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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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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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阿伦·拉希德尸体的,是一位老妇。每天一大早,她便来打扫那座形同废墟的道观。
  一如往常,她手持扫帚徒步至道观,却见一道黑漆人影,倒卧屋檐下。
  她知道偶尔会有醉汉或流浪者露宿此地,遂不疑有他,继续前进,然而,这倒影却让人觉得模样古怪。
  如果是露宿,不仅睡觉地方怪异,那仰卧模样也颇为奇特。
  老妇挨近一看,躺卧者是来自外国的胡人。
  老妇僵立在原地,发出哀嚎声。
  因那胡人喉头皮肉,被野狗之类的兽物啃蚀得一点不剩,隐约可见筋脉、白骨。自喉头汩汩流出的鲜血,在地面渲染成一大块黑渍,附近弥漫着一股浓烈血腥味。
  或许惊恐万分,胡人眼珠极力外睁,仿佛就快滚落一般,张大的唇间露出死白的牙齿。
  老妇急忙找来衙门吏役。
  到底是露宿者熟睡之际,惨遭野狗攻击,被咬喉致死?
  或是先死于其他原因,才被野狗咬破喉咙?
  话又说回来,的确有许多人证言,昨晚附近野狗骚动许久。
  因死者是胡人,有数人被传唤至此,检视死尸。
  其中一人说:“这不是卖地毯的阿伦·拉希德吗?”
  死尸身份终告确认。
  最早将这事告诉空海的,既非逸势也非大猴,而是马哈缅都。
  死尸被发现的隔天中午,马哈缅都直接来到西明寺找上空海。
  在空海房里,面对着空海、逸势。
  “老实说——”马哈缅都开口道,“您或许已经听到传言,卖地毯的的阿伦·拉希德死了。”
  “啊”一声,逸势惊叫了出来。
  “你是说,死了?”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马哈缅都徐徐摇头说:
  “我只知道一件事——”
  “——”
  “那就是,阿伦·拉希德是被杀死的。”
  “事情既然发展成这样,我反倒担心起周明德了。”
  送马哈缅都至大门,空海返回房里后,如此说道。
  “要不要我现在去看看状况?”大猴从空海身后出声。
  “那就拜托你了。”
  “我马上就去。”
  巨大身躯后方卷起一阵风,大猴跨步扬长而去。
  逸势望着消失于门外的大猴背影,暗自发出“呵”一声,嘴角浮现出微笑。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罕见你这样笑。”
  “我在笑吗——”
  “嗯——”
  “那又为什么罕见呢?”
  逸势已恢复一贯神情,唇角内宛如含着某种愁苦。即使显现笑容,逸势神情也仿佛残留着莫名的愁苦。
  空海方才说罕见,是指逸势脸上浮现不带愁苦的笑容。
  “逸势,别生气。我只是在想,你也有这样笑的时候。”
  “所以我问你,我到底怎样笑嘛?”
  “别要我说明。我只是喜欢你刚刚的表情而已。”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逸势撅着嘴。
  “我也喜欢你生气时的表情。”空海唇角浮现微笑。
  “不玩了。”逸势没劲头地说:
  “跟你抬杠,真吃亏。”
  “吃什么亏?”
  “不太清楚,就是因为不清楚才会吃亏吧——”
  “你吃亏了吗?”
  “吃亏了。”
  “结果,刚才那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笑吗?”
  “正是。”
  “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瞧见大猴,突然灵机一动。”
  “你想起了什么?”
  “哎,空海啊,我总觉得,大猴这家伙为你办事时,似乎快乐到不行。如果我刚刚笑了,只是因为这缘故。”
  逸势话未说毕,便听到慌乱脚步声,后面传来呼唤:
  “空海先生——”
  空海与逸势回过头去,只见方才应该已经出门的大猴立在那儿。
  “怎么了?大猴。”
  “也没怎样,空海先生。不过就是我一出门,就碰到某人了。”
  “碰到谁?”
  “前不久来这儿迎接空海先生到柳先生那儿的——”
  “韩愈?”
  “是的。韩愈乘马车驾到,跟我碰个正着,他让我传话。”
  “什么话?”
  “好像是柳先生派他去办急事。他说,可以的话,请空海先生马上过去一趟——”
  “马上去一趟?”
  “韩愈先生是这么说的。”大猴眼光往后面瞧。
  随着大猴视线一看,西明寺山门下,果然站着一名男子正朝着这边望。
  “韩愈……”
  逸势视线移至那男人身上,喃喃念着对方名字。
  察觉两人投来的视线,韩愈恭敬地行了个礼。
  空海、逸势围着木桌,与柳宗元相对而坐。
  此处正是前不久双方碰面时,柳宗元友人那栋宅邸。一如上回情景,马车东绕西转,好不容易才来到这栋宅邸。
  迎面而坐的柳宗元,满脸沉重表情。双颊陷落,眼眶发黑。
  惟有眼神不变,宛如在揣测对方分量。
  “发生了什么事?”
  招呼打完,先开口的是空海。
  柳宗元颔首,以沉重声音说道:
  “确实出事了……”
  “什么事?”
  “很严重的事。可是在宫里,我却找不到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
  “我们想做的,是政治改革。希望有一天,可以开创新局,不让宦官及五坊小儿再欺负无辜百姓。所以才拥护王叔文先生。该做的事堆积如山,我们却做不到百分之一。宫里大半以上的人,对我们的改革很不高兴,树敌很多。万一不小心找错商量对象,光这点,就会毁掉我们的计划了。”
  “您找王叔文先生谈过了吗?”
  “没有。”柳宗元摇摇头。
  “为什么?”
  “可以说,我目前所面临的困扰,王先生本人也牵扯在内。”
  柳宗元呼吸困难般地答道:
  “我找你这位外国人商量这样的事,或许有些奇怪。可是,空海先生,我见过您替商贩解围,亲眼目睹您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目前我可以商量的对象,就只有您了,空海先生……”
  “只有我?”
  “是的。我要商量的事跟您有关,跟杨玉环也有牵扯。”
  “总之,您可以把事情说出来吗?”
  “是。当然请您务必保密——话虽如此,或许附近的人早已察觉,空海先生也知道了。王叔文先生身边有位女人,很早以前,他就暗中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是住在平康坊,名叫李香兰那位吗?”
  “喔,您都知道了吗?”柳宗元惊呼说道,“既然您已经知道,那我就直接说了。老实说,有名男子寄住在李香兰家中,是王先生关照进去的,虽说男女同居不大好,但因还有好几个下人,又是王先生所安排,所以我们对这事并未关切太多。”
  “嗯。”
  “不过,寄住的那位男子,似乎是空海先生搜寻的某道士。”
  “是周明德吧。”
  “真令人吃惊。您说得没错。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这事待会儿再听您高见,现在先让我说说我的事吧——”
  如此,柳宗元开始述说事情来龙去脉。
  据说,周明德回到那宅邸,时辰已过大半夜。
  入门后,周明德便直驱李香兰房间,叫醒她说:
  “喂,那信匣呢?”
  “信匣?”李香兰一边揉着惺忪睡眼,一边点灯火问道。
  “对。”周明德挨近李香兰。
  摇曳的灯盘烛火,映照着周明德的脸孔。
  李香兰见状,“啊”一声发出惊叫。
  原来,周明德满脸是血,那血一直流淌至胸部,甚至衣襟、衣袖也都被鲜血濡湿了。
  “喂,信匣呢?”对着几近半瘫软的李香兰,明明寄人篱下,周明德却以主人般的口吻追问。
  “信匣?”李香兰猛然想起一件事。
  这信匣,正是前不久王叔文来时,吩咐说道:
  “这东西寄放在这儿一阵子。”
  而后搁置下来的东西。
  信匣表面描绘着螺钿图案,模样十分精美。
  不过,为什么周明德知道王叔文寄放的信匣呢?
  “那、那信匣——”
  卧室墙边有个壁橱,就放在那里面。
  李香兰话尚未说出,周明德便已找到那壁橱了。
  打开壁橱后,周明德一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取出,一边说道:
  “哎呀,可不就在这儿吗?”
  沾满血迹的脸,笑得十分得意地伸手取出那信匣。
  他打开信匣盒盖。
  “怎么,是空的?”
  里面空无一物。
  “喂,你——”
  手拿空信匣,周明德神色骇人地看着李香兰。
  “这信匣里面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不知道。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
  李香兰用双手撑着自己说道。
  “嗯哼。”
  周明德像在思考什么,又仿佛理解了某事一般,最后点了点头。
  “难道被谁拿走了?”
  周明德以可怕的眼光,再度瞪视李香兰。
  李香兰吓得魂不附体。
  “哎,既然不见了,那也没办法。不过——”
  说毕,周明德不客气地挨近李香兰,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说道:
  “那就来占占你的便宜了。”
  那张沾满血迹的脸孔不断逼近,血腥味直往李香兰脸上冲来。
  她吓得连发出哀叫的力气全无。
  如此,周明德凌辱了李香兰两次。
  “真是痛快!”
  周明德站起身,裸着身子在宅邸内踱步,还大声使唤下人们:
  “喂,起来,起来!”
  就在李香兰的注视下,他对起床的下人们说道:
  “你,到院子里拿木柴。”
  “你,去准备大锅。”
  “你,备水。”
  下人们各个睡眼惺忪。
  虽说周明德裸身吆喝他们,因平素便是熟脸常客,他们也就准备柴火,取出大锅、水。
  宅邸宴客时,有时得准备百人以上的料理,所以备有大锅。
  遵照周明德的叮嘱,下人们在院子堆柴、架锅、盛水入锅。
  “点火!”周明德说。
  不一会儿,薪柴起火,大锅底下开始冒出橙黄色火焰。
  此时,李香兰也整好装束,到院里来。
  不久——
  锅水咕噜咕噜地发出声音,开始沸腾起来。热水滚沸得大锅摇摇晃晃。
  “好了,应该可以了。”周明德说道,
  “接下来,让大家看看好玩的事。”
  说毕,周明德便徒手抓住大锅边缘。“滋——”一声,令人厌恶的烤肉焦臭味四溢。
  就这样,周明德抬高光溜溜的身子,投身沸水之中。
  连制止的时间都来不及。
  如果人站在大锅中,肚脐以上会露出水面,不过,周明德是全身下沉投入滚烫沸水中的,没多久,滚水上浮现他那张煮得透红的熟脸。
  不知是否在沸水中未曾合眼,周明德的眼珠被煮得白浊不堪。
  “真是舒服啊——”周明德用双手擦拭自己红通通的脸孔。
  结果,脸皮整张脱落,隐约可见黄中带白的脂肪组织。下一瞬间,整个身体沉入沸水底部,周明德死了。
  他竟然将自己下锅煮沸而死。
  “总之,空海,因为这事,今早李香兰请我到她宅邸去。”
  柳宗元束手无措地说。
  “为什么请你到她府上?”
  “因为她想找人商量,所以才想起与王叔文最亲近的我吧。”
  “换言之,李香兰会这么做,另一层含意是,因周明德凌辱了她的缘故。”
  “是的。这事到底该老实告诉王叔文说,还是隐瞒不说的好,李香兰现在惊慌失措得无法判断了。”
  “原来如此。不过,柳先生为什么这么急忙找我去呢?李香兰被凌辱的事,不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吗——”
  “问题正在这里,空海先生。今天我讲这番话的目的,其实在后面。刚刚那些话,都是为了说明后面的事,实在不该隐瞒空海先生。”
  “还有其他事?”
  “我到李香兰宅邸时,在那儿见到某样东西。”
  “某样东西?”
  “就是我刚才提过的信匣。”
  “信匣?”
  “是的。那正是我收藏晁衡大人信件的信匣。”
  “这真是、真是——”连空海也惊叫起来。
  柳宗元沉默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以袖口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您刚刚说,那是王叔文先生寄放在李香兰的信匣吧?”
  “是的。”
  “那信匣,真的跟柳先生被偷走的信匣一样吗?真的是装有晁衡大人信件的那个信匣?”
  “错不了。不仅图案,连信匣外表的小瑕疵,都跟我的记忆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偷走信匣的是王叔文先生——”
  “我不得不这么想。所以才进退两难。空海先生,能不能给些高见?”
  “那信匣是从柳先生宅邸偷走的,这事告诉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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