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号·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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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结号·铁血-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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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够这样一直沉睡下去,那应该也是件万分幸福的事情。
  沈鱼鱼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她是被一个巨大的雷声惊醒过来的。沈鱼鱼猛地坐起来,睁大惊恐的眼睛,她大声喊道:“朱未来,钟非——”
  没有人回答她。
  她打亮了手电才发现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才想起钟非失踪后,朱未来去寻找他,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杳无音信。
  沈鱼鱼又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里不能自拔。今夜,黑沉沉的天空中还会不会降下血雨?还会不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沈鱼鱼躲在帐篷里,不敢到外面去,她蜷缩成一团,浑身不停地发抖,有许多来自黑暗中莫名的恐怖力量从四面八方朝她挤压过来,企图让她崩溃。
  沈鱼鱼在恐惧中,又想到了吃!
  她又从包里拿出了食物,不停地吃起来。
  在吃东西的过程中,她尽量的什么也不想,只是感觉食物给她带来的快感。
  沈鱼鱼觉得自己的肚子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渐渐地胀开来。她警告自己:“你不能够再吃了,再吃,你的肚子就要爆炸了!”
  沈鱼鱼有所顾忌地停了下来,她感觉食物已经在喉头积压着,没有办法下到胃里了。要是在平常,这样吃的话,沈鱼鱼会把自己杀了,这种自杀式的吃东西,对她来说,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过了一会儿,帐篷外面像是有许多人在走来走去,脚步声显得杂乱。沈鱼鱼听到帐篷外杂乱的脚步声,不知道一下子从哪里来了这么多人,她想是不是张秀秀提前带人上山来找他们了。沈鱼鱼满怀希望地撩开了帐篷布,手电光照了出去。沈鱼鱼什么人也没有看到,山顶还是漆黑一片,杂乱的脚步声还在继续,仿佛就在眼前有许多人在走来走去。
  沈鱼鱼赶紧缩回了帐篷里,心里一阵阵地抽紧。那些杂乱的脚步声从何而来?沈鱼鱼害怕突然闯进来许多隐形人,把她掳走,把她带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想着想着,沈鱼鱼又伸出手拿起了一块面包,面无表情地啃了起来,她听到自己咀嚼面包的声音,那些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不知道今天吃了多少东西,反正她不但把她自己那份食物全部吃完,还把朱未来的那份也吃得差不多了,这样吃下去,她会不会活活的把自己撑死?
  沈鱼鱼想起来一个很冷的笑话:一只北极熊,独自趴在冰块上觉得很无聊,于是开始拔自己的毛玩,拔呀拔呀,直到拔完最后一根毛,然后,它突然哆嗦地大叫了声,好冷呀——
  沈鱼鱼不敢再吃了。
  她蜷缩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抱在一起。她突然想起上午看到的坐在壕沟里唱歌的那个男人,他有阳光般的笑容,如果他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害怕?他究竟是谁呢?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传来了真实的脚步声。沈鱼鱼张大了嘴巴,久久没有合上。这不是钟非的脚步声,也不是朱未来的脚步声,他们的脚步声她都异常的熟悉。帐篷外的脚步声一只脚重,一只脚轻……不一会儿,那脚步声在帐篷外停住了。沈鱼鱼紧紧地握住了棍子,她想只要那怪物进入帐篷,她就豁出去和他拼了!她的心狂蹦乱跳!从帐篷外面伸进来一只手,一只干枯焦黑的手,手上拿着一把匕首,那是朱未来走时带在身上的钟非的匕首。
  匕首“当啷”一声被扔在了帐篷里面,那干枯焦黑的手抖抖索索地收了回去,沈鱼鱼听到了叽叽的冷笑声由近而远。
  沈鱼鱼的头皮一阵发麻……
  【上部完·待续】
  【士兵突击】
  雪地上的蚂蚁
  裴志海
  一
  我当兵的时候,在一次投弹训练中,有位新兵突然失手把手榴弹掉在了地上,别人还没作出反应,住在我上铺的那位兄弟就猛扑上去,把那个新兵压在了身子下面,手榴弹同时也爆炸了。新兵没有一点事,住在我上铺的那位兄弟却壮烈牺牲了。
  几天以后,那位兄弟的家人从遥远的河北老家赶来了,他们带走了他的一些遗物,留下了许多眼泪。弟兄们也都流泪了。那位兄弟是一名很优秀的士兵,如果能坚持几天,就能够转成正式党员了。当然,他的牺牲并没有影响他入党这件事,团党委很快就追认他为正式党员了。我想,他会对此很欣慰的。
  我还记得,当兵第一年时,他就写了入党申请书,是我们那批新兵中第一个写的,他是把手指头咬破,用鲜血写的。这太形式主义了,这一点我不赞成。
  他的家人并没有完全把他的东西带走,他有一个笔记本就放在我这里。那是一本发黄的练习簿,可能是小学生用的,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很工整,比我这个高中毕业生写得还好。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中午我正坐在凳子上看着一部长篇小说《红日》,那是一部被称为“红色经典”的战争小说,我是个狂热的文学爱好者,野心非常大,希望自己将来能够在文坛上有所作为。我正被小说吸引时,他突然在上铺歪着身子看着我,用手拍了拍我的脑袋,当时我还有些恼火,觉得他对我太随便了。那时连队正在传闻要把我提为班长,事实上我也已经以班长自居了。班长是士兵能干到的最高的位置了,许多兄弟都想当。我瞪了他一眼,很不友好地说:“有什么事?”他就把手上这个散发着历史霉味的笔记本递给我了:“你看一看吧,这是我爷爷写的,他写的也是战争,是他亲身经历的,他还上过黄埔军校呢。”
  你们可能猜到了,我一下子就被这个笔记本吸引了,没翻几页我就很激动地对他说:“你爷爷真有文化,他写得真好。说不定我能根据这个写个小说呢。”他眼睛发着光看着我,兴奋地说:“真的吗?你如果能写成小说,那就太好了,最好也把我写上,我爷爷从小就想让我当解放军!可惜他去世早,没看到我穿上这身军装……”他的眼睛有点湿润,可能又想起了他的爷爷。我要是有个这样的爷爷,我当然也会和他很有感情的。
  他和我说完这句话的下午,我们就开始投弹了。我想再和他说话时,他已经永远不能和我说话了。
  所以我就写了这个小说。我用这个小说来纪念我这位兄弟。
  他的爷爷,也就是那个黄埔军校生,在国民党军中的最高职务是连长,他后来被俘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最高职务也是连长。这个笔记本大约写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那时他已经在家务农。笔记本内容很多,我直接从他被俘前的那一战说起吧,那一战实际上大家都很熟悉,就是淮海战役。据军史记载,淮海战役中,中国人民解放军参战部队60万人,国民党先后出动兵力80万人,历时65天,国民党军队伤亡55。5万余人,中国人民解放伤亡13。4万余人。
  前黄埔军校生是直接从他被俘写起的,他一开始就说,一切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两个解放军士兵持枪站在门口,一个年纪很小,嘴唇上只有一层淡淡的茸毛,他还没有他拿着的步枪高,另外一个很老了,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有五十来岁了。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大地、村庄和阴沉着脸的战俘们,战俘们都对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老解放军士兵眯着眼睛看着我们,目光里没有军人应该有的那种杀气,反倒像个慈祥的农民,在得意地审视着他辛苦一年养大的庄稼。
  我当时心里很难受,自从在双堆集被俘以来,解放军就一直只用这一老一少两个士兵看管着我们。对军人来说,这不是一种尊重,而是一种耻辱。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一群绵羊,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这简直像梦一样。在国民革命军中,第十八军十一师就是一只猛虎,在对日军作战中,无论是在“淞沪会战”,还是在后来的“武汉会战”、“宜昌会战”中,多少士兵身上捆满手榴弹,与日军坦克同归于尽。在对解放军作战中,十一师曾多次遭遇优势兵力的包围,但从来没被吃掉,我们在山东战场上,还曾经见到过他们刷在墙上的标语:“打碎吃掉十一师这个硬核桃!”每个字都有一人多高,是用红色的染料涂上去的,血红血红的,我们用了许多办法都没能彻底擦掉。我后来在三野一名将领的回忆录中也看到了这个细节。他说,那时他们真的把十一师恨得牙痒痒的,他们的首长还说,十一师这块硬骨头不好啃,弄不好是会硌牙的。
  他们现在终于把它吃掉了。当时我还有点伤心难过呢,毕竟是自己待了很多年的部队,还是有点感情的。这是我当时觉悟不高的表现,不知道这是为蒋家王朝卖命的必然结果。
  四五个解放军士兵挑着担子送饭来了。队伍骚乱起来,战俘们呼呼啦啦地站了起来,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那些冒着热气的饭菜。饭菜的香味使我也很不争气地伸长了脖子,是馒头和猪肉炖粉条。十一师毕竟是十一师,没有人打招呼,俘虏们都自动地排着队,按顺序站好,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菜,然后蹲到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解放军的伙食很好,虽然这几天都吃得饱饱的,但面对那份热气腾腾的饭菜,我还是激动得要哭了。我这是被饿怕了,在双堆集的日子简直像狗一样,能吃的东西都吃了,不能吃的也吃了。
  我已经深深地厌恶战争了,真正经历过战争的老兵都会厌恶和痛恨战争的,但我还不想死,我想离开军队,回到河南确山,找到那个叫罗麦的小姐,和她结婚,作一个本分的平民百姓,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我没有什么理想了,哪怕做一个农民也行。但我的老家我是不能回去了,听说共产党已经解放了那里,斗了当地主的父亲,分了我们家的房子和田地。我曾经是一个经常和解放军作战的国军军官,我如果回去,不但不会给父亲带来幸福,反而会害了他。
  我希望他能安稳地过完下半生。
  我那时就已经给自己重新起了个名字叫赵大胜,是名国军上士,而不是一名军官。这当然是假的,就连我给他们说的我老家是在河南确山也是假的。我们很早就听说,解放军会把俘虏的军官杀掉,把士兵补充到部队里。我不想死,你只有经历过战争,你才会明白,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们吃过了饭,都懒洋洋地蹲在地上晒太阳。最初的惶恐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认命了,何况解放军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凶残,我甚至觉得他们和我们这些正规军相比,一点也不逊色,他们的俘虏政策,在某一方面来说,甚至比我们还要好。我看到了我的那个叫王有德的勤务兵,他正无聊地在地上画着什么。整个连队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其他的兄弟都死了。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低低地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当解放军。”我愣了一下,他忙解释说:“我爹我妈他们都不在了,我是跟着我姐过的,他们家也很穷。我就是想在部队混口饭吃。我也是因为这个才当的国军。”
  然后他歪着头问我:“连长,你想干什么?”
  我忙低低地说:“你不要叫我连长,就叫我赵大胜,是咱们连队里的一名上士……我想回家。”
  我把手枕在脑后,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有鸟从空中飞过,它们欢快地唱着歌,自由自在地飞翔着。我想起了远在河南确山的罗小姐,她站在大路边,手里挥舞着小旗欢送着行进的大军,她静静地看着我们,微笑的脸庞就像盛开的花朵。我知道,她实际上要看的,也只是我一个人。如果有机会能回去的话,我希望能回到她身边,她是一个好姑娘。
  从1948年年初开始,我们部队一直驻扎在确山,整天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昨天是某某部队被解放军包围了,今天又是另一个部队被包围,我们像一支忙碌的救火队,到处跑着救援,但很多次我们赶到时,要么解放军已经消灭了那支部队,要么是解放军早就转移了。有大半年的时间,我们就这样疲于奔命地跑来跑去,却没有一场像样的战斗。解放军显然也在提防着我们,他们时刻准备全力给我们致命一击。他们现在终于做到了,整个十一师彻底地完了。
  那段时间我心里很乱,整天胡思乱想,解放军会不会把我杀掉?王有德会不会把我供出来?解放军如果认出了我,他们会对我怎么样?这些问题让我头疼,后来我就不去想了,该来的总要来的,随它去吧。我想的最多的是罗麦小姐,这会让我的心情好一点。但我不知道我和罗小姐之间有没有爱情。她是确山商会会长的女儿,国立河南大学毕业生。我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师上尉连长。我是他父亲在一次地方国民政府宴请我们十一师军官的酒席上相中的,他托我们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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