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十年街-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温暖而骄傲。
  上楼梯的时候最是拥挤,我跟雯川通常会在楼道外面等人潮散去再上楼,有时候便会错过上课铃声。
  这日我们依旧在楼道聊天,等人少些,谁知道我却被身后一个横冲直闯的男生给挤倒在地。在倒地那一刹那,我心里唯一的想法是“幸亏今天没穿裙子。”
  雯川连忙过来扶我,以免我被人流踩伤,我听见身后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楼梯口突然静了下来,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怒斥:“你不长眼睛啊?”
  “你说什么呢你?”
  “我说的就是你!”
  我最怕的就是惹起纷争,所以赶紧摆手,息事宁人:“我没事。算了算了。”
  撞我的那个人理了理被拉乱的衣领,宁走还装横,“哼”了一声走掉。然后那张冷傲的脸回头向我:“你真的没事?”
  人潮恢复涌动,看客们渐渐散去,我面对江远却有些脸红:“没事。”
  “你胳膊都流血了,这样你还说算了?”他对着我微微皱眉,好像对我很不满意。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这么态度冷漠,我想即使拉住肇事者,我的伤口也不会止血啊,我还没想到怎么回答他,他已经扭头走了,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雯川拉着我上楼:“刚才邓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邓飞刚才在阿?”
  “是啊。跟殷若一直看着的呢。这家伙今天会醋死了。”
  我哪有心思去管邓飞,我只是发觉自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我说过了,再见江远要像普通朋友一样好好相处,不再去想别的事。我要做个懂事孩子,继续心如止水的生活,远离那些我还不能负荷的感情。
  但是我那狂乱的心跳,让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谁叫他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出现呢?
  上课下课进出教室都能碰到他;往后桌传试卷都能跟他四目相接;体育课测100米,他负责吹哨;下午打扫清洁,我擦窗户,他就在我附近拖地。我的世界怎么到处都是江远?
  是巧合吗?
  是巧合吧。
  洪老师现在已经是我们班的班主任,晚自习前总会来跟我们讲讲人生道理。某一天当他讲起早恋危害的时候,我简直就面红耳赤了,尽管我什么也没做。
  雯川看着我的反应,笑得喘不过气:“你干吗做贼心虚?”
  我不是雯川,她也不是我。
  她那个爽朗的个性,加上太出众的气质,很容易不定期地传出跟某年某班的某某某的绯闻,可她从来不介怀,所以她过的很轻松。
  可我不行。
  我介怀,所以我很不轻松。
  “笑什么呢?”跟我和雯川隔条过道的叶丹跟我们搭话,这个年级第一名,虽然人缘不怎么样,但至少跟我和雯川还算合拍。跟我的交情,大约始于金殿寺原始森林一劫,而跟雯川,大概是觉得雯川怎么看跟她都不是一路人,永远也难以扯上什么竞争关系。
  “嗨,叶丹,跟我们讲讲你心上人。”雯川隔着我对叶丹说话,我知道她完全是在拿叶丹开玩笑。
  叶丹一下子就板起了脸,耳根有些发红。这个发现让我觉得有趣,我偷偷问雯川:“她喜欢哪个?”
  雯川说:“不知道。估计是殷若邓飞那样的她才看得上眼,我们年级的男生都不如她,她才不会放在眼里。”
  叶丹很快就恢复正常,语文老师龚老师走进教室的时候,她已经拿着上一次的试卷跑到讲台上,跟老师窃窃私语,好像是某一道题给她批错了。
  这在我跟雯川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她明明已经是最高分,又何必在意那两三分的差别。像我们这样不上不下的人,才应该斤斤计较啊,而且我计较了也没用,因为根本没人想知道我某次考试是考了120还是122,只除了我自己。
  我后来拿这个事情询问了一下殷若,我说:“你的试卷批错了,你会找老师改吗?”
  他很奇怪地摇头:“不会。”
  我问为什么。
  他说:“那不重要。”
  “因为不影响你的名次?”
  “影不影响那都不重要。”
  我继续问为什么。
  他反问我:“那你说,那为什么重要?”
  见我答不上来,他揉揉我的头顶:“如果你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无关的事都会变得不重要。”
  当我把这些话转述给雯川听的时候,我们一致觉得殷若的境界更胜叶丹一层。
  我知道雯川对殷若的评价一向很高,甚至可以说是极有好感。我不明白以她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为什么一直没有真正交个男友。可我不愿意亲耳听到她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我也不愿意亲口去求证。
  她也并不刻意从我身上打听更多的关于殷若的事。这一点我也是不懂的,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的妹妹不是一向最吃香的吗?雯川可一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举动都没有。
  倒是殷若不掩饰对我好朋友的肯定,比如秋季运动会后他会问我:“郭雯川女子铅球拿了第三啊?看不出来啊,她那么瘦的。”
  我得意地说:“厉害吧?”
  他点头:“挺厉害的。”
  我没有把这些告诉雯川,我想她并不会想听到殷若称赞她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铅球扔得好。
  这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来的特别快。
  我们根据每次段考的成绩决定下一次段考的座位。
  我是28号,依然在第一考场,我看向叶丹的位置,她在第一桌,依然成竹在胸的样子。我忽然想,如果在初中,又或者在别的班级,我也许会坐在那个位置。
  这是个鸡头和凤尾的问题。其实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做鸡头,因为我觉得如果我真的是只很棒的鸡,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一堆凤凰一起生存?那不是我的世界。
  我无意间看着左手边,居然是江远,教室里每一排可以坐十二个人,这表明他跟我相差12个名次。他在看到我的时候有一些不自然,最后只生硬地对我说了一句:“加油!”
  我为这两个字笑了。
  但是事实证明他的加油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我的期末成绩是603,排名29,小退一名。而这一年,殷若考出让人绝望的高分:702。我还是在心中自我安慰:还好,差距缩小了一点,我跟你,只差99分了。
  第二章…4
  寒假快到了,殷若打算趁着十天的假期回县城看望父母。
  爸妈特别舍不得,像亲生儿子要去参军打仗似的,这不,我妈还提议殷若在家里吃年夜饭,等过了除夕,大年初一我们全家再跟他一起回县城。因为县城里的应慧寺香火不错,我们可以顺带去烧香拜佛。
  殷若听到这个决定的时候,正在厨房帮忙洗萝卜,他微笑着回头看我一眼,我当然也满眼期待,他于是点头说“好啊。”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四人就一起围坐在电视机前面观看春节联欢晚会,为赵本山的小品笑得前仰后合。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家里电话声络绎不绝,父亲的大哥大也一直在响。
  雯川当然是很及时的打来电话,跟我大呼小叫,说了关于她自己的一大堆新年愿望,然后还嚷嚷着让殷若听电话,说寒假赚够钱,这次要买的书是《书剑恩仇录》。
  殷若在火炉旁边暖着手,听着我和雯川的谈话,浅浅笑着,很上心的样子。我于是成人之美,把电话递给他,只听见他一直“嗯”“真的么”“是啊”,双眼笑意盈盈的,他把电话递还给我,我又跟雯川罗嗦了两句。刚放下她的电话,铃声又立刻响起来,我拿起来,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敛,“喂”了一声,对方却很沉默。
  我感觉到那人是谁,心里特别紧张。他开始没说话,迟疑了几秒,才跟我说:“新年快乐。”我也说:“新年快乐。”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我感到内心有隐秘的小欢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出于对普通朋友的问候,或者对一个为他哭过的女孩的愧疚,但我知道我是忘不了江远了。不管怎么样,他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子,那么就让他继续在我心底存在吧,那里天地宽广,他可以自由居住。
  我搁下电话,神色肯定异样,要不然殷若不会满脸狐疑地盯着我看,我连忙解释:“是邓飞。”他才露出了然的神色。
  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又为什么要撒谎。
  我后来觉得,自己那么别扭而拙劣的谎言究竟瞒过了谁?一个逻辑思维超强的少年,会看不透我的谎言?
  只不过是我以为,我瞒过了全世界。
  寒假里我们到了应慧寺。
  应慧寺依山而立,春节间游人众多,香火不绝。据说新年凌晨的一柱早香,已经涨到四万块一支。
  爸妈买了两百块钱的高香,在空地上点燃,然后象征性地放了几挂鞭炮。
  殷若带着我到后山闲逛,后山是处清静别院,游人少了许多,偶尔几声禽鸣,更显得幽静。山路崎岖处,殷若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前行,而那样被他牵着,让我感觉很放心,很安全。途中我们遇见一尊刚运到的观音像,大概是为应慧寺扩建特意从外地赶制的,我从没见过被这样旷置的观音,若她真的有灵,会不会为此而感到不满,我想她是不会的,因为她的表情是那样慈悲,仿佛正为了千百万凡人的愁苦而愁苦着,反而把自己的一切都忘记了。
  绕过几条小道,我们看到了一颗千年古树,树上挂着好多红线封口的黄色小袋,那古树好像是传说中的许愿树。
  我刚点过莲花灯,上面写着的当然是我们一家人的名字,那是我光明正大的心愿。而这个许愿树,更得我心,因为我知道在那个封着的小袋里,我可以装下任何的秘密,而不为人知。
  殷若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买了两个小袋,递给我一个。我连忙跑远了去,偷偷写下一个人的名字,封在小袋里,外面贴上自己的名字。
  我回到殷若身边的时候,让他帮我一并挂上去,因为我的个头毕竟比他矮了不少。殷若退后两步,然后把小袋上的红绳拉开,微微向后仰身,然后投掷到很高的一根枝丫上,动作极为潇洒。
  我问他:“你许的什么愿?”
  殷若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那一刻,微风轻轻拂过他泛着褐色的发,他的眼神,还是如月光般静谧而柔和。
  我心想,他的心愿会跟风月有关吗?还是只关于他的理想和追求?
  回头望着参天的古树,它尽管在冬季枝叶凋零,却还是会有逢春的一天。就好像某些东西,即使凋亡了,也终究会有复苏的一天。
  而江远,不管你如何待我,我此刻只愿你一切安好,快活无忧。我这虔诚的心态,并不在于你,而只是在于我自己。
  十六岁的我第一次爱一个人,所以不得不全力以赴,虔诚相待。这种心情,让我的花季变得沉重起来。
  殷若揉揉我的头:“走吧。阿安。”
  他看我的神色像半途所遇的观世音那样,充满了慈善和悲悯,我想,或许他是懂我的。
  我第一次称他为哥,我问他:“殷若哥,你心里有没有住着一个人?”
  他看了我良久,好像是在沉思,耳边忽然很静,只有风吹动的声音,然后我听到了他的回答:“有的。她一直在。”
  于是我把头微微靠在他的肩上,跟他一起走下山去。
  寒假里,殷若还是没有在县城待太久,因为他受我母亲大人所托,要给我补习物理。
  我可爱的母亲,永远就用那点恩情来要挟殷若,给他戴上紧箍咒,叫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永生永世不得逃脱。我满心的不愿意,我说过,我不愿意让一个天才看到我有多么愚钝和笨拙。
  我觉得一个人要优秀,不难,勤奋就可以;要卓越,很难,那需要天分。
  我和殷若的区别就在于,有些难题,他在考试的当下就知道解题思路,而我要事后才知道,然后最多保证下次不会再错。
  所以,他很卓越。而我不过是优秀。
  可是母命不可违,于是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雯川也邀请到家里来一同补习,这样有助于转移焦点。
  雯川为了殷若这美色,放弃了她的打工计划,每天下午花枝招展地出现在我家。
  但我很快就发现这个决定不见得高明,因为雯川的表现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明明她会的题,她也反复询问,还假装认真的样子:“哎,殷若你说这个地方为什么是这样……”“不会哦,那为什么A答案不对呢?”“书上哪里?哪里?老师没跟我们讲哦。”
  我心想她演技也太滥了,亏她还经常梦想当奥斯卡影后。她的物理不错,虽然不至于接近满分,平时也从不下130,可她问的那些题,让人怀疑她过不了及格线。
  可是殷若脾气太好,似乎看不出她的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