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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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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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已经完全跑开,三十多骑人马如铁墙一样撞来。
  奔腾的马蹄溅起地上积雪,滚滚雪雾中,巨大的压力沉重地压在宋军心头。
  牛角号嚣张地响起,又低又闷,吹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后排的弓弩手终于慌乱起来,这七十来人都是新兵,何时见过这等规模的骑兵冲锋?
  拐子马,拐子马!“他们无一例外地发出一片惊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所谓拐子马,就是布置在大阵两翼的个轻骑兵。北宋人的习惯用语中有“拐子”一词,“两拐子”就是指大阵的左右两翼。北宋时期“东西两拐子马”阵是宋军最常用的阵型。东西拐子马,实际就是布置在两翼的左右翼骑兵。在战场上通常担任骚扰、追击和侦察功能。因为来去如风,进退有序,最是让人头疼。
  北宋末期,因为产马地尽落如北方蛮族人手里。宋军战马稀缺,堂堂京畿二十万禁军中只有军马两万来匹,真正能当战马使用的也不过七千头,这次出击已经全部带来。因为缺乏战马,这种拐子马阵也不常使用。反倒是金人因为战马为数众多,常用这个大阵给宋军很大杀伤。
  因此,一提起金人拐子马,宋军都忍不住双股颤栗。
  终于有人丢掉手中武器转身逃跑了,一个士兵一声哭喊,撒开双腿向后狂奔。
  “赵明堂,你是怎么约束部队的?”杨华也不回头,只一声大喝。
  “后退者杀!”赵明堂扯出大弓,回身欲射。身边一只手伸来把那张大弓抢了过去。愕然看去,古松铁青着脸,“我是将虞侯,军纪归我管。”
  话音刚落,古松“喝!”一声,张开大弓,一箭向那个逃兵射去。非常倒霉,是一把九斗黑漆弓,古松只觉得自己的脊椎都要被拉断了,浑身骨骼响个不停。
  “啊!”惨的叫声传来,那个逃兵竟被古松一箭射得钉在雪地上,四肢尤自不住抽筋。
  刚才还骚动的弓弩手看到这一幕,皆安静下来。
  “看什么看?平视前方敌人。”古松杀气腾腾大吼,“大宋军律,张弓于手,后顾者,斩!”
  “刷!”一声,七十多人同时将头转向正前方。
  杨华见古松如此嗜杀,摇了摇头,低声道:“虞侯何必呢,新兵第一次上阵都是这样,等下见了血就好了。”
  古松一呆。
  已经容不得他再多说,金人的骑兵已经奔至阵前三百步步。
  杨华突然扯直了嗓子大叫:“副都头赵明堂,我们守得住吗?”声音很亮,远远传去,惊得身边一棵小树上积雪扑簌落下。
  “固若金汤!”
  “赵明堂,战士们可感到害怕?”
  “他们害怕!”
  “赵明堂,当初在河北,我可曾丢下你们一个人逃跑?”
  “不曾,我都只有战死的军官没有苟且偷生的懦夫。”
  “赵明堂,战士们现在还害怕吗?”
  “士气高昂!”
  一问一答,声音越来越高亢,到最后竟如霹雳一般。
  “赵明堂,我们是谁?”
  “我们是光荣的大宋禁军!”这一回,一百条汉子都同时挥舞着武器大叫。
  一层热热的水雾蒙了眼睛,古松只感觉眼前一阵朦胧,“我们是光荣的禁军!”
  “好!”杨华高举长矛,刚才还喧哗的人群顿时安静下去,“诸君,不管是生是死,我永远同你们在一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同生共死!”古松抽出腰刀向前一步,走到杨华身边。
  敌人已经冲到两百步的距离。
  不理睬古松,杨华大喝,“后排弓手,听我号令……放!”
  小方阵最后一排是四十个弓手,听到杨华的命令,同时拉圆大弓,将密集的羽箭向空中射去。
  “唰!”一群黑点腾空而起,然后悠悠下坠,如雨点一般朝女真人当头淋去。
  这一箭还没落下,杨华又再次大喝,“弓手,搭箭,射!”
  又是一丛箭雨从头顶掠过,头顶为之一亮,全是羽毛的白色,古松差点迷失在这难得一见的奇境之中,还未等他收摄心境,前方的敌阵已经传来一片怪叫。
  定睛看去,前次射出的那一阵箭雨已全部消失在奔腾的战马群中。几个金兵浑身带箭地落下马去,然后被暴烈的马蹄踏翻在地。
  地上的积雪已经被踩成一汪烂田,肮脏的泥点子漫天飞溅。
  金人更近了,转眼已奔至阵前一百五十步。
  没人想到敌人来得如此之快,第二轮射击已经全部落空。
  “咻咻!”声中,敌人身后插满长箭,白色羽毛在寒风中不住颤抖。
  临敌不过三发。
  太快了,只来得及射两箭。
  第一卷 江河水
  第九章 兀术的包抄
  “前排枪手,蹲!”
  随着杨华一声号令,十几个长枪手全蹲了下去,将枪尾狠狠刺入泥中,只将细长的矛尖斜指前方。
  “中排弩手,平射!”
  “哇呼!”犹如一道狂风,弓弦随着弩极松开时的脆响一起发出啸叫。亮闪闪的强弩从腰边射过。古松如中梦魇,定定地立在一群下蹲的战士之中。
  “强弩,强弩!”逼近的金人大叫着,又有几人被射下马去。宋军强弩分二石七斗、二石四斗、二石一斗三种。即便是第三等的强弩,也能将结实的牛皮甲射穿,威力自不是先前的大弓可比的。却见奔跑的马阵中一片血雾浮起,也不知道是人血还是马血,几个黑点落下马去。加上先前弓手的四十五度漫射,超过八人被收割了性命,损失极为惨重。
  宋军因为战马稀缺,大多以步兵为主。又因为步兵机动性极差,对上敌人的骑兵,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处于绝对的劣势。因此,宋军尤重弓弩。杨华这一都共一百人,刀手、枪手只二十来人,弓弩手却有七十多个。
  “弩手,上弦!”赵明堂的声音再次响起:“把女真人射成傻子!”
  “上弦!”强弩手同时大声重复军令。
  敌人已经冲到五十步距离了,弩手们射掉这一轮箭之后,同时将强弩往地上一杵,右脚踏进弩前圆环,大喝一声,再次上弦,可惜他们已经没时机会在自由射击了。三十步距离,以金人快马的速度,转眼就会奔至身前。
  可就在这个时候,阵前又响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马嘶声,一匹战马踩进了预先挖掘好的陷阱中。前蹄被一尺深的小坑撅断,轰隆一声倒下,后面的战马收势不住,连环撞去,女真人的攻势为之一滞。
  “好!”古松终于叫出声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真人从死马身上爬起来,他胸口插着一支长长的弩箭,目光已经涣散。但一听到古松的叫声,却突然张开沾满鲜血的大嘴,手臂一扬,将一把手斧狠狠地扔来。
  宽大的手斧呼啸着在空中旋转,犹如一道黑色闪电。
  “虞侯小心!”身边一个战士突然站起来拉了古松一把。
  “当!”一声,很闷,一点又红又白的热腾腾的东西溅到古松脸上。定睛看去,刚才伸手拉自己的战士木呆呆地站在自己身前,脑门上正嵌着那把该死的斧子。
  “孙破,孙破死了!”赵明堂突然惨号一声,一记耳光甩到古松脸上,直打得古松眼泪长流。孙破是老兵,历经千生万死好不容易从河北战场上拣回一条命,却不想今天就这么简单地牺牲了。赵明堂这一声惨号,直如夜枭一般,脱口就是一声痛骂:“古松你妈的,老子整死你这个蠢货!”
  “赵明堂,回你位置。”杨华也不回头,只平静地将手扶在长矛杠子上,准备迎接敌人泰山压顶式的第一轮冲击。
  因为是顺着山坡仰攻,金人的攻击速度慢了下来。而居高临下的宋军强弩威力大得惊人,加上又是轻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棉袄,一但被射中就是一个可怕的血洞。这一轮射击给女真人很惨烈的打击。
  扬了扬眉毛,兀术看到一滴人血从头盔的帽檐上滴落,又很快被冷风吹得扑到脸上,禁不住让他眨了一下眼睛。好硬的弓,好可怕的杀伤力!
  老实说他对宋军的抵抗意志估计不足,虽然先前被杨华伏击时吃了大亏,可一来是以骑对骑马背厮杀杀从来都是一比一的交换比。而且,杨华和李鹞子二人又是突然袭击,先于女真骑兵提速,取得一定战果自在意料之中。
  但是,杨华毕竟只有两人,在占了便宜之后自然是一粘即走,不敢与兀术纠缠。
  现在,兀术又咬上了杨华的步兵。以三十对一百,胜利可以预期。
  再说了,宋军的软弱兀术也是非常清楚了。他本以为,他的骑兵只要一个冲锋,敌人就会立即陷于混乱。
  可眼前的形势已经脱离他的掌控。敌人不但没有仓皇溃逃,反占据地形之利,以厚实的小方阵同他对抗。
  一个照面,百弩竞发,兀术这支四十人的轻骑兵队就只剩下二十来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这样的战损比,换成宋军早就彻底崩溃了。
  好在兀术手下这支斥候骑兵都是金人精锐的精锐,即便身边战友惨叫着落马,依旧神情麻木地向前冲锋。
  等到兀术睁开双眼,眼前又是惊人的一幕。却见两个女真骑兵长啸着一头撞上敌人的长枪阵上。
  “劈啪!”脆响让人心中发寒。接近三米的长枪夸张地弯曲成弓形,然后猛地断裂。
  战马悲伧长嘶,马背上的骑士叉手叉脚地落地,然后顺着山坡滚下。然后被接着滚下的战马压在底下,再也爬不起来了。
  长枪从中折断,两个长枪手也虎口流血地被弹了出去,落到密集的人群当中。
  “合!”那个高大的武士大声下令。旁边的长枪手同时往中间挪去,刚才出现的那个缺口稍纵即逝,又恢复成先前的严整和厚实。
  好一个刺猬阵,好厉害的宋军。兀术记起了宋军将领的名字,他叫杨华。
  事实上,已经容不得兀术多想,奔驰的战马已经带着他扑向宋军的小方阵,眼前全是雪亮的长矛,让人头皮发麻。
  “真不好对付呀!”兀术叹息一声,左腿微一用力,左手一拉缰绳。已与他心意相通的战马突然左拐,于电光石火间从阵前掠过。
  他甚至能听到身上的索子甲在敌人长矛尖上刮过时那种令人牙酸的声音。
  “呼”“呼”“呼”……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随着主将风一般从阵前左拐,转眼已奔至杨华队的右翼。
  右翼是宋军的弓弩手,他们没想到女镇骑兵的骑术居然高超到这等程度,只一眨眼,就如一柄毒矛拐了个弯刺向这个刺猬阵最柔软的肋部。
  慌乱中的宋军阵型大乱,立于阵前的长矛手有的还立于原地,有的却已转过身去。乱糟糟地同中排的弩手撞成一团。
  后排弓手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四十多把硬弓乱糟糟地将箭射出去,大多落在空地上,自然也不能给敌人多大的杀伤。
  “呵呵,赢了!”兀术心中大为不满,简单的一个包抄就解决战斗,这样的游戏实在无趣得紧,“加快马速,贴上去,杀光汉狗!”冰冷地吐出这么一句,兀术解下马边上挂着的那只短矛,远远地朝宋军阵中纷乱的人群投去。
  他甚至还来得及看见那条短矛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一个宋军枪手身上漂亮的步人甲如纸糊一般被扎了个对穿,惨叫声中,那人被直接钉在地上。黑红色的人血在白色的雪地上热腾腾奔流。
  “万岁!”金人嚣张地挥舞着兵器,大声喧哗。
  此刻,面对混乱的宋军他们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将手中的弯刀一伸,就能触碰到那些温热的肉体。耳边将会被垂死者绮丽的叫声充满。这样的态势他们曾经无数次遇到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血沸腾了。
  第一卷 江河水
  第十章 墙
  如一把锋利的钢刀沿着一快肥肉飞快旋转,转眼之间,后排的弓手就被金人骑兵砍翻了一大片。尸体纷纷倒地,在阵后形成一条矮墙。
  可女真骑兵并不就此停留,篼了一圈又从小方阵的后部绕到左翼。
  死亡如微风吹息,虽然不猛烈,却不可阻挡。
  所有的宋军心中都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到所有的人倒下,敌人的攻势不会停止。
  这是一次不死不休的结局。
  “吴忠厚死了!”刚才被兀术的短矛投中的那个枪手也是河北战场的老人,赵明堂悲愤地大叫,满眼都是热泪。
  “号丧啊,赵明堂,你他妈太吵了!”李鹞子大声咒骂,尖锐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如雷的马蹄和垂死者的惨叫。敌人骑兵的战术他并不陌生。在多年以前,他还是西凉铁鹞子中的一员,也用这样的手段打得陕西宋军满地找牙。可今天被人用同样的手段招呼,李鹞子只觉得心中仿佛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
  “他妈的,这是什么事儿呀?”
  旁边古松也在大叫,“败了!”先前的豪迈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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