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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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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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丹龙啊,你竟逃走了。
  为什么?我的心,简直要碎裂了。
  我不甘心,很不甘心!不过,老实说好了。
  你行踪不明,我觉得这也很好。
  可以不必与你厮杀,而能收场了事。
  我可以和杨玉环一起过着毫无阻挠的生活。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把事情想成这样,事实上,从此我也一直这样认为。
  我跟杨玉环的生活,非常快乐。
  即使她疯了,我们依然心意相通。
  我一直如此想象。
  然而……
  然而,丹龙啊,你听好。
  丹龙啊。
  我将杨玉环占为己有了。
  啊,那真是,那真是,那真是充满喜悦的一件事啊。
  当我占有这个女人时,有生以来,我首次理解,何谓男女之乐。
  然而——啊,然而,丹龙啊。当杨玉环躺在我怀中时,万万没想到,丹龙啊,她竟呼唤起你的名字来了。
  那是地狱。
  我和杨玉环交欢。
  每次她却总是呼唤着你的名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因为她疯了,真情流露;因为她疯了,才无法隐瞒内心的真实感情。
  因为杨玉环疯了,她才呼唤你的名字!每次与她燕好,我心爱的女人,却因为欢乐的高潮,而呼唤我之外的男人名字。
  世界上有比这更残酷的地狱吗?我心中不知盘算过多少回,要将杨玉环杀了。
  明知她心里爱着别人,我却无法不与她交欢。而每次与她交欢,就愈想杀她。
  丹龙啊,于是我开始诅咒你。
  三十年来,我一直诅咒着你。
  不停地诅咒,我和杨玉环共度的这三十年。
  历经蜀地、洛阳、敦煌等许多地方,我一路诅咒你而活了下来。
  与杨玉环共处,明明比被狗扒食内脏还痛苦,我却离不开她。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
  丹龙啊,我要把你找出来。把当时未曾了断的事,重新来过。
  笨蛋。
  我没有哭。
  事到如今,我的眼泪早已干涸了。
  我们在如此宽广辽阔的土地,一直在为寻找你而不断地漂泊着。从天涯到海角。
  苦苦寻找了八年。
  却遍寻不着。
  我甚至怀疑你已经死了。
  不知有过多少回,我想死了心,认定你或许已不在人世。
  然而,每次我又会打消这个念头。
  你一定还活着。
  丹龙不可能死了。
  因为连我、连我都还继续活在这世界上。既然我还活着,丹龙,你也应该还活着才对。
  你不可能死了。
  就这样,十二年前,我们又重返长安。
  无论你活在何方,只要你尚在人世,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回到长安来。
  当你察觉大限将至时,你一定会想起的吧。
  想起长安的事。
  过往流逝的种种。
  然后,你会来到此处。
  你情不自禁会这样做。
  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
  为什么呢?因为我就是这样子。
  既然我会这样,你也一定会这样。
  我在长安等待着。
  改名“督鲁治”,在胡人之间卖艺维生。
  我一直等下去。
  等着又等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也老了。
  我整整等了十年。
  这时,连我也开始暗想,莫非你真的死了?于是,我放弃等待。
  丹龙啊,我决定召唤你到长安来。
  我的对手,就是大唐王朝。
  我打算凭借咒术,毁灭大唐天子。
  我想,如果诅咒大唐天子,风声一定会传到青龙寺和你的耳里。
  届时你一定会明白,一定会明白是谁在对天子下咒。
  你也很清楚,此地曾经被下过空前未有的巨大诅咒。
  丹龙。
  昔时,我们的师父黄鹤不是曾这样告诉过我们吗?他说,此地底下有个被诅咒了的大结界。
  是千年之前秦始皇命人所下的咒。
  师父曾对我们说:“总有一天,要和大唐帝国决战之时,务必使用此咒。”
  在这布满强大咒力的结界中,我们不是曾经造俑、埋俑,将强大咒力移至陶俑身上吗?当时,我们所埋下的东西,形似于此地下沉睡的无数兵俑。
  我心想,若唤醒我们所埋下的陶俑,破土而出,然后下咒,此事一定会传到你的耳里。
  而且,到底是谁干了此事,丹龙啊,即使此世间无人知道,你也应该很清楚。
  因我下咒而死之人,若都是与五十年前那事件有关,你也该心里有数了。
  刘云樵宅邸会发生怪事,就是因其家人与马嵬驿之事有关。
  所以,你来到了这里……
  只是,意想不到的人也闯入此地。
  那就是在场的空海。
  来自倭国、不空转世之人。
  据说,不空圆寂之目,正是空海出生之时。
  换句话说,今晚正与五十年前,我们在此聚首情景相似。
  来,喝酒!空海啊。
  不,是不空!丹龙啊。
  杨玉环啊。
  李白啊。
  高力士啊。
  玄宗啊。
  虽然许多人都死了,我们却还活着。
  我们活着,然后在此华清宫聚首。
  来,喝酒吧!今天晚上,是我们五十年久别重逢的盛宴哪——
  白龙并未擦拭眼泪。
  满溢的泪水沿着皱纹,从两颊滑落,濡湿了袖口。
  “白龙,你到底期望着什么——”丹翁问。
  “期望?”
  自龙含泪望向丹翁。
  “啊,你在说什么?丹龙,你怎么会问我这种话呢?”
  “……”
  “你应该懂吧。不说你也应该懂吧——”
  “……”
  “我们在此相逢,是为了解决五十年前那件事。”
  “解决?”
  “你明明懂,啊,丹龙,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要问?为何明知故问?是你死还是我亡?我们终将决一胜负。”
  “……”
  “幸存的一方,杀掉杨玉环,再割喉自尽,那就结束了。”白龙说。
  一片寂静。
  丹翁、空海及白乐天、杨玉环,谁都没有开口。
  “我活够了。”白龙喃喃自语。
  “哀伤够了……”
  低沉、干枯的声音。
  “恨,也恨够了……”
  篝火熊熊燃烧的铁笼中,火星爆裂四散。
  花朵香气消融在黑暗夜气之中。
  杨玉环抬头仰望明月。
  一片沉静中,惟有白龙的声音响起。
  “剩下的,我只想做个了断……”
  自龙说出这些话之时——最先察觉异样的是空海和丹翁。
  空海和丹翁同时转头望向水池方向。
  白龙随即也察觉到了。
  “咦。”
  “咦。”
  空海和丹翁望向池塘。
  月光在池面上熠耀闪动。
  并非来自风的吹摇。
  不是风,而是其他东西,在水面上掀起细微涟漪。
  “空海,怎么了?”
  随着空海的视线,逸势望向水池方向。
  白乐天同样盯着池面看。
  丽香也一样。
  只有杨玉环还尽自仰望着月亮。
  喵……
  至此为止,始终安静旁立的黑猫,突然发出尖锐叫声。
  啪喳……
  啪喳……
  微弱水声传来。
  像是某物跃入水中所发出的声音。
  月光下——水池彼岸草丛中,不知何物在蠢动着。
  数量不是一、二只。
  是难以计数的动静——数量庞大的某物。
  令人生厌的刺耳声音,随风遥遥传来。
  湿漉漉的。
  像是小虫子。
  这样的东西,不止数十、数百或数干,蠕动出声。
  若是个别发声,绝对微弱得听不见,由于数量庞大,遂成为有迹可寻的声音了。
  令人不由得寒毛直竖的迹象。
  声音自彼岸逐渐接近水池,然后——跃入。
  啪喳……
  啪喳……
  不全然是跳入水中的声音。
  爬行似的,宛如蛇行入水之时——跃入池中的东西,慢慢自彼岸泅游而来。
  愈来愈近了。
  水面上形成道道波纹,月光随着不停晃动。
  “是、是什么?”逸势支起腿来。
  “不知道。”空海响应。
  他也支起了单膝。
  “丹翁大师、白龙大师,你们施展了什么吗?”空海如此问道。
  “不。”
  “这不是我们的咒术。”
  丹翁和白龙答道。
  波纹愈来愈靠近。
  终于——波纹来到了这一边。
  滑溜溜,滑溜溜的。
  某物依次爬上岸来。
  湿漉沾粘的声音响起,继之,这些东西在此岸现起身来。
  强烈的腐臭,传至空海鼻尖。
  “这是?!”空海惊叫出声。
  见到月光下起身的这些东西,空海终于明白来者是何物了。
  没有头颅的狗。
  裂肚中拖曳内脏的狗。
  无头的蛇。
  虫。
  蟾蜍。
  牛。
  马。
  正是惨死在“长汤”中的那些东西。
  “这是我下咒用的。”白龙开口。
  那些正是自龙用来诅咒皇帝的东西。
  狗头从水中爬了上来。
  用牙齿紧咬住岸边的岩石、水草,利用牙齿一步步登陆。
  多数的狗头,都啮咬住自己的身躯。
  无头的狗身,毛皮上垂挂着自己的头颅而来。
  狗头之上,又垂挂了好几个无法爬行的蛇头。蛇头藉由啮咬住狗头而上岸了。
  牛、马的庞大身影也混杂其中。
  腹部拖曳着垂露的腐烂肚肠,无头牛逐渐靠近过来。
  鬃毛上垂挂着狗头的马身,也来了。
  每一颗狗头,都以炯炯发亮的眼睛瞪视着空海等人。
  月光下,狗眼散发出可怕的光芒。
  黑猫毛发倒竖,回瞪着它们。
  “白龙啊,这真的不是你的咒术吗?”丹翁想确认般地说道。
  “不是。我什么也没做啊。”白龙回答。
  “空、空海——”
  逸势高声惊叫,站了起来。
  “逸势,别动。”空海开口。
  “不要跨出我布下的结界。”
  “什、什么——”
  逸势不知所措,随后急不可待地跺脚,求助般望向空海。
  “宴席四周,已布下结界。被咒术操纵的物体,是无法跨入的。”
  空海沉稳地说。
  “结、结界?!”
  “没错。只要界内之人不召唤的话,对方就无法进入。”
  空海说毕,狗群终于来到篝火附近。
  火光之中,狗头与狗身分离的狗群正汪汪狂吠着。
  由于无法从喉咙送出腹中的气息,狗吠便成了咻咻般的摩擦声。
  狗头一吠叫,啮咬住毛皮的下颚便松了开来,狗头于是落地。
  滚落地面的狗头,一边嘎哧嘎哧地磨牙,一边依靠微弱呼吸继续吠叫。
  只要张大嘴巴,空气就可入喉,狗头正是利用这点微薄空气发声吠叫的。
  嗥!嗥!狂吠的狗群数量逐渐增加,一圈、两圈,团团围住了结界守护的绒毯四周。
  绒毯前方,狗群不甘心地扭动身子,狗头则发出嘎哧嘎哧咬牙声。
  狗群脚下,还有一群无头蛇在蠕动。
  嘎——嘎——黑猫发出警戒般叫声。
  它想逃之天天。
  狗头对黑猫展开攻击。
  一个、两个、三个狗头,猫都闪开了。终于,第四个狗头将它咬住。片刻之间,数个狗头接踵而至,猫便在此时被咬死了。
  “空、空海——”逸势用求助般的眼神望着空海。
  “嗯,逸势,你坐下。”空海说。
  “或许会是漫长的一夜,但在早上之前终归会结束——”
  说毕,空海望向玉莲,又说:“玉莲姐,你能不能弹个曲子。胡曲或许更好——”
  “好,好。”
  玉莲镇定地点了点头,把月琴重新抱在怀中。
  “那,我弹一曲《月下之园》——”
  “是什么样的曲子?”
  “据说是胡国君王所作。为了一个因追随死去的爱人而化为花魂的女子而作的。”
  “是吗?”
  “为了期待爱人归来,每年,女子之魂让庭院开满美丽的花朵,然而,那人却不曾归来。即使国破家亡,季节一到,女子依然让那满园花开,不过,再也没人前来赏花了。一百年、两百年过去,惟有夜晚的月光,映照满院盛开的花朵。此曲所说,就是这样的故事——”
  “请务必为我们演奏一曲。”
  “是。”
  玉莲点头后,开始弹奏。
  怀中的月琴,缓缓鸣响起来。
  她同时轻声吟唱。
  用的是胡语。
  逸势终于坐了下来。
  “喂,空海,你老实给我回答。”
  逸势的声音,多少恢复了镇定。
  “既然不是丹翁大师,也不是白龙大师,莫非这是你做的?”
  “我?”
  “今天,我们一起去长汤,看到那些东西。当时,你没动什么手脚吗?”
  “怎么可能。”
  “你偶尔不是会干这种事吗?”
  “我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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