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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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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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凤鸣也颔首回礼,伸直脊背,背对空海跨出脚步。
  凤鸣身影消失不见之后,
  “连凤鸣都——”逸势叹了口气说:
  “喏,空海,我本来不喜欢那男人。甚至觉得他讨人厌。不过,看他刚刚那模样,我觉得很可怜,说不出任何安慰话。”
  “嗯。”
  “或许那男人,也是个好人吧。”
  逸势又自言自语了。
  第十九章 拜火教
  祭坛上设置的火炉中,火焰不断摇曳。
  白砖砌造的建筑物内部,空气沉稳,火焰香气似乎渗入空气本身。
  此处是波斯寺——祅教寺庙。
  所谓“祅教”,用今天的说法,就是“琐罗亚斯德教”。
  因崇拜火神,又称“拜火教”。
  祠堂中,空海和橘逸势两人与安祭司相对而坐。
  安祭司是西胡人。眼窝凸出、鼻梁高挺。眸子带点绿色。
  虽有西胡名字,在长安却以汉名“安”称呼。
  “徐文强这件事,承蒙您多方关照。”安祭司说。
  隔着西胡样式的桌子,三人面对而坐。
  椅子是有靠背的紫檀木椅。
  三人说起马哈缅都的事,天南地北聊了一阵子,空海才提出主题说:“安祭司,话说我今天来这儿,是有件事要请教您——”
  “您尽管说,我知道的话,一定有问必答。”
  “前些日子来找您时,曾听您说过‘卡拉潘’的事。”
  “喔,没错。我确实提过卡拉潘。”
  “当时您说,卡拉潘是信仰邪宗淫祠的波斯咒师。”
  “是、是,我是这样说过,您说有事请教,是有关卡拉潘的事吗?”
  “可以的话,您能不能再详细说些有关卡拉潘的事?”
  空海说毕,安祭司点点头,轻微咳了一下。
  “追溯源头,卡拉潘就是波斯古语的‘卡路普’。”
  “卡路普是?”
  “简单说,卡路普是‘主司祭典的人’之意。”
  “可以视为天竺婆罗门之类吗?”
  “当然可以。我一直认为,婆罗门神祇和卡拉潘神祇是系出同门。”
  “怎么说呢?”
  “卡拉潘信仰的是‘达万’。而有些卡拉潘也信仰达万的同类‘阿斯拉’。”(译注:达万,原文Daeva,系指恶魔之神;阿斯拉,原文Asural。)
  “所谓阿斯拉是——”
  “拿你们佛教作比方,大概是阿修罗吧。”
  “原来如此。那卡拉潘信仰的达万,可以说是婆罗门教徒信仰的代巴?”
  “没错。”
  “代巴”这名词——在佛教指的是恶魔,在印度教则为恶魔的同类。
  印度教之前,比天竺兴盛的婆罗门教更为原始的信仰形态,其实是琐罗亚斯德之前,卡拉潘们在波斯所信仰的达万崇拜宗教。
  “我们祖先琐罗亚斯德开始传教时,波斯信仰达万的教徒相当多。琐罗亚斯德一边和他们抗衡,一边向众人讲经说法。”
  当时顽抗到底的,是东西胡王族卡碧。
  卡碧,字源是“KU”,“守护”之意。
  琐罗亚斯德教普及波斯全土之后,卡碧便从“守护”变成“盲人”的意思。
  东西胡卡碧王族,和其所支持的达万教团卡拉潘们结盟,企图对抗琐罗亚斯德教,结果,这场宗教大战由琐罗亚斯德获胜。此后,拜火教才传到大唐、天竺。
  卡碧王族从此改信拜火教,以波斯王族身份幸存下来。卡拉潘们则被逐出家园,四散世界各地。
  卡拉潘因为与琐罗亚斯德对立,琐罗亚斯德教徒便称他们为邪宗淫祠之徒,之后逐渐没落于历史黑暗之中。
  “这事发生在佛教始祖释迦牟尼诞生之前。”
  安祭司言下之意,颇以琐罗亚斯德教远较佛陀教古老为傲。
  “那些卡拉潘到底都做什么事?”
  “施行种种法术。祈雨、寻找失物、治病这些都还好,听说,他们也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见不得人的事?”
  “总之,他们能帮人治病,也能施行法术让人生病——”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听说他们操弄魔神,可以让人生病或杀人。”
  “到底是用什么法术?”
  “一千多年前的事了,他们是用什么法术,我也不知道。不仅是我,如今这世上大概也没人知道了吧。”
  “是吗?”
  “我还听说卡拉潘有种秘密仪式,可以让死人复活——”
  安祭司说到此,逸势情不自禁叫道:“死人也可以复活?”
  “是。”
  “怎么可能——”
  逸势是儒者。儒者向来被教导不语怪、力、乱、神。
  不语怪、力、乱、神,并非指称“怪诞现象不存在于世”,而是教导人们不要附和如此说法。
  逸势在空海身旁,却经常遇见种种怪事。
  然而,这又另当别论,因为——
  空海这人所持的不可思议之理,常令逸势感觉“原来世上也有这样的事”——
  结果某些逸势平素绝不肯接受的怪诞事物,也能欣然接受了。
  再如何怪诞之事,只要言之有理,逸势仍可以信服。
  可是,对于世上有“死而复生之法”一事,逸势就有点难以置信了。
  如果人可死而复生,该如何说呢?不就等于这世间现象将失去一切意义了?逸势如此认为。
  所有悲哀,所有欢乐,所有痛苦,所有人们遭遇的悲欢离合,不也会马上失去意义吗?
  假若,世上真有长生不死法,那么,人在一生中所遭遇的悲哀与欢乐,其意义不都会消失殆尽吗?
  佛法教义,有所谓“生者必灭”之说。
  生者必灭——简单说,即生者必有一死。逸势虽对佛法不懂,这点见识他还有。
  不论儒学或佛法,教义存在之初,均以生者会死为前提。
  不仅如此。这世间亲子、主从等一切关系,均以此前提为立足点。
  逸势难以接受生者不死之说,才会情不自禁叫出声。
  “我是这样听说的。还听说他们好像是用针或其他对象施法,至于世上是否真有其法,我就不知道了——”
  “唔——”逸势一脸复杂表情。
  “话说回来,安祭司,你可曾听过哪个卡拉潘已经来到长安这里了?”空海问。
  安祭司眼神瞬间浮现一抹困惑,接着响应:“是的,的确听过。”
  “是怎样的消息?”
  空海追问,安祭司脸色暗沉下来。
  “你不方便说吗?”
  “是。”安祭司点头后,闭住嘴。过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又点头说:“虽不好说,还是说给你听吧。”
  “感激不尽。”
  “之前和你碰面时,我曾说过,为某地带来光亮的同时,那光亮也会带来阴影——”
  “我记得。”
  “换句话说,当神的教义流传至某地时,恶魔的教义也会同时流传至该地。”
  “是的。”
  “琐罗亚斯德的教义也一样。琐罗亚斯德传进此地时,达万信仰也同时进入长安了。”
  安祭司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很可耻的事,因为居住本地的波斯人,并非仅来此寺庙。有些人还出入其他场所。甚至同一个人还会两边来去——”
  “其他场所吗?”
  “是的。人,有时不仅只信神,他们也会出入其他场所。”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安祭司闭上双眼,吐出口中异物般说道:“他们找卡拉潘去了。”
  “卡拉潘果然也在这长安——”
  “在。”
  说毕,安祭司又睁开双眼看着空海。
  “人,有时也需要恶。有些西胡人到卡拉潘那儿,请对方用咒术杀死抢走自己男人的女人,或让侵占自己田地的家伙田地歉收等等。”
  “果然——”
  “也就是说,这类少数波斯人,都在长安。”
  “您可知道卡拉潘是怎样的人?又住在哪里?”
  “不知道。”安祭司轻微地摇头,“具体消息很难传到我这边。不过,或许——”
  “或许?”
  “马哈缅都也许知道一些。”
  “马哈缅都?”
  “就算没有直接关连,他也可以帮您找到内行人。”安祭司答道。
  “空海,这是真的吗?”
  逸势和空海并肩,边走边问。
  两人方才和安祭司道别,离开寺庙。
  路上行人匆匆,各走各的。
  有人牵着驴车,车上载满水壶,看似要到东市叫卖。
  也有挑夫匆匆忙忙担货走在路上。
  有男,有女。长安路上总是有人不停在走动。
  “什么事?”
  “有关安祭司说的话。他说人可以死而复生,真有这回事吗?”
  “这个——”
  “喂,空海,你不是佛教徒吗?如果人可以不死,那佛法的根本会变成怎样?”
  “会变成怎样呢?”
  “空海,别那副冷漠的臭样子,难道你不在意?”
  “在意。所以我才这样走在大街上。”
  “走在大街上?”
  “现在我要去马哈缅都那儿。”
  “你是说,要去继续打听刚才的事吗?”
  “没错。”
  “会听到好消息吗?”
  “不知道。见到马哈缅都再说。”
  空海响应后,继续前行。
  逸势走在空海身旁,不时发牢骚,一边走一边嘟哝。
  货车扬起阵阵黄尘。
  时值长安三月天。
  西市——
  白色帐篷中,空海、逸势与一个半老男子相对而坐。
  他们在地面铺就的地毯上盘腿而坐。
  三人四周,并排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坛子。
  是胡国坛子。
  不仅坛子,也有瓶身细长的水瓶或陶碗。
  阳光照射在帐篷上,内部充满亮光。
  外面传来嘈杂人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尚可听闻运货车声或马蹄声,是因为此帐篷搭在西市人声鼎沸之处吧。
  三人面前各自搁着茶碗,空气中隐约飘着茶香。
  半老男人脸上浮现困惑神情。
  下颚髭胡掺合着花白,鼻梁高挺。
  眼窝深邃的眸子,带点绿色。
  他是胡人马哈缅都。
  “这好为难——”马哈缅都喃喃自语。
  “安祭司叫您来问我吗?”
  “是。”
  “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也受过空海先生多方照顾——”
  “卡拉潘果然在长安?”
  “在。”马哈缅都下定决心似地点了点头。
  “卡拉潘都做些什么事?”
  “诚如安祭司所说。”
  “你是说,找寻失物或预言未来等等?”
  “是的。不过,听说小事不帮忙。”
  “这话怎么说?”
  “因为钱。以我们做小买卖的商人为例,再便宜,也得付两个月的收入给卡拉潘当礼金。”
  “花费真惊人。”
  “用此地说法来说,他们也会魇魅、蛊毒之类的法术。”
  “魇魅之术——”逸势皱起眉头。
  “您也晓得?”
  “倭国也有人会施行魇魅之术——”逸势用唐语说道。
  一如逸势所说,此时倭国已有人会施行魇魅之术。不过,真正蔚为流行,还是更后世的事。逸势知道此事,其实也不足为怪,因为日本国内也有相同状况。
  所谓蛊毒之术,是利用人偶或纸片,作为对手的替身,再施行法术,下咒于对方。
  众所周知的丑时(译注:指深夜一点到三点之间)参拜神社,其实就是一种魇魅之术。
  深夜丑时,在空无一人的森林里,将写有诅咒对手人名的稻草人,用五吋铁钉钉在树干上。
  另一种蛊毒之术,是用动物来下咒。
  比方说,抓来大批蟾蜍、蛇等同类生物,丢进大缸里,盖上盖子。
  既不喂食也不给水,不久,它们就会彼此咬食。最后只剩一只。
  最后那一只,便可用来下咒。
  将最后这只当作灵役,送到下咒对象那儿,或边杀它边施法术。
  日本曾有某贵族因被质疑施行蛊毒之术而失势没落。
  “说到蛊毒,一般用什么生物呢?”空海问。
  “嗯,大概是蛇、虫子、猫之类的生物吧。”马哈缅都答道。
  “猫?”
  “是的。”
  有关猫的蛊毒,不是大唐时代,而是清朝杨凤辉的《南皋笔记》卷四《蛊毒记》上的一段记载。
  有一巫师周明高,拜师学习河南教,具有不可思议之术,能降妖伏怪。
  某晚,周氏看见一只猫闯进家门。
  “怪哉!”他隐隐察觉,有人施法下蛊,欲加害自己。
  周氏用符咒制伏并捕捉此猫,丢入瓮中。
  第二天,有人来到周家,问道:“可有看见一只猫?”
  “怎么了?”
  “我家猫逃走了,我正到处找。”
  “如果是猫,就在那瓮里。”
  那人一看,果然是那只猫。
  “请你务必还我这只猫。老实说,这只猫是我家媳妇。”
  据说,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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