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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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曜引-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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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族便是这么逃了一场祸殃,后来青寇蜂起,朝庭失势,他们自然又是风风光光地打了回来。
  他们越想越是觉得,这半天的紧张忙活纯是庸人自扰,于是提高声道:“唐判官,你且莫惊慌,我们都不动,你可不要害人害己!”
  这当中所有人,只有被压在火油堆上的张纾心里明白,绝不能让罗彻敏与白衣别失遇上。他倒不是怕罗彻敏,而是怕罗彻敏坏了白衣别失的大事。白衣别失然不会分清楚罗彻敏与他的分别,只说是是凌州兵马。若是认定他背信弃义,那么将来可就再无宁日。只是他口里绑得死死得,又那里说得出半句话?他胸膛在柴堆上撞了又撞,只觉得一团火己然从自己口里喷出来,就要把身下的黑油点燃。
  然而此时,一道水柱从天而降,水花溅得众人以为突然降下了暴雨。雨片刻就停了,留在空中的朦朦水雾,经艳阳一照,凭空现出一道霓虹。
  常舒在外面叫道:“这种小小伎俩,也敢来要挟么?”
  他们这才发觉,常舒不知何时竟已不在院中了。他们回头一看,只见他站在门口,身后由七八个兵丁推着一架大水龙。晖河地旱多风,火灾仍是常事,各处院落都备有一两只水龙,只是这片刻间,就能找到水龙,取水,却也十分不易了。
  火折子扔下地来,唐瑁手在靴上一抹,一道炽芒闪在了张纾的喉下。他再度向着下面嘶声叫道:“你们谁敢上来?”
  常舒叫道:“世子私擒节度使大人,这将我凌州兵马视若何物?各位都是凌州文武,竟然愿意任人要挟吗?”
  “可大人生死就在顷刻之间,你想要怎样?”瞿庆喝道。
  诸文武在这两人的喝问声中,犹豫不定。
  经过一番的争吵,常舒只得到天月都指挥使的赞同。他的少许兵马,竟也不告而辞,让他怒气填膺。于是他们去张纾房中搜到了一张银符,带着千余骑,一路寻踪觅迹而去。幸得同行有惯于追踪者,紧赶慢赶,在近午时分,截住了离赭石山不足三十里的神刀都。
  “奉张大人将令,请宋指挥使回城!”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银符。在烈日下,正中红漆的那个“张”字,在王无失眼中,象是一个夺命的印章当头压下来。
  宋录转过头来,喝问王无失:“你们是在消遣老子?”
  “我手中是凌州军的令箭,”王无失定了定神,道:“那银符不过是张大人私人信符,孰轻孰重,你自当分别!”
  “还在狡辨!”常舒冷冷地道:“你们暗自绑架张大人,搜走了他的令箭!”
  “若是如此,为什么张大人又能给你这张银符?”王无失象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言语中的漏洞。
  常舒的话分明是打了个结,不得不随口道去:“张大人已然获救,因此才将这银符给我!”
  “你撒谎!”王无失跳着叫了出来,道:“若是这样,张将军会亲自追来,为什么来得会是你?”
  常舒的面色微微有点僵,他刚准备开口再说什么,王无失又加了一句,“你还并非是张将军的亲信!”
  宋录眼光又转到了常舒身上,象一只静静地等待着猎物倒下的土狼。张纾拭了拭额上淋沥的汗水,重重地喘着气,他不惯骑马,这时两股间火辣辣的剧痛。肌体上的痛楚让他一时竟然不能全心意地应付这场舌战,他只好再说道:“张大人受了伤,因此不能亲身赶来。”
  王无失当此危时,心思转得却越发快起来,他一把抓住宋录喝道:“宋指挥使,你可不是张纾的人,为什么要听他的符令?”他这时倒不提令箭了。
  “住口!你自然是是凌州节度府的人……”常舒一吼出这句时,就看到了王无失眼角诡谲的笑颜。片刻错愕后,他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毛病。
  方才一直冷然的宋录在这瞬间暴发起来,四周的人似乎可以看到腾腾地火焰从他头上冒出来。
  “谁是张纾那软蛋的人了?”沉重的刀拨了出来,一斫之下,似乎劈破了当午的烈日,让人眼前微微地黑了一黑。“兄弟们,谁敢拦,就杀它娘的!”
  第十一章
  混战开始后,王无失一面作战,一面很留意地看着宋录。宋录在斩了十多人下马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挑上了天月都指挥使。天月都指挥使是个魁梧威猛的汉子,使着两三百来斤的熟铁棍。他见宋录找上来,竟有些害怕似地,拼尽全力一棒砸下来。
  宋录站在马下反砍而上,两样兵器似乎尚未相触,空气就被压得炽红。“铛……”刀刃弯折的刹那,天月都指挥使竟然摔下马来,无力地蠕动着,胸腹间赫然插着半把断刃。这胜负来得太快,旁人眼中马背上骤然现出的这一片空茫茫的阳光,真有些如梦如幻。
  宋录狞笑,扔掉手中刀柄,身边早有人递过一把刀来放在他手中。刚才他竟然是自己摧断了那把刀,再以断刃伤人。
  虽然也是极高明的招数,然而王无失却多少觉得有些失望。春山府所遇见的那名执刀者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那个人使刀作战时,就好象入道着魔,令人几乎生不出抵抗的心思来。而宋录的作法,不免就有了行险弄巧的意思,相较之下,终究是落了下乘。
  他偷空四下里略逡巡了片刻,神刀都中大约有七八百人看上去格外惹眼。他们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出手异常猛烈,尽是劈砍,绝无什么回挡的动作。似乎是险之又险,然而却总是能在对手失刃加身前,将之击毙。这些人应当是当年魔刀天将的亲兵了,也就是如今神刀都的骨干。但是他们当中,技艺最高的,也不过是与宋录相当。王无失心道:“看来那等人物,原也是天生禀赋不同,并非是历练得出来地。”
  天月都的人本就比神刀都少,接战不久又失了首领,顿时溃散而去。常舒见势不可为,只能深叹一声,落荒而逃了。
  “宋指挥!”他连撞倒好几人,架开向他砍来的刀,往后跄退了半晌,一口气哽得差点晕过去,不容易才叫出声来:“世子还在等我们!”
  宋录总算是慢慢明白过来的样子,抬眼看天,发觉己至日中,终于弹了下手中的刀刃。似乎不甚响亮的一声“铮”响,却让所有如疯魔般追杀中的兵丁都止住了步伐。
  王无失一路上本来还在考虑如何找到罗彻敏一行,却又不惊动白衣别失。然而真到了赭石山下时,才发觉完全是杞人忧天了。一片混乱不堪地营地,和满野乱奔的战马,都让他们毫无隐蔽的必要。
  蕃兵们扔下正要扶起的金帐,啸叫着骤拢。神刀都发出齐整地长嘘之声,宋录的大手从后拍过来,差点让王无失扑在马上。
  “世子果然没有骗我!”他兴奋地笑声震得王无失耳中“嗡嗡”直响,“抢来金帐,到手的可以多分一份!”
  一片欢呼鼓噪,几千只脚在地上踏出同样的急切地步伐,踩着满地马屎毡帐向着金光灿烂的帐柱冲去。
  白衣别失的主力本来就在山内面,营地里都是老弱,而在乱七八糟的营地里又没法子骑马,与神刀都白刃战自然处在下风。王无失跟着他们一鼓作气杀进去,突然间脚下一绊,猛地就跌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爬起来,举了矛要往下戳,骤地却听到那人在叫:“王混!还不放我起来!”
  这“王混”二字,是王无失当初刚投军时的绰号,当了校将后,许久都不敢有人这么叫了。他一怔神,低头看下去,那四肢背拧起来捆着、正怒目相视的,不是陈襄还是谁?
  他吓了一跳,矛尖改戳为挑,将绳索挑得断了。陈襄一跃而起,不等他问出一句话,从地上拾起一柄刀就边骂边往蕃兵们杀去。
  王无失一叠声追问道:“世子呢?世子呢?”
  陈襄却跑得远了,把王无失气得又急又跳,一矛己然将蕃兵逼到了地上,却又收了回来,追陈襄去了。那个蕃兵躺在地上好一会,才能相信自己居然死里逃生,赶紧合了掌,向天谢恩。只是还没等他念完一句,宋录从后赶上来,顺手一刀削去了他的头颅。
  蕃兵们虽然处在劣势,然而并无一人溃逃,宋录杀到金帐前,也花了不少时辰。这时己有先到者将金帐撑起来,在内面喧哗成一团。他挑开帘子,只见一群人正争前恐后地从帐围上摘下成串的香玉珠,夜光珠,在地毡上刮起嵌字用的金块。正中扔着一只紫檀兵器架座,己经被砍作了两半,而各人手里挥舞着的鞘皮锦丽的刀剑,显然是出自其上。
  他用刀敲着帐柱,喝道:“都出来都出来,咱们按规矩分!”
  “宋指使,”王无失拎着陈襄跑过来叫道:“世子早两三个时辰就杀入山里去了,咱们得赶紧去呀!”他探眼看了一下帐中情形,马上提高声音叫道:“这可不是分东西的时侯,若是死了世子,毓王绝不会再让你们去宸州了。宸州和万朝城,那里能有多少宝贝呀!”
  宋录觉得有理,喝令道:“都把东西扔下,留两个人看着,打完了再说!”
  诸人虽有些不愿,可倒底还是见过世面的,纷纷将手中的珠玉丢地上。只是宝刀宝剑却还是舍不得,提在手中就冲出来了。
  东面上山地道路,便是陈襄上次取水走过的,就由他带路。在接近他们上次取水之地时,两道刀光一左一右闪过,竟如同两扇由风作的门骤然合拢,险险将陈襄的头关在内面。
  宋录见地势险要,手比划了两下,就有几名年长兵丁刀往口中一叼,两手两脚在山棱上一触即走,如猿猴般往上攀去。只是眼看要到山顶,一通箭雨射下来,当即掉了几个。掉下来的也极悍,将箭支挑着肉拨出来,骂一声接着往上爬。这一下子,陈襄与王无失躲在一方大石之后,对视一眼,均想到他们与白衣别失那晚的情形正反了过来,都有点心惊。
  却不想宋录并不见惊慌,负了手向上观去。那些攀在岩壁上的兵丁,各自寻着突出的石块和树木蔽身,察看着箭支的方向,判定出弓手大致位置,很有耐心地往上移动。不多时就有几人接近了山顶,他们彼此打着手势,等聚到了二三十人,终于齐喝一声,翻身飞跳而起。半空里绽开这一带刀光,仿佛是传说中的白虹贯日之气,浩浩然令人心裂!
  “妈的,”陈襄暗暗里骂了一声,小声道:“原先神刀都与我们踏日都齐名,我还不服。现在看起来,不在马上,老子还真是打不过。”王无失点点头,他心中也如是想。
  山壁上的战斗了一柱香的时辰,道口的封锁终于被打散了。陈襄当先闯入,跑了一会,突然骤地住脚,王无失差点撞他身上。“出什么事了?”王无失按着他肩头问道。
  “那泉眼……”陈襄有点怔忡地指着前面波飞浪溅的一道瀑布,道:“怎么成这样了?”
  瀑布不高,也就七八尺的样子,水色极浊,似乎混杂着泥块石头。突然有一块锐石在壁上弹起,向着王无失正面飞来。他手一动,矛头挡开了那石块,然而手中竟微微生麻,这水流的力量好生了得。
  “似乎,是有人挖开了这里的山壁,因此原先的地下河水全都冲了出来。”他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然而瀑布下面,马上跳出来七八名蕃兵,将他们围在了当中。
  他们不出来倒好,这一出来反而暴露了进入山腹的通道。诸人冲杀一阵,追着蕃兵杀入洞穴中。然而内面黑漆漆地,他们才从大太阳地里进来,瞬间就如瞎子一般。积水近尺的洞中刀声箭呤四起,王无失身前身后连响起死前的哀嚎,刹那间这地方,步步惊险,处处危机,真有若十八层阎罗殿中。
  撞撞跌跌地跑了好一会,前面隐约有了火光,眼前终于可以视物,王无失才略略松了口气。只是脚下一空,水流差点将他卷走。幸得长矛在手,往身后一撑,将自己带了回来。这时他才发觉,脚下又是一条湍急的河流,将他们的去路截断。从瀑布那边漫过来的水,尽数汇入这河流中,河流冲开两侧石块,水面越来越宽,足有了十来丈,犹如怒龙腾身、片刻便将掉尾而去。
  他突然想起来时路上的事,猛地明白过来,定然是这些人掘通了两道本不相干的地下河,地势高的河流向地势较低的河中倒灌而去。地势低的这条正是通向泣子河,因此才有河水狂涨之事。
  这时他发觉宋录就在身边不远处,脸色青中发黑,恨恨地不知咒了句什么,方才的死伤定然也颇让他心痛。前方火焰愈来愈亮,象一道红霞绘在了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石面上映出的水纹。
  喊杀声分明大了起来,旋即可见两少年在前飞奔,后面一名衣饰华贵的白衣别失率众追来,可不正是罗彻敏和鄂夺玉?王无失赶紧将两掌拢在嘴边大叫道:“世子!世子!”
  罗彻敏回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们,先是突突地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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