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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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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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洪基执着马鞭,只管仰天长笑不已。
  耶律浚和萧佑丹不禁莫名其妙,心里已在腹诽:“至于这么高兴吗?”
  看到二人不解之色,耶律洪基忍不住笑道:“太子可知此事妙在何处?”
  “让祸水南流,自是妙事。”
  “哈哈……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蝗虫南飞,朕料定南人明年必然大灾,到时候灾民聚集,朕再集师二十万于边境,遣一使者至开封,让宋人割地赔钱,宋人内忧外患,必然不敢不从。我国不废吹灰之力,又得土地又得钱粮,正好补上今岁蝗灾的损失。真是天助大辽!”耶律洪基越说越是得意。
  耶律浚和萧佑丹已是忧形于色,却不敢直言,只能顺着耶律洪基的意思赞道:
  “父皇英明!”
  “陛下英明!”
  七月份,辽国蝗虫入境的事情,却并没有及时反馈到朝廷。
  蝗虫过境的事情,开始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那些地方没有耕地,邻近几个县的县令与主管,不可能知道朝廷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如此重大的讨论。别说他们,就算是知州一级的官员,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七月份的宋廷,皇帝在忧心着突然失去一切消息的王韶军——当然,也许现在实际上有消息了,只不过传到京师来,必有延时。而自石越走后,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京师滴雨不降,也已是铁一般的事实——这样下去,石越预言极可能成真,而这一季的收成,算是没有了。
  赵顼对此充满了担心,王安石和几个宰相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不要一年,甚至不要一年,老天爷就似乎已经在验证石越的话。但是每个人心里,都存着一分侥幸,也许明天会下雨,现在的情况,虽然对生产会有影响,但并不致命——没有人愿意去想,等知道“致命”的时候,是不是有点迟了?
  李丁文心里苦笑不已,六月份的时候,时不时下着小雨,在雨中讨论旱灾,的确缺少说服力,没想到一个月过去,天象就表露得这么明显!如果改成这个时候说旱灾,很多人心里只怕就会相信了。不过说什么都迟了,石越此时,已经快到杭州了。
  自从石越离开汴京之后,新党们一时间变得非常活跃,又是吕惠卿提请在各路增设钱监,多铸铜钱,又是王雱提出重划行政区域,把河北路分在两路之类,又是详论方田均税法……整个朝廷似乎在自欺欺人的忙碌着。
  他留在京师本来是负有重要的使命,但现在看来,他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这个使命有无必要。
  现在京师的气氛,的确有点怪异。就算是连一向充满活力的白水潭学院,这时候也因为接近毕业考试与期末考试,加上悼念大学者周敦颐逝世,这时候也变得非常的安静,秦观有一次甚至嘲笑说:“现在白水潭学院唯一的声音,就是建造钟楼的声音。”
  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李丁文一边跨进一间酒楼,酒楼外有一面旗子,绣着“唐记迎宾楼”五个大字。
  店小二看到李丁文进来,轻车熟路的把他引进一间雅座,显然是熟客了。
  “先生,今次要点什么?”
  “还是老样。”李丁文眯着眼答道,眼角向隔壁的雅座一瞥。
  “那位爷已经来了。”店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
  李丁文点点头。
  店小二不再说话,悄悄退出。李丁文拿起一份《汴京新闻》,慢慢看起来。
  和李丁文隔了一个雅座的包厢之内,有两个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交谈。
  “公公,听说朝廷最近在诸路增设钱监,家兄想谋个差使,想请公公请条明路。”一个谄笑着说道。
  “哎哟,鲁二,你这不是害洒家吗?现在当红的,李中尉、李向安、张若水他们,或者还能偶尔向外面的大人说个情,我若是说话,官家非斩了我不可。”一个声音尖声说道,显然是个太监,他口中的李中尉,便是李宪。
  “瞧您说的,小人哪敢乱了国法呀。不过都说现在朝廷之中,有王衙内、吕学士、曾计相、蔡中丞四人说话最有用,公公这么疼小的,若能告诉小人和哪个说话最好使,便感恩不尽了。”
  “嘿嘿,你都打听清楚了,来问洒家做甚?你老哥是想找谁说呢?”
  “别人我们也巴结不上,王衙内那里,小人可以找人托谢大人说说,吕学士的两个兄弟,隔上几转找个故交同年说说,也是能的。”这人说话倒是老实。
  “这不结了,这两家答应了,哪有事不成的,你问我做甚呢?”
  “公公见笑了。嘿嘿……”
  “左右是个钱监,这两家也不是轻易孝敬得起的,所以小人才想问问公公一个准信……”
  第一卷《十字》 15汴京·杭州3
  “依我说,哪家都成,左右小小一个钱监。哪用得着惊动他们两位。”
  “公公明鉴。”那人赔着笑说道。
  “嘿嘿,洒家也知道你家老兄的算盘,想傍上一棵大树了,以后永久就顺着往上爬。是不是这个主意?”
  “嘿嘿……有什么事能瞒过公公呀。”
  “依我看,趁早不用打这个主意。”
  “怎么说呢?”
  “俗语所说,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现在风高浪急,不知道哪天谁翻船。”
  “还盼明示。”
  “和你说说也无妨,当初我进宫,还是托你家老爷子。否则这话我不敢乱说,传出去就是杀头的罪。”
  “公公尽管放心,我岂是乱说话的人?”
  “依洒家说,王衙内也好,吕学士也好,你家老兄现在只好赌命。这二虎相斗,必有一伤,至于谁胜谁负,洒家也不能未卜先知。”
  “这……”那人显然有点不相信,“一个是丞相公子,自不消说,吕学士和王相公,不也是号称孔颜孔颜的吗?”
  “嘿嘿,孔颜孔颜……你可知道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的故事?”
  “啊?!这个……我读书少……”
  “嘿嘿……这个典嘛……”
  两人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李丁文把手中最后一份报纸放下,这是新办的《谏闻报》。“已经走了吗?”
  “全走了,先生。”回话的是店小二。
  “赏那两个伶人,把他们送到南方去,不可让人知道他们俩人和我或者唐家有什么关系。”李丁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小的理会得。”
  吕府。
  “哥,你可知道伯鱼是谁?”吕升卿回到家里时,吕惠卿正在和陈元凤闲聊,他和陈元凤随手打个招呼,就迫不及待的向吕惠卿问道。
  吕惠卿皱了一眉头,又好气又好笑,自己的这个弟弟真正的不学无术,还不怕丢脸,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他。倒是陈元凤笑道:“伯鱼是孔子的儿子,子思的父亲。”
  “啊?”吕升卿一下愣住了,“那么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的典故,又出自哪里?”
  这一下陈元凤和吕惠卿全都怔住了,“伯鱼和子路联手害颜子?这个学生倒没有听说过。惭愧。”
  吕惠卿却是素知自己这个弟弟,便问道:“你是在哪里听来的村言野语?”
  “我刚刚在酒楼里听隔壁的人讲话听到的。”
  吕惠卿和陈元凤相顾一笑,不由来了兴趣,笑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吕升卿瞥了陈元凤一眼,便不肯说,吕惠卿早知他意,笑道:“履善是自己人,不妨事。”
  “既是如此,我便说了。”吕升卿也不隐瞒,把他在酒楼听到的对白,一五一十全部学了一遍。
  话未说完,陈元凤和吕惠卿脸色已然变了。吕惠卿对王安石执弟子礼,好事者说王安石是孔子,吕惠卿是颜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伯鱼自然就是王雱,子路就是曾布,那个太监说的什么,简直呼之欲出了。
  “他们真的这么急不可耐了吗?”吕惠卿苦笑着对陈元凤说道,“新法大业未成,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
  陈元凤倾身说道:“老师,这位伯鱼兄一向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只怕不可不防。”
  吕升卿似懂非懂,一肚子的莫名其妙,他不想露出自己过份无知,失了体面,便装做自顾自去摆弄一只瓷器。
  “只怕是他人设计离间,也未可知。”吕惠卿皱了眉毛,依然保持冷静。
  陈元凤冷笑道:“老师只管仁义待人,哪知他人阴险呢。请看这个……”一边说一边从袖子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吕惠卿。
  吕惠卿接过来,略略扫上一眼,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晋江知县给学生的一封信,他说最近有人在那边打听老师的家产田地之类顼事,有认得的说这个人平素也在‘伯鱼’门下行走过。”陈元凤缓缓说道,“学生这次来,本就是想给老师提个醒的。”
  “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用这鬼魃手段。”吕惠卿冷笑道,“只不过现在朝中老朽之辈守旧迂腐,能助相公者没有几个人,凡事总得以公事为重。”
  陈元凤却是知道吕惠卿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行得正,宋代官员都有限田,吕家田地数千亩,早已远远超过,而且其中还有许多田地是强买来的,吕升卿、吕和卿受贿之后,便寄往老家广置田地家产,吕惠卿特意关照下,一族人都从中受益。做过晋江判官的陈元凤,自然是知道这些陈年故事要被翻出来,对吕惠卿的影响巨大。因笑道:“虽说如此,但是贵族中人多事烦,若有一二人做事不够周详,被人别有用心的放大,也不可不防的。”
  “石越前脚刚走,他们就后门操刀。竖子真不足与谋!”吕惠卿长叹了一口气。
  陈元凤又说道:“福建路提点刑狱检法赵元琼前日离京,与‘伯鱼’通宵达旦欢聚,外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这种种事情联系起来……”
  吕惠卿摆了摆手,面有难色,沉吟良久,才轻声叹道:“投鼠忌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时节还能管什么器不器的?那政事堂之位,难道是有种的吗?”陈元凤轻咬碎牙,狞笑道:“不如先下手为强!夫子虽贤,难道‘伯鱼’便清如水吗?”
  吕惠卿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陈元凤自然是盼着自己早登相位,他做为自己的心腹,自然水涨船高,好出一口一直被桑充国、唐棣等人盖过的恶气。宰相之位,自然是他吕惠卿梦寐以求的,但是此时……
  “履善,做事不可冲动,一定要耐得住性子。”吕惠卿抬起头来,跃入眼帘的是一幅自己的手书:“小不忍不则乱大谋”!
  从汴河坐船,直抵扬州,虽然一路上淮南东路的官员士子们早已得讯,想要沿途邀请,会一会名满天下的石子明,但是低调而行的石越,自离开汴京后,就没有摆官船的架子,一路静悄悄地顺流而下,倒是非常顺利的到了扬州。然后石越便不肯继续坐船,改行陆路,想要过一番微察私访的瘾。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石越才深深明白自己是中了武侠小说的巨毒——在汴京、扬州这样的大城市倒还不觉得,客栈酒楼遍地都是,但是一出了这些大城市,要找一家客栈,那是纯粹靠了碰运气。石越终于知道原来古代的庙宇,竟然还有旅店的功能,一路上除了住沿着官道的驿站之外,大半倒是住在庙宇里。
  “大哥,为何过了太湖之后,你似乎一日心事重过一日?”韩梓儿终于忍不住相问,石越紧锁的眉头也不止一天了,连司马梦求和陈良,也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似在扬州之前谈笑风生的情景。
  石越驱马近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也许我只是杞人忧天,妹子不用担心。”
  “大人,只怕不是杞人忧天。”司马梦求适时泼了一盘凉水。
  “子瞻大人应当不至于瞒报灾情,我读过之前的奏章公文,都说两浙路旱灾已经得到控制,本路无一个流民。”石越也不知道是在替谁宽心。
  “没有一个流民并不难,两浙路本是产粮之区,自钱氏起,这里太平之世便远长于别处,百姓家家都有余粮,一岁之灾,再加上官府赈济,断不至于有流民的。”
  “子柔说得不错,何况子瞻大人只管杭州,这里还不到杭州境内。只是自过太湖以来,田地里庄稼稀零,许多的田地干沽,那么灾情就算得到控制,情况也绝没有那么好就是了。”
  “不错,大人,你看那边,若在彼处蓄水,自可以灌溉这一片田地。如此放任,自是百姓已无余力,而官府却殆于组织之故。”陈良一边说一边叹气,若非在马上,几乎要跺脚了。
  “大哥,天子既将这一方托负给你,你须得救这一方的百姓。”韩梓儿一向深信石越无所不能。
  “放心吧。眼下也只能到了杭州再做打算。”石越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韩梓儿。
  其时杭州下辖九县:钱塘、仁和、余杭、临安、富阳、于潜、新城、盐官、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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