足为李纲所道。
  看着喜气扬扬的李纲,赵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远处的喊杀声更响,城墙上的众人有些惊疑不定。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斥候从远处疯狂跑来,一口气冲到城下,提气高喊:“李相,大事不好了!”
  李纲从垛口探出头去,“快上来。”
  斥候被一根绳子拉上城墙,跪在地上,汗淋淋嘶声道:“何灌大军遇郭药师伏击,已全军覆没了,何灌将军阵亡。禁军……禁军无一人生还。”
  “啊!”犹如一道霹雳在心头炸响,皇帝退后一步,低叫一声:“何将军!”,心中突然有些伤感。
  李纲也无暇顾及皇帝的悲伤,沉声问斥候,“敌人呢?”
  “正朝我宣泽门推进。”
  李纲厉声道:“我问你,他们的船呢?”
  还没等斥候回答,城墙上已有士兵大声呐喊:“火船来了,火船来了。”
  抬头远眺,远处河道拐角的地方闪出十条燃烧的大船,焰腾腾顺水飘来,如一片移动的烈火地狱。
  “啊!保护陛下,保护陛下!”内侍们一阵大乱,簇拥着皇帝就要下城。城墙之上的众人见皇帝要走,乱成一成,有的人已经脚下抹油准备溜之大吉。
  李纲大怒,上前一把拉住皇帝的袖子,大声道:“陛下,此正值开封城生死存亡之际,城在陛下在,城亡陛下就要做女真人的牧奴。请陛下留在墙上激励士卒。”
  皇帝连挣几下,不得脱身,几乎要哭出声来。
  李纲静静地对皇帝说:“陛下,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各人谨守岗位,乱我军心者以大逆论罪。”
  “各人谨守岗位,乱我军心者以大逆论罪。”
  “杀敌一人,赏钱十贯。”
  “杀敌一人,赏钱十贯。”赵桓这一声喊得声嘶力竭。
  说来也怪,墙上骚动的士兵安静下来了。
  但敌人的火船已经冲进码头,瞬间,码头烧成一片。
  “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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